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和阿九带小灯离开后,阿九在街上买了一辆马车,出城门时城门的守卫手中长戟交叉,牢牢挡住了城门,恶狠狠地赶他们回去,说日月城的门只许进不许出!
直到阿九将一块令牌举到守卫面前,守卫们才面色一变,连忙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了。
程瑾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出了城门,又走了好远,程瑾才终于开口问道:“阿九,你方才给他们看的是什么令牌?怎么他们一看见就同意放我们出城了呢?”
阿九将令牌交给程瑾,只见令牌上写着一个鎏金的朱字。
阿九解释道:“令牌是那晚我在朱显房间拿的。”
程瑾恍悟:“原来如此。”
见身旁的小灯一言不发,沉默地低着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远去的日月城,程瑾悄然叹了口气。
她笑着拍了拍小灯的肩,小灯扭头,静静看着她,眼中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忧伤。
“小灯,不要伤心了,以后姐姐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你再也不用变戏法博人开心来讨食物了。”
“这位是阿九,他是姐姐的朋友,他以后也会好好保护小灯的。”
小灯看向阿九,只见阿九对他温和一笑。
小灯看了眼阿九,很快又看向程瑾,小声道:“谢谢阿九哥哥,谢谢姐姐。”
很快他又敛下眸,仍旧一副情绪消沉的模样。
程瑾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她紧挨着小灯坐下,笑着道:“小灯,你想不想听故事呀,姐姐给你讲故事好吗?”
小灯轻轻眨了眨眼,点了点头。
程瑾顺手折了路旁一根草茎,捏在手里缓缓晃着,她悠悠道:“从前呀,有个书生在写字,他娘亲给他端来了几个大饼和一碗肉汤,他吃一口饼,蘸一下汤,很快就把饼吃完了,最后他娘来收碗碟,看到书生的模样,顿时愣在了原地,原来书生把墨汁当成了汤汁,吃的自己满嘴流墨……”
程瑾说着,不禁笑了起来,听到这个故事的阿九唇角也不自觉弯起,眼中满是笑意。
小灯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笑着道:“这个故事真好。”
听到这话原本很开心的程瑾,在看到小灯的模样后,心有些沉了下来,她觉得自己这个故事讲的很失败,不然,小灯怎么还是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眼中一点笑意也没有。
不过想想也并不是没有原因,毕竟,她这个老掉牙的故事已经讲了无数遍了,或许小灯早在哪里听过也说不定。
程瑾重新在心中鼓励了自己一番,接着又道:“小灯,姐姐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小灯乖巧地点了点头。
程瑾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从前一个村庄有一个恶霸,总是欺负取笑别人,村民们都想给他一个教训,有一天,这个村庄来了一个年纪轻轻,身材瘦小的小僧,他给了恶霸一个灰扑扑沉甸甸的圆球和一片金叶子,并告诉恶霸这是一颗龙蛋,若能孵出来,会另外赠给他千金,恶霸很是心动,欢天喜地地应了下来,他一日三餐将这枚龙蛋带在身边,寸步不离,连睡觉都要抱着龙蛋,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后,龙蛋动了,灰色的外壳开始破裂,可外面却并不是薄薄的壳,而是一层厚厚的土,一耸一动的,似乎是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恶霸不以为意,继续抱着龙蛋睡觉,终于有一天夜里,恶霸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村庄,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恶霸呜哇大叫,光着身子在整个村庄疯了一般跑着,他浑身上下被蛰了一身的包……
阿九莞尔,望着程瑾的眸中尽是潋滟温柔的笑。
反观小灯,他也弯了弯唇角,带着笑看向程瑾,可那双眼睛中依旧是一片忧伤。
程瑾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阿九,阿九只是回她一笑,只是眼中多了许多鼓励。
程瑾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小灯,温声道:“小灯,姐姐再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呀?”
