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怪胎

    护海神平日里足不出户,对流言八卦不感兴趣,自是有些不大明白,但随羽泽的目光遥遥望去,摇摇欲坠的仙桥上,那美仙却从容不迫笃定前行,也大抵懂了。

    许是羽泽刻意用了千里传音,原本清柠菀是听得到整番话的,不巧浮沉桥两边风浪大,清柠菀只听清了前半句“为主上者,当卓尔不群”。

    她忐忑地走着,揣摩这话是激励还是挑衅,浮想起无妄海的种种,一紧张心下动摇,仙桥略显下沉之势。

    一盏无心灯兀的浮现,晃刺她的眼睛,她扬袖挥去,一并挥去了胡思乱想。

    心下再无杂念,专心向前。

    一步两步。

    最后一步。

    她顺顺当当过了浮沉桥。

    桥头处矗立着一根神柱,高耸入云端。

    清柠菀唤了片云彩,翻身轻跃,腕上灵力翩跹,手中的檀香珠平平覆入顶端。

    珠子扣上的一瞬间,无数无心灯凝聚,将她的身子笼罩进万丈光华中,再一点一点渗入海中。

    “神尊,您还要继续吗?”

    护海神从逐渐平息的海面上拉回视线,毕恭毕敬问道。

    “我不去了。”拂尘尾随羽泽的头轻摆了摆,他含笑道,指尖轻轻一动,将海中一片缠绕住八眼海星的海藻叶拨去,语气是不假思索的笃定。

    “我相信她会把东西带回来的。”

    星光熠熠,灵氲在南海之心散灭,清柠菀缓缓落了地,刹那强光耀目,她迅即抬手挡住。

    半晌那强光依旧,她心下一奇,这便睁开眼,耳目登时一新,满华堂珠光宝气,明光锃亮。

    所谓入目皆琳琅,碧玉净无尘。

    定定神,清柠菀突然喜逐颜开,跳上前:“金丝仙桂糖蒸、浅粉冰晶玛瑙酪果、朱砂色的葡萄串。”她排排走过去、细细清点,觉得这些吃食很稀奇很少见,“原来南海心藏着这么多宝贝,欸,这个……”

    她走至一颗透亮白皙的珍珠酥果前凑近瞧,觉得此物形态仿若先前的玉石果,当即想确认,转身才发现羽泽这尊大神没有跟过来,又想起最后瞥见羽泽悠闲自得卷浪花梳理发尾根的场景,心下旋即反应过来又被骗了。

    “我们可不是吃的。”

    身前的“珍珠酥果”突然开口说话,冒出个脑袋,伸出手懒懒动了动身,又伸了伸脚。

    清柠菀新奇地看着这个白滚滚的“酥果”努力变作四脚兽,又用他那极短极短的腿往案台下的碧水板够了够,没够着,作罢了。

    “在下可是大名鼎鼎的南海之神。”他作了番自我介绍,头一歪又一一纠正道,“你方才看到的,可是金丝白宝嵌天庭画诛心玺、浅粉色冰晶玛瑙夺魂珠、朱砂莲花散凝元串……”

    “好可怕。”清柠菀下意识打断他,又觉得不太礼貌,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也有不可怕的。”

    他想了想,侧身一指,“诺,这些是从凡间缴来的,结缘箭、同心锁、情命坠……”

    清柠菀哑言,半晌:“好像,更可怕了。”顿了顿,眼睛略过他头上两粒乱舞的触角,“你说你是谁?”

    “南海之神啊,这里都唤我护海神,我在才能保这南海太平。”他骄傲的昂首,似在诉说一段辉煌战绩,“不过你也可以唤我沐苏灵,这是我名字。”

    “护海、神?”清柠菀看他神气十足,怔了一怔,“可是据我所知,南海只有一位护海神欸?我来之前还见过。”

    沐苏灵立马红了脸,忙撇清:“我跟他才不一样呢。”面上若有所思,“等等,你说你见过他,那么你也是来拿灵根的咯?”

    清柠菀点了点头。

    “唔。”沐苏灵倒也没拖泥带水,直白道,“杀了我,就可以拿到了。”

    清柠菀有些摸不清状况:“什么?”

    “但我不想死,所以我不会让你得逞。”沐苏灵俏皮一笑,两条腿晃开,“除非,你带我出去玩。”

    这下,清柠菀约莫知晓了他的想法,脸上泛起笑意,“我不会杀你,也不能带你出去。”

    沐苏灵愣了,稚嫩声中带着一丝计划落空的失落:“为何?你不要灵根了吗?”

    “区区灵根碎片而已,不要了。”

    清柠菀瞧着沐苏灵逐渐耷拉下的脑袋,假意无所谓道,“你不是说你在南海才能太平,那我要是杀了你,不就等于毁了整个南海了?”

