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洗澡?
南枝猛地愣住。
眼看他从沙发里起身,她才恍然回神似的,舌头像是打了个结,“哦对,我、我还没洗澡……”
她身子一转,却发现方向正对着落地窗,这才又慌忙转向左边,等她走到卫生间门口,手都按上门把了,又突然想起来卧室里也有浴室。
她无语地闭了下眼。
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转身经过客厅时,她忍不住悄悄往沙发那边瞥了一眼,谁知那双眼正直直地望过来。
黑漆漆、乌沉沉的,像深不见底的幽潭,静默地吸附着所有的光线与情绪。
南枝心脏没来由地一紧,慌忙别开头。
看着她一连串又急又慌、差点同手同脚的转身动作,以及刚刚从她眼底清晰捕捉到的无措,商隽廷站在原地,垂眸,很轻地笑了声。
而此时的卧室里,南枝正站在内间的衣帽间里,对着环墙的三面衣柜发愣。其中一整面,是专门用来收纳她各式各样的睡衣。
如果说收集香水是她的喜好之一,那睡裙无疑就是她的第二大爱好。虽然她经常全国各地飞,但每个主要城市的南璞酒店都会为她永久保留一间总统套。
外面的鲜切花不用说,只要她一入住,经理便会立刻安排人每日更换。至于衣柜里的衣服,更是不必她操心,一年四季,只要她钟爱的几个奢侈家居品牌出了新款,便有专人按照她的尺码和喜好送过来。
目光掠过眼前琳琅满目的睡裙。
清一色的丝薄布料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细腻奢华的光泽。
有触感如流水般冰凉滑腻的真丝,也有轻盈飘逸的透视网纱,还有以镂空和绑带巧妙拼接的蕾丝。设计也无一不别致、大胆,尽显奢华与性感。
总之,每一款都能勾勒出她神秘而诱人的曲线。
材质自然都没得挑,就是这些款式……
视线扫过其中一排深V吊带,那开口几乎能一路延伸到腰际。今晚要是穿这种,她真怕外面那个看起来需要靠维他命维持“体面”的男人会吃不消,万一不小心“补”过头了,那她岂不成了商家的罪人?
偏偏她这衣柜里,就找不出一件称得上“保守”的款。
不然穿酒店提供的睡袍?可那睡袍厚重又呆板,裹在身上,还不难受死。
视线在那些色彩不一,款式惹火的睡裙间上下左右扫了几个来回后,她眸光停在边角一件丁香紫的布料上。
拿出来一看,南枝眉梢饶有兴致地一挑。
轻盈的镂空蕾丝巧妙地勾勒出蝴蝶翅膀的轮廓,正好作为点缀遮在关键的胸前区域,下半身是同样材质的柔纱,长度及膝,光是拿在手里,就能感觉到飘逸的仙气。
她嘴角滑出满意的笑来,“这张晓莹,还真是越来越能摸准我的喜好了。”
南枝将睡裙放在身前,对着穿衣镜比试了一下。
好看和性感是毋庸置疑的,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诱惑。
可若是穿这身出去……
那个男人会不会觉得她是在故意勾引他?
想到这,南枝“嗤”了声笑。
管他怎么想呢?
她南枝,可从来不会因为别人怎么看而委屈将就自己。如果非说有那么一件,那就是这门婚事。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不算亏,毕竟商家在港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说句她不愿承认的话,甚至直压她南家。
不然当初这桩婚事一公布,也不会在两地名流圈里掀起巨浪,那些口口声声说两人天造地设的,心里想的,南枝会不知道?
别的不说,光是从那位“林阿姨”目瞪口呆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每次想到这,南枝就能解一次心头的气。
不过这个点,她也懒得去想那些煞风景的人。
手臂上搭着那件丁香紫的睡裙,刚走到浴室门口,南枝双脚鬼使神差地一顿,犹豫了一下后,她双脚转向门口方向。
门外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赤脚踩上去,一丝声音都听不见。当然,南枝也并非刻意蹑手蹑脚,她只是好奇,那个姓商独自一人在干嘛。
可心底到底藏着点偷窥的心思,以至于走到走廊转角时,她下意识地只探出一点点脑袋,小心地望出去。
商隽廷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正背对着站在落地窗前。
单看那背影,腰身窄而劲瘦,肩膀宽阔,将熨帖的白衬衫撑得极为有型。
可南枝看在眼里,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肩膀宽,那是因为身高在那摆着,谁知衬衫一脱,里面是不是两排瘦伶伶的排骨?