小灯如常地点头。
程瑾道:“有个士兵随军出征,战场上,敌人朝他一刀劈来,危急时刻,忽然有神兵相助,硬生生把敌人的刀徒手折断了,士兵大为感激,问救他的那人是谁,怎么从没有见过他,那神兵只道他是前来报恩的,士兵疑惑,神兵解释道他就是教场上士兵射箭的草垛,神兵感慨道:‘他当垛子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他每每练剑,晨醒夜寐,却一箭也不曾射伤他,所以他来报士兵不伤之恩。”
程瑾笑了,阿九也笑了,小灯却依旧如故,程瑾暗自握紧了拳,深吸了口气,带着温柔的笑看向小灯,再度开口。
不知讲了多少个故事,小灯眼中的浓浓的忧伤消散,总算笑了,他拉着程瑾的衣袖左右轻晃,那双清澈黑亮的雪眸静静望着程瑾,带着半分撒娇半分请求,可怜巴巴道:“姐姐,太有意思了,再讲一个好不好……”
程瑾故作严肃,脸上一副拒绝的模样,在小灯膜拜的目光下志得意满,得意洋洋,让之前一直接连受挫的她信心大增,心情也变得十分愉悦。
享受了小灯崇拜的五体投地的目光后,程瑾才笑嘻嘻地应下:“好吧,看在你这么喜欢我讲的故事的份上,我就再给你讲几个。”
一路上,辚辚前行的马车上又多了一阵欢声笑语之声。
一行人朝着乐国的方向前进。
*
千影阁。
苑殊回来后就让人把幽怜和叶三传唤了过来。
房间内,四周门扉紧闭,没有一扇窗户,终年不见天光的屋子里静静燃着几道昏黄的烛光,重重珠帘后静静端坐着一道黑影。
“跪下!”珠帘后的影子开口,声音低沉却满是压迫。
“参见阁主。”听到声音,叶三和幽怜不敢违抗,当即跪了下来。
叶三抬头,壮了壮胆子开口问道:“阁主,不知叫我和幽怜到此是为何事呢?难道是有新任务吗?”
“哼!”珠帘后传出一道冷哼。
苑殊冷声道:“本座问你们,凤倾呢?”
听到这个名字,幽怜一双媚眸中瞬间染上哀色。
叶三眼睛圆骨碌一转,吞吐道:“凤倾……凤倾他不是在……在执行任务吗?”
“撒谎!”苑殊一拍椅子旁的扶手,已染上几分怒意。
“你们都是千影阁中的老人了,该知道骗本座会有什么下场!”
苑殊深深吸了口气,强压着怒气道:“本座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如实回答本座的问题,本座就不再追究了。”
苑殊冷声道:“告诉本座,凤倾在哪?”
幽怜和叶三不约而同地摇头:“阁主,我们确实不知道凤倾在哪。”
苑殊失望地闭上了眼睛,他拿过一旁的铁片和一根细细的银棍,在铁片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一段低沉流畅的乐声从他指下流泻出来。
听到乐声,叶三和幽怜一同捂上心口,面色惨白,额上留下涔涔冷汗。
乐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沉,像在人耳边弹奏,又像击打在人心上,步步紧逼,穷追不舍。
幽怜和叶三用力抓着心口的衣服,用力之大似乎要刺破皮肉,径直握住那颗宛若万虫啃噬的心脏。
“咚!”一声,幽怜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来覆去,扭作一团。
叶三强忍疼痛看了眼幽怜,他强撑着痛,用力抓紧心口,掌心的力道透过皮肉狠狠撅向心脏,他跪着一步一步向前,声音嘶哑,已经不成调子,他道:“求阁主……饶……饶了我们吧,我和幽怜……真的……真的不知情。”
乐声依旧未停。
叶三回头看了眼幽怜,咬牙道:“阁主,求您了!”
“凤倾此刻在何处,我们真的不知道,更何况……”
“更何况……凭凤倾的本事,他若是有心想瞒我们,我们又怎会……怎会知晓他在何处呢?”
“哼,强词夺理。”苑殊声音冷冽道。
“你当真不知?凤倾没有联系你们吗?”
倒在地上的幽怜睁大眼睛看向叶三,微不可见地摇头,眼中一片祈求。
叶三按在地上的手紧握成拳,他哑声道:“没有。”
乐声渐渐停止了。
苑殊冷声道:“好,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本座就姑且信你们这一次,不过,作为你们之前骗本座的惩罚,这个月你们两人都没有解药,好好享受这噬骨锥心之痛吧。”
苑殊声音冷淡,夹带着凛冽冰寒,宛若从寒冰地狱走出的恶鬼。
“谢阁主。”叶三和幽怜恭敬道。
待苑殊走后,叶三急忙把幽怜扶了起来。
“谢谢你,叶三。”幽怜感激道。
把幽怜扶起来后,叶三立即松开了手,别过头,冷淡道:“别谢我,他可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朋友。”
闻言,幽怜不禁莞尔一笑,这一笑,魅色极妍,绚烂无比又极致惑人。
叶三只看了一眼,便匆忙移开了视线。
幽怜没有看到叶三的神情,她强撑着站起来,向外走去。
“你去哪?”
叶三拉住她的手腕,问道。
幽怜俯身,压低声音道:“我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早做准备。”
说罢,幽怜挣脱开他的手,忍着心口残留的不适,快步离去。
叶三叹了口气,眼中涌上浓浓失落悲伤之色,他急忙爬起,对着幽怜道:“等等我,我也去!”
等他追过去,眼中的情绪已经一扫而空,再无半点伤感悲愁之色,似乎方才那个伤心失落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