    她眨眨眼,从容自若,“那我自然是不能杀你的。”又假装冥思了下,“既然你使命如此重大,我也要跟旁人说一声不能遂你心愿带你离开的。”

    她语罢便作势要离开,其实心里压根分不清哪个方位是哪个方位,强装镇定罢了。

    “别走!”

    沐苏灵急了,以为她真要走,两条短腿拼命往板上够,最后索性心一横眼一闭,朝前一扑,咕哝摔了一个大屁墩。

    登时如一颗大珍珠敲在碧水板上,发出清脆声响,凌乱之间又是数响,似有碎片甩出去。

    清柠菀听见声音转头时,案台上麒麟踏空珠之形的法杖已经碎裂开,半截身子躺在角落,沐苏灵提着麒麟的头追在后头,一手扯着她的衣袂,轻轻拉了拉,可怜兮兮地挽留:“别走。”

    他垂着脑袋,两粒触角像霜打的茄子叶焉焉着。

    “好啊。”良久,清柠菀开口。

    诚然她有些心软,但看见沐苏灵瞬息扑闪的大眼,恰如羽泽那双极美之眼,突然就想逗逗他。

    她接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那你唤我声姐姐。”

    沐苏灵怔了,执拗地偏过头,不想降下他这份“南海之神”的威严。

    清柠菀瞧他半晌没动静,一声扼腕,随即起身走开。

    “罢了罢了,那我只能告诉神尊啊,其他族啊,哦还有上面那位护海神……”

    “姐姐。”

    极微弱之声钻入耳内,她停下,又起步。

    沐苏灵咬了唇含糊不清,声音重了几分:“姐姐。”

    清柠菀转身看他,眉角上扬:“是你在喊我吗?听不太清。”

    沐苏灵鼓起腮帮子顿了一顿,豁了出去:“姐姐。”

    清柠菀笑逐颜开,把他抱回案台,使他能与自己平视:“你是不是很想出去?”

    “想。”沐苏灵点头。

    清柠菀摊开掌心,示意沐苏灵把麒麟头放上去,待他小心翼翼一放后又扬手取起麒麟之身,挥袖瞬息已然将法杖复原,她将杖柄握于手心,迎上沐苏灵佩服的目光:“姐姐有三个问题问你,你要认真回答哦。”

    沐苏灵点头,在案台上正襟危坐,俨然一副肃穆庄严之态。

    “第一。”清柠菀思忖了下,决定从最简单的开始,“若你不是本体,灵根为何会在你体内?”

    沐苏灵吐了吐舌头:“大抵早前贪玩,不小心被我吸入了。”

    清柠菀继续:“第二,你与护海神是何关系?”此问与碎片无关,不过是她自己好奇罢了。

    沐苏灵想辩驳,但对上清柠菀不容置喙的神态,还是弱弱答了实话:“我是他最早炼造的一颗护海珠,自有奇效,常常伴他穿梭南海各处。”

    沐苏灵有些黯然神伤,“他封南海水路那日,我还在静修,不料他直截了当取了我的檀香心匆匆离去,我以为他会回来,奈何他官职清闲却将我遗忘于此。没了檀香心指引方向,久而久之,我出不去了。”

    “原来那满身的檀香珠皆以你心所炼。”清柠菀讶了讶,眼底流出几分难以置信。

    “不。”沐苏灵斩钉截铁,“我们每一颗护海珠只有一粒檀香心。”

    清柠菀只觉呼吸一滞,手指下意识扣紧了案台沿壁,良久才道:“第三,按你说的眼下要杀了你才能成功,那先前也没将你杀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在她松手之际,法杖瞬息脱离,似真麒麟般踏回到沐苏灵身侧置放的背筐里。

    “我不清楚你说的他们是谁。”沐苏灵茫然道,“只知晓每逢千年新冬,便会有两个人来到此地取池塘里的灵根之片。那时我五感未全,只能靠法杖感知,有次贪玩,意外搅了池塘水,灵根便不见了。”他呆呆坐了一会儿,“自那之后,那两人便不再顾及池塘,转而对我抽丝剥茧,他们有佛尘我不敢抗衡,待他们一走,我便能察觉体内某处空虚了一点,而后每况愈下。”似梦初醒般回过神,“所以我猜想,等灵根取完,我便会消失。”

    沐苏灵说完,黯落的眸底又恢复了光亮,还是那般澄澈。他偏头绕视一圈,似在找寻按部就班中的另一个人,而后“咦”了一下。

    “我说这家伙怎么没跟过来,原来是把棘手之事悉数扔给我了。”几乎同时,清柠菀黯落的眸底亦恢复了光亮,燃起幽幽冷火。

    沐苏灵十分好奇道:“你说的‘这家伙’是谁?天尊朔琴吗?”

    清柠菀摆了摆手,潦草形容了下:“一个蓝衣……怪胎。”嗯,信口雌黄真假参半、虚情假意、喜怒不言表,用怪胎这个词倒蛮符合他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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