想到这儿,她顿时嫌弃地撇了撇嘴。
脚步无声地退回卧室,一不小心,门被她“砰”的一声带上。
响声惊动了客厅,商隽廷回过头。
凝神间,耳边传来哗哗水声。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已过凌晨一点。而距离她进卧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三分钟。
视线收回时,他看见沙发扶手旁的黑色行李箱。
每次出差,他的行李都是仁叔一手打理。具体带了哪些衣物和日常所需,他并不是十分清楚,但仁叔一向细心周到。
他走过去,将行李箱放倒打开,从内层里取出那个熟悉的黑色绒布包。里面是一个便携式的药盒,分门别类地装着他每次需要服用的维生素和营养补充剂。
其实他自觉身体无恙,并不真的需要这些,之所以没有排斥,更多是源于母亲持之以恒的叮嘱的关心。
他将药盒放到茶几上,然后去客厅的卫生间,仔细洗了手。出来后,他从药盒里取出今晚需要服用的三粒药片,就着刚才南枝递给他的那瓶矿泉水,仰头服下。
随后,他又拉开行李箱另一侧的拉链,取出一套深色的真丝睡衣。
他没有打算等南枝用完主卧的浴室,而是拿着睡衣,直接进了斜对着客厅的另一个卫生间。
商隽廷自认为洗澡的速度不算快,只是没想到,等他洗漱完、甚至用吹风机快速吹干了头发,再走出来时,从主卧方向传来的哗哗水声竟然还在持续。
虽然今天不过是和她的第二次见面,可在商隽廷看来,他们已经是领过证的夫妻,所以他并没有拿出对待其他异性那般的顾忌。
走到主卧门口,随着手压门把,门敞开的间隙,一股温暖湿润、混合着清甜果香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商隽廷虽然自己不用香水,但家里那个小妹实在太爱钻研此道,久而久之,他倒也耳濡目染了些。
卧室门随手带上后,他走进去。
空气中萦绕的香气随着他的深入而愈发清晰。
约莫六七分的清甜,巧妙交织着一两分不易察觉的微苦,很像葡萄柚剥皮开始迸发出的鲜活,清新中带着一□□人的独特。
他侧过头,目光投向那扇正向外飘散着丝缕温热湿气的方向。
目光定格数秒后,他垂眸失笑一声。
该说她一时大意,还是……压根就料定了他不会进来,竟然连门都不关。
哗哗水声持续响在耳边,商隽廷视线随意扫过卧室。
华丽的水晶吊灯下,一张极尽繁复华贵的欧式雕花双人大床,让他眉峰微抬。
没想到这个看似和其他酒店无二的总统套,别有洞天都在主卧。
精致的金色雕花软包床头,搭配着浅粉色的抱枕和带有褶皱设计的床品,背景墙也是采用了繁复的欧式雕花设计,中间的拱形区域饰有古典花纹,两侧的立柱与浮雕更是细节丰富。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心头忽然掠过一丝擅闯女人私闺的冒昧感,这与他推门而入时的心态可谓截然相反。
短暂思忖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先退出去,等水声停了,他再来敲门才妥当。
这份自我检讨让他有片刻的失神,以至于卫生间里的水声何时停了,他都没有察觉。
就在他打定主意,转身离开时,南枝穿着那件丁香紫色的镂空蕾丝睡裙,恰好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完全没料到他会不请自入,南枝一时愣在原地,手里那块用来擦头发的白色毛巾,更是在接到商隽廷看过的目光时,指尖一松。
商隽廷也万万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就洗完出来。
看着她那双因为诧异而睁大,却又雾蒙蒙,更显妩媚的一双眼,商隽廷下意识就想收回视线,那目光本该迅速偏向一旁,却不知为何,失控的往下落了一寸。
冷白细腻的皮肤上还攀爬着未擦干的水珠,顺着她优美的锁骨线条,滑过微微起伏的胸口,最终不堪重负地往下一坠——
瞬间,将她胸前那双由镂空蕾丝勾勒出的蝶翅造型布料,氤出了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非礼勿视”四个字被理智慢半拍地从拽出来,商隽廷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过,相比此刻再仓皇退出门的心虚,他更倾向于诚心道歉。
