【主动能力:无我梦中】
[你此时对救下郁生竹的愿望的念头最强烈,占65%,盖过想回家的45%。能力使用完毕,进入冷却时间]
拿刀将眼前所见的、阻碍我的,都全部斩断。我看着窒息着的郁生竹,别担心,这次我会拯救你的。
手将带着尖刺的长条藤蔓拉直,我像感觉不到疼痛,机械地一下下砍着。
倒刺长在它们身上,即使被藤蔓抓着时感到疼痛,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实质伤害。
或许有,因为这次的伤,别人会说,你的手怎么不像女生般细腻。
但我从不在乎自己长什么样,手像什么样,只要它能握住我……
说到底,那又是谁规定的?
游戏与现实的边界在我脑海里早已模糊,每当畏手畏脚时,我都分不清是世俗限制了我,还是游戏设定影响了我。
“要砍中核心!”远处有人喊着。
我抬头,撞入桃初紧盯着我的,红色的眼睛。
那不像人类的瞳色,倒像坛口骤然升起的夏日烟火。像捕获猎物的猎人,他狡黠地笑了笑。
只剩被打断的我独自凌乱:“什么核心?又不是打游戏。”
但手好像懂了他的意思,它找到了着力点,一击斩断了藤蔓。
蚕蛹般的藤蔓层层散开,还没来得及变换表情的郁生竹精疲力尽地靠在墙上。
我看见郁生竹眼里擒着泪,事后他告诉我那是气哭的,但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沉沉睡意盖过了别的所有想法,我告诉自己再支撑一会,对他们笑了。
*
夏日的某一天,蝉鸣终日不绝。
这句话本是事实,被无数悼念过去的人书写了千万遍,想着对方时,连空气都变得滚烫。
人的观念影响着事实,但是说到底,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又被高维存在侵染,只是一个由集体观念构筑的游戏罢了。
一场存在于代码中报错般的游戏罢了,登出就意味着结束——不是死了,解脱了,结束就是单纯再也没有联系了。
“你醒啦?”面前是凑到我面前的桃初放大的脸,我吓得坐了起来。
由于这本不应该孵育此地的我的妄想,只是在他的观测下从喉咙中溢出一阵呜咽之声。
“你们好吵啊,我在梦里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在聊什么呢?”我揉了揉眉间,还是感觉很困。
“我在问他是谁,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要等你醒了。”
“这样啊。他是我学校里的朋友哦,是个好人,你不用担心。”
“就你?和他……是同学?”桃初有点好笑地低头看着我。
啊,我忘了,自从进了病房后我就变成了小学的样子,比他还矮的存在。
“那是我高中时候的啦,别不信。”
(为什么我要这么心虚?)
我重新站起来走向郁生竹,对他伸出手说:“虽然来这里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很高兴见到你,郁生竹。”
他软绵绵地对我笑了,与我握手的他,被桃初在旁边起哄:“加入我们吧,所以——你的身份是什么?”
郁生竹疑惑地歪了歪头。
“啊,你果然还没有觉醒。”像是有些失望,桃初撇了撇嘴。
“觉醒什么?我一直被关在这坛子里,在家睡着了,就到了这里。”
“这些你说过啦。”桃初表示不满。
“我是说给青莱听。”郁生竹笑望着我,我脸一热。
这是与我第一次见面的他时,绝对不会做出的事。
“不要抛下我聊嘛。”桃初挤进面对面的我们,伸出双臂搭在我们肩上,“回去一起打游戏吧。”
“现充的游戏我一般不玩。”我有些尴尬地挠挠脸。
虽然我读高中前一度把那些游戏的角色故事当作信仰……一直一个人玩游戏,但从未感到孤独。
「但或许一起也不错……」
“一起玩吧,告诉我你的联系吧,希望逃出去我还能记住,不——我还是写着吧。”我找补着。
记忆又变得模糊,我努力想记住他们现在的表情,心间莫名惆怅万分。
在手上写字会给人一种珍重的感觉,因为很难写,而且笔尖陷进肉的沟回,这种触感很奇怪。
写完了我才记起我随身还带着便利贴,唉,就当是我珍视友谊吧。
他们跟我说了许多我晕时他们的发现,比如缸其实只是个砌起来的圈,底下是一个井盖,但他们没有下去——因为郁生竹受伤了。
“你现在还好吗?”我担心着说。
“完全好了,都是你的力量,太神奇了!”
我一头雾水。
「你造梦的能力……因为你当时最想救下他,所以他的伤都好了。」
「简直是个三体人,你只受一点限制,现在游戏里最强的估计就是你了。」
(可不知道我这抽奖能力会用在哪里,万一只是我很渴,就变出了水呢?)
