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唐绵看过一部爱情片，大意是男生和女生相恋了不到三个月，在爱情最浓时，男生不告而别，女生不明所以，却给男生不断地发消息，后来男生回来了，两人又相互拉扯一番，故事的最后，女生才知道男生得了绝症，可是那时，男生也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飘过的弹幕上总会质询男生为什么不告诉女主他的病情，蹉跎了岁月。那时唐绵觉得这些评论很片面，但不知道怎么反驳。后来她看了一个视频，离世的狗狗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孤独地面对死亡的到来。从动物到人，爱被不停论证，可是爱里也夹杂着真相的残忍。

    疾病，乃至一切生活里的困苦都会消耗爱，拖垮爱，让双方疲惫，爱最终变成了大家鄙夷的拖累，也偏离的爱情本质和初衷，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爱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兰洁妮在群里发了几套下周一上班的穿搭：“给下意见呗” 她半躺在自己的吊床上，其他室友在打游戏，这个吊床还是杨星铃来她宿舍的时一起去校外的超市买的，杨星铃回去后自己也买了一个，最初给建议的是同寝室也在考研的杨雪，她和杨星铃同宗同姓，玄学说法里的一见如故。

    杨雪也是个没有戒备的人，把自己从小到大好玩的事讲了个遍，又从自己出身的山东美食讲到了武汉的过早，讲到自己第一次见到边走边吃早餐的人被震惊到，佩服他们手稳脚快，关键不怕烫嘴。

    杨星铃听得呵呵笑，觉得杨雪可爱又有趣，当即把自己前些天好不容易抓到的娃娃送给了她，二人加了联系方式，约定双十一的时候一起凑满减。

    二人的熟络在分别那天尤为淋漓尽致，杨雪甚至背过头去留下了两行泪，兰洁妮看她俩难舍难分的样子，觉得好笑又夸张，一时分不清跟她住了四年的是杨星铃还是她，自己倒成了这局外人了。

    杨星铃拍了拍杨雪肩膀：“有缘自会再见。”

    兰洁妮推着她赶紧上车，不然坐地铁的时间不够。三人隔着车窗挥手分别，但人也奇怪，在一起时难舍难分，真的分开了，反而聊天没了那么密切。杨星铃也躺在了自己的躺椅上回了条：“洁妮，猜的没错，你这会也躺着在吧。”

    “没错，我们上回买的那个质量很好，我躺了这么久都没坏，估摸着还能用好几年。”

    唐绵吸了下堵塞的鼻子，眼睛半眯着将屏幕亮度调到最小：“盖着被子躺床上不是更舒服点？”

    “你没去图书馆啊？”杨星铃随即问她：“我们室友都在追剧呢，躺着也睡不着，还不如躺躺走走的，舒服点。”

    “洁妮，第二套挺正式的” 唐绵引用了那张图片，又回复杨星铃：“没去，头有点晕。”

    “好，那就这套” 兰洁妮想起早上没空问唐绵细节，这会她琢磨着该怎么样安慰她，没有说得很明确，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林凯德有来找过你吗？”

    话头被牵起，杨星铃回过神来：“对了，昨天让你亲自去问他，你两聊的咋样了？”

    “还算顺利”

    “那结论呢？”杨星铃看不懂这四个字，顺利，那是好？还是更糟？“所以他到底瞒了你什么事”

    “不重要了，我们结束了。”

    此刻，她不想复述细节了，疲乏，痛苦。

    男人和女人在对待一段走向破裂关系的态度，细微差别所在于，男人会用 ‘我们冷静下’ 来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期限，犹豫不决，那就先稳住这段感情，将主动权暂时交出，可是后面的再度交涉里，关注的点却在于怎么拿回主动权，以此，感情的终结与否，要看自己是否甘心，自己脱离了这段感情是否能觅寻到下一个更好的目标；而女人，大多数下会无意识地被情绪主导，她们最讲究爱与不爱，希望男人能意识到感情破裂所带来的严重后果而乞身安抚甚至求得她们原谅，以此来论证男人对她们程度的重视，并获得继续走下去的信心。

    可是，现实里爱或者不爱，其实并不重要，双方互相压制的侧重点不同，所产生的结果也会大相径庭。

    唐绵说结束了，参杂了感性，也带了理性，她不希望自己被爱主导，从而去麻痹现实的客观因素，可是当情绪上头时，她也会分不清内心真实想法，或许她有过犹豫，有过退却，可是当结束的念头闪过时，她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所以她做了，现在说出来的一刻，多了坦然，却也多伤了自己一分。

    “好吧，那你先缓缓再说吧。” 杨星铃盯着屏幕，小到听不出声音的叹气，让她想到了之前看过的一段话，她随即在搜索里输入关键词，而后将那段话粘贴到群里：“中医遵循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的原则”

    末了她还加了句评论：“这个时机正好，适当心寒一下，对身体有好处。”

    兰洁妮觉得这个完全颠覆了自己平日习惯，难以置信地问她：“所以夏天要喝温水？冬天可以吃冰棒？”

    杨星铃自己也很不信，但她随即又找了段科普视频：“夏天吃冰的反而耗脾胃，要养气，就要顺应时令，内外一致。”

    “还有这种说法” 兰洁妮从躺椅上起身，又找了其他的视频来看，表示自己学到了：“今天真是第一次听，看来以前瞎忙活了。”

    唐绵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科普，她想了想说：“难怪我刚刚见他的时候那么想流泪，可是一出教学楼，我觉得我的心好像已经死了，再感受不到任何。”