“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进来,抱歉。”
南枝也是一脸的强装镇定,指甲暗暗掐进了掌心。若不是她定力尚可,刚刚那一瞬几乎要转身缩回浴室里去。但转念一想,未经允许闯入私密空间,理亏的是他。只是没想到,这人竟会在她发难之前,先一步开口道歉。
若再揪着这点不放,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不依不饶了。可就这么轻轻将这事揭过,她又有点不甘心。
就在她眼眸微转间,商隽廷看见盖在她脚尖的毛巾,他往前迈了一步。
“你、你干嘛——”
出于一种做我保护的防备,南枝本能的就想往后退。没想到脚上的拖鞋被地毯的边缘绊住,重心突然失衡,她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后趔趄,眼看就要以一个四脚朝天的狼狈姿势往后摔——
商隽廷眼疾手快地攥住她手腕,往怀里猛地一带。
眼看那双自带冷感的眉眼在她眼底猛然逼近、放大。下一秒,她胸口传来一阵结结实实的撞击的痛感,像是撞上了一块坚硬无比的礁石,疼得她心脏发颤。
南枝眉心狠狠一拧,闷哼了一声。
商隽廷一手攥着她的手腕,一手掌在她后腰,听见她那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疼音,他眉心也倏地皱紧。
“怎么了?”
南枝抬起头,用那双疼得她眼底泛湿的一双眼狠狠剜了他一眼。
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还不是他胸前那两排硬邦邦的“排骨”,撞得她胸口疼死了!
她没好气:“没事多吃点饭!绝对比你吃那大把的维他命有用!”
多吃饭?维他命?
商隽廷眼角眯出不解。
这两者和他及时拉住她防止她摔倒有什么关系?
不等他想明白这没头没脑的指责从何而来,一种异常柔软而饱满的触感,此起彼伏地压迫着他的胸腔……
商隽廷下意识低头。
两杯牛奶般的凝脂,正紧紧抵着他的胸膛,被挤压出的沟壑,有着深不见底的惊心动魄。
商隽廷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呼吸更是在他不经意间,微微一滞,还未等他从那陌生而强烈的冲击中做出反应——
撑在他胸口的两只手猛地一用力。
结果,商隽廷身形稳如磐石,纹丝未动,南枝却因反作用力踉跄着向后一连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商隽廷下意识抬了下手,只是,还没碰到她,就听见两个字被她用咬人的音骂了出来——
“下流!”
悬在喉咙口、即将为自己的失礼而道歉的话,被她这两个字,硬生生堵了回去。
看着她那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眼神,商隽廷笑了,气笑的。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又掺杂着一丝被点燃的暗火。
“商太太该不会忘了,”他声音低沉,不紧不慢:“我们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
南枝虽然红了脸,但并没有被他这句话呛到,她扬起下巴:“那商总可就错了,就算双方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也绝不意味着一方可以违背另一方的意愿,强行发生任何亲密行为。”
商隽廷眼角眯出淡淡笑痕,那笑意未达眼底,却带着几分玩味和洞悉。
“但是我们刚刚的碰触……”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依旧微微起伏的胸口,眼波又一抬:“还远不及你口中的‘亲密行为’。”
说完,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白色毛巾,食指勾着,递到了南枝的面前。
“而且,”他直视着她因羞愤而格外璀亮的眼睛,语气笃定而清晰,“我商隽廷,不喜欢,也从不屑,做勉强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