「那也是为了让你不至于死去……」
「难道你不觉得先活下去更重要吗?」
(我的想法无所谓,他们——爸妈觉得就好……)
“走吧,”将视线转向我,他说,“我说好了,要把你送回医院。”
斜射下来的橙黄阳光,像玻璃一样切开现实与游戏边际时,我攥紧衣角直到指节发白,几乎要尖叫出来。
【关于桃初的特殊cg已收集,您可以于“水晶盒”查看。】
眼前是古早的粉玫瑰旋转绽开。
(那也只是玩家能看,我退不到主页面看啊啊啊,我只是工具人。)
「这家伙果然是特殊对象吗?」
在我眼里就像过度曝光的相片:快日落时阳光柔和,他的脸颊泛着薄红,美丽的赤瞳里流光溢彩。
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呼吸——他就在我身边,却没想到连他的心情都能了解。
【一定,将你送回去。】
他的影像在光晕中蒸发,只留下一抹无法对焦的、名为“他”的薄红。
在被按下静音键的空间里,他依然笑着。
记忆里谁举起场记板,拍板,咔的一声,我木讷地张开嘴,最符合我人设的话溢出唇畔:
“不是,为什么这么高兴啊。就像在拍《飞跃疯人院》一样——我没看过这个……但是给我送回医院是什么回事啊?”
“你自己说的啊,爸爸妈妈会担心的。”桃初用食指放在眼下一拉,对我做着鬼脸,却被郁生竹揍了头。
“你干吗啊!”
“别说这些了——时间紧急,还是先送她吧回去。”
*
我们看着脚下的瀑布犯了难。
“快用你万能的能力想想办法啊,青莱大人。”桃初双手合十,在我面前拜着。
“青莱大人还在冷却中。”
“切——”
我在亭后发现一个红木棺材,我叫自己别去想它的原本用处,提议搭这个棺材漂流下去。
“可是,这样不会是直接摔下去吗?”郁生竹用食指点着头,像是要我再思考一下。
“是哦,我还以为是游戏呢。”我笑着捂住了脸。
现在瀑布比起昨晚水小多了,我们决定直接走下去。
我一边死死抠着旁边的围栏,一边在湿滑的地面上下行。
脚下先是一段石头平台,紧接着就是一个斜坡。湍急的水流冲击着我,我只能缓缓地挪动脚步。
唉,果然我还是想玩激流勇进那样的漂流啊,为什么我的能力总是用来辅助别人……
想着这些,我突然踩空一级,直接跌坐在地上。
哗哗被水冲着,我无奈,不幸的万幸是我跌在较宽的平级上,而且我穿的是深色衣裤。
“你没事吧。”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奇怪,我有同伴吗?)
「你又在矫情什么?」
见我沉默着,他们都赶了过来。
视角陡然一晃,我离了地,郁生竹在我前面稍低的楼梯前蹲了下来,将我背了起来。
“啊?别这样,我真是受宠若惊,有点脸红啊。”
「又是这样,把心里话吐了个一干二净。」
(明明是只打算让你知道的,这样的我还是我吗?)
“这样吗?你跟我会脸红啊……”郁生竹侧过头来对我眨了几下眼,“下次跟我好好说说吧?”
额,玩游戏时,我其实经历过这种事很多次……而且就算再怎么害羞,我也从来不会真的脸红。
「……该害羞的是这样说话的他不是你。」
(怎么对这样不堪的我下得了手啊。)
“没事的,现在的你不重。”桃初意外地接上了我心之所想。
我服了,他总是擅长将我萌生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
下了山我就没让他背了,他背后的衣服濡湿一片,我问,“很贵吧,没事吧?”
“没事。”郁生竹拿他黑白杠的围巾给我擦着头发。
他的动作很轻,我能感受到他靠近我时呼出的热气,他耳后一片绯红。
不会吧,我心里警钟大作,我现在还是小学生,别搞啊。
但他让我自己用毛巾擦衣裤后,接着就低着头整理自己被弄湿的衣服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很可爱,青莱。”他说。
突然叫我这个名字,我心脏好像被按住了,呼不过气。
太久没有人叫过我了——除了我的爸妈,但他们也不叫我这个名字……我一时愣住了。
我们正闲聊着走进医院,走廊里穿堂风猎猎,白窗帘被猛然掀开,里面赫然露出一个脸色惨白、身着白裙的女人。
总是惶然不安的心脏再也不堪其负,双腿自动开跑。
“青莱——你还要跑哪里去?”
我以为是他们两人叫我就没停下,等逃脱再解释好了……
但是,没了我他们不会死了吧?
我猝然回头,一张脸毫无预兆出现地在面前。
它没有五官,只是像瓷器一样苍白,我能看清上面每一层褶皱。
与此同时,一只粗糙的如铁钳般攥住了我,硬是将我定在了原地,身上每个细胞都颤栗着。
「这里的人怎么都是控制狂。」
「不,虐待狂……」
“啊啊啊啊你放开我。”
这种情况下,说这句话,就跟追别人时喊“别跑”一样搞笑……
在那短短一秒里,我被紧紧抱住了。
远方向我奔来的郁生竹,靠着墙看不清表情的桃初……
在我的视线里都变得模糊,因为我的眼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