    “这叫无意识避风险” 杨星铃知道她肯定哭过，再怎么顺应时令，有些东西还是存在内里的，还有什么能维持稳定激素水平呢，睡眠，由此，她劝解道：“你好好睡一觉，睡饱一点”

    “好，那我关机了” 临了唐绵特意圈了兰洁妮：“下周一你不要紧张哈，你可以的。”

    兰洁妮攥着手机，看了眼被她单独理出来的第二套：“好，你快睡。”

    唐绵睡得很沉，醒来时，寝室还是黑的，她摸索着手机开了机，已是半夜两点半，群里一时弹出了很多信息，杨星铃和兰洁妮又东扯西扯了些别的。

    林真探头用手机照她，压低声音：“醒了？”

    “嗯” 唐绵有些迷糊地抓了下头发，林真拿起手机冲她示意，而后专注打字，唐绵的手机震动，林真说：“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我们起来了一回，本来说叫你一起去吃饭的，但是看你睡得挺沉，就给你带了寿司。”

    唐绵突然很想哭，问她：“你们一直没开灯啊？”

    “我们在食堂吃的，回来洗个脸洗个脚就睡了，开前面半截就够了。”

    “饭钱多少啊，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我们合钱买的，本来就是请你吃的。” 林真准备躺下去，刘施然又探出了头：“唐绵，你醒了？”

    蒋钱欣也出了声：“总算睡过来了，我们还担心呢”

    唐绵迅速擦掉眼角泪，笑着说：“怕什么？”

    “施然，开灯呗” 蒋钱欣催她：“你赶紧起来看寿司还能不能吃。”

    “啪嗒” 灯亮的刹时，四人一同捂了眼，而后慢慢适应光亮后，林真晃了下床，取笑蒋钱欣：“我们吃完饭回来的时候，见你还在睡，我们的蒋同学担心地都提议让我去探你的鼻息呢。”

    “我这不是想着如果真有事，早一分钟发现早争取一分治疗时间不是” 蒋钱欣裹了裹被子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唐绵，说：“好吃不？”

    泪悄无声息地滑进寿司盒里，她不住点头，嘴里包了一个，囫囵着说：“很好吃。” 盒子上的Logo让她忍不住地放声大哭，她们仨面面相觑，刘施然有些无措道：“唐绵你咋了？”

    她的声音哽哽急急，话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这是..学校门口的..那家，你们特意出去帮我买的吗？”

    三人愣了一下，而后相视一笑，林真说：“那些热食冷了之后就不好吃了，我们也不确定你啥时候醒，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寿司最适合。”

    “就这点事，不至于，别哭了哈” 蒋钱欣无奈地笑着，第一次见唐绵这么崩溃，她还是有点担忧 “你是咋了？考研压力太大了？”

    唐绵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嘴唇依旧在颤抖，话语还有些哽咽：“我只是想到了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了，很少有机会再见了，怕没有办法报答你们对我的好。”

    “哎呦” 蒋钱欣笑她：“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想见直接群里发个消息，约个地方，我随时好吧” 又看向她俩：“你们也ok吧？”

    “ok的，ok的。” 刘施然和林真一起说，而后林真坐起身来，一直在笑：“你看你哭这个狼狈哦，就这么小的一个事，还报答，你别考虑那么多了哈，赶紧吃完，赶紧睡，你看我们刘室友困成啥样了，我也很困了。”

    刘施然抓起手边一个娃娃准备丢向林真，临时生了哈欠，话已是收不住：“你自己困得遭不住了，扯上去我，人家吃饭你催她干嘛”

    “你还说自己不困，呵欠连天的” 林真朝她做了个鬼脸

    唐绵吃了几个然后用一个罩子将它盖上，林真问她：“吃完了？”

    “嗯，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当早餐吃” 唐绵拿了柜子里的内衣和洗手台下的小盆子去了厕所，林真追问她：“明早都变质了怎么吃？”

    她隔了厕所门说：“没事，现在天冷没那么容易坏的。”

    林真下床将自己的大玻璃碗接了饮水机的水，把剩余部分连盒子放了进去，再盖上罩子，蒋钱欣看不懂她的操作，迷惑问她：“这不会又是从什么学长学姐那里学来的经验吧”

    “这是从我奶那里学的” 她洗了个手，抽了张纸擦手：“没有冰箱只能将就一下了。” 然后又立刻缩回到床上去：“空调开了没啊，怎么这么冷。”

    “我反正这整个冬天是要长在床上了，绝不轻易下床。”

    刘施然侧头吐槽她：“你哪一年不是躺着过来的？”

    唐绵利索地从厕所出来，迅速地洗了内衣，刷了个牙，回到座位拿毛巾的时候，她看到了罩子下面的玻璃碗，一个囧脸看向林真，刚张口，林真宠溺地笑着让她打住：“你别又给我哭了，咋一天天的这么脆弱呢？赶紧上来睡觉。”

    “好，马上” 她胡乱地洗了两下脸，而后拉下衣袖，快步轻声地关了灯，打开了手机电筒，刘施然一阵气转过来地打了声呼噜，还有些懵：“我来关就好。”

    彼时宿舍已经完全静了下来，唐绵小声说：“没事，辛苦你还在等我。”

    而后她摸索着上了床，关掉了手机，与夜融为一体。沉重的呼吸声混合一起如降调的交响曲，唐绵望着天花板出神，风又开始将门吹得啪啦直接响，她连忙起身拿了几个用完的本子，垫在了门下，大家因为她已经影响了睡眠，她不想她们再被打扰，门被固定住。她踏着轻巧脚步回到了床上，到后来她也分不清是眼皮合上的漆黑一片，还是夜色太浓。一切循序渐进地走到它该有的章节，她睡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