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止戈的要求很高，应征的人也很多。
但一看见是要当人类与各种大型猛兽搏斗，都纷纷摇头表示办不到。
人类怎么战胜那些强大的野兽？
要是能战胜，至于在末日时代拼命研究基因编译技术，让人类能够与其他生物基因共生，好成为破界者，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吗？
在物种匹配战的参与排行榜上，人类这个种族的平均分可是垫底的啊！
做不到做不到，另请高明吧。
也有人尝试了几场，失败后只能摇头放弃的。
止戈的委托挂了好长时间，硬是没有赢过一场。
要求也一降再降，以前还想着必须黄卡以上，后来觉得白卡要是能成功，那也行。
于是，止戈终于迎来了她真正的操控者。
——穆炽。
她的第一场是对战袋鼠。
袋鼠的体重最多可达90公斤，用尾巴支撑地面站立足有1.8米高，肌肉发达，一拳能砸出约300kgf的力量——成年男性最高不过约200kgf。
它对面的穆炽，1.75米，体型匀称，四肢确实也称得上修长有力。
可跟袋鼠比，差得实在太远了吧。
这个人类肯定只能被袋鼠追得狼狈逃窜，碰都不敢碰一下；但就算这样，能跳出每小时50千米速度的袋鼠也可以轻松追上人类，成功猎杀。
所有点进来观战的玩家都是这么想的，包括在用狂暴野牛账号围观的号主本人也是如此。
直到倒计时结束，对面袋鼠刚用尾巴撑着地面保持平衡，那位女性不逃反冲，单手撑着地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贴着袋鼠身侧滑出一道弧线，狠狠踹向袋鼠的尾巴！
出于画面和谐的需要，人类可以穿着系统提供的衣服和长裤，没有提供鞋子。
但穆炽这蓄力一记低位扫踢踹得又猛又沉，对面的袋鼠轻慢得很，毫无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他的尾巴当即传来一阵剧痛，嚎叫出声。
整个身体再也无法保持平衡，侧着朝地上栽倒，被那位女性反过来骑在脖颈上，牢牢压制，挥拳朝着眼睛、鼻子以及其它脆弱处痛殴。
哪怕它想把对方赶下来也没用，袋鼠的前肢很短，也没办法朝侧方或后面挥拳。
所有观众目瞪口呆，看着在一拳又一拳下，看似柔弱的人类硬生生杀死了袋鼠。
整个画面血腥又暴力，在静然无声，又透出某种原始的、蓬勃而野性的生命力。
不自觉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并带给他们难以置信的心灵震撼。
等、等等，这是认真的吗？
强大的跳跃能力、迅猛的出拳力道、健壮高大的体格……面对人类，这只袋鼠全都没有用出来，就就这么失败了？
有些人立刻笃定。
作弊！肯定是用钱买通的作弊！
在逐渐响起的嘘声中，止戈战胜了袋鼠，停在原地，等待下一场战斗匹配。
只是个游戏代打而已，只要金主肯给钱，其他人什么反应，通通与她无关。
袋鼠的尾巴太过重要，穆炽十分清楚这点。
再加上她操纵的又只是虚拟角色账号，不需要考虑受伤问题。
那还怕什么！
身为半个动物学者的穆炽不仅三下五除二打败了袋鼠，还在接下来对付鳄鱼、犀牛、猎豹等等动物的匹配战里大获全胜。
没想到她在野外考察没干过的事，在赛博朋克世界的游戏里通通实现了。
至于那些一开始还会发出嘘声、打算看那个人类女性出糗的观众，逐渐都变成了目瞪口呆的哑巴。
人类始终垫底的排名值终于动了动，开始往上爬。
旁观的狂暴野牛更是激动得哞哞直叫，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人类没有一败涂地！！
代打又怎么样，代打照样用的是人类！
在第一次的代打委托结束末尾，她撒泼打滚——在穆炽的视角里，就是一头野牛在地上撒泼打滚——终于问出了伟大戈神的名字与所在地，可以针对性下达工作委托了！
从此，狂暴野牛每天在九乐城的下城区下一单，期盼着戈神在游戏里替她大杀四方。
但对方连着接了一周后，忽然就消失了！
狂暴野牛急得团团转。
哎呀，她自己又打不过，让人类的威名传遍整个动物世界的重任，只能托付在戈神，不对，禾神身上了！
直到今天，禾神终于再次接了她的工作委托。
这次对战的是狼，不算很有难度。
成群结队的狼确实很可怕，但在擂台战面对单匹狼，它的弱点就太多了。
柔软的豆腐腰，鼻子眼睛构成的脆弱三角区域，以及勒住半分钟就能毙命的脖颈。
如今，看止戈打匹配战的观众也越来越多。
不到两周时间，他们已经成了止戈的忠实粉丝。
止戈对战各种动物的那些录像也到处流传，火得不行。
所有人都在猜测止戈账后背后是哪个了不起的大神在操纵。
能如此精通各种动物的习性与弱点并给予针对性的打击，对方在现实世界必定也是成就非凡。
穆炽看不见那些，白卡公民没有资格购买通讯类设备。
狂暴野牛最喜欢刷到这些，每次都得意极了。
这可是她找到的宝贝禾神，她的！
狂暴野牛现在每次用止戈的账号登录，都会收到一大波的好友申请。
走在丛林里还会遇到猴子粉丝荡着藤蔓过来，给她上贡香蕉。
以及有很多同样选择人类为可操控角色的玩家，表示十分渴望加入她的族群。
打1v1都这么厉害的戈神，打地盘战一定也特别厉害！
但狂暴野牛本人其实很菜，再加上她还想让穆炽继续打1v1升排名，就没有同意。
学着穆炽，对外保持了一个非常高冷的戈神形象。
今天，穆炽又打赢了一场，人类的排名再次上升了3名。
[狂暴野牛：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
金主深情地为眼前的止戈献上一首野牛之歌。
[止戈：……]
[止戈：继续打吗，不打就结账。]
[狂暴野牛：打打打，就是在下一场之前，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止戈：？]
[狂暴野牛：就是，就是，半年后，游戏官方打算举办一场正式的物种竞技比赛……]
[止戈：要我去？]
[狂暴野牛：您真聪明，一下就懂了俺老牛要说啥！]
[止戈：……]
[狂暴野牛：怎么样，只要你同意参加，不管什么名次，我都给你100万通用币！]
100万通用币……穆炽有点心动。
有100万通用币，她就可以出城了。
而且，也可以帮忙还一部分三花的贷款，她之前帮过自己很多，穆炽投桃报李。
[止戈：可以考虑。]
[狂暴野牛：好耶！]
[狂暴野牛：嗯……还有个问题，官方要求比赛必须账号本人参加，我打算把止戈这个账号送你，但需要进行脑电波转移绑定。]
[狂暴野牛：当然，在比赛开始前你打的所有场次，我还是会付钱的！]
[止戈：哦。]
[止戈：怎么转移？]
[狂暴野牛：我现在没空，等我到时候带着全息头盔去九乐城找你。]
[止戈：行，到时再说。]
穆炽对金主的包容度很高。
等再次打赢四场后，穆炽操控着身上已经到处挂彩的止戈停在狂暴野牛面前，示意她要下线了。
狂暴野牛心领神会，含泪为穆炽送上离别的野牛之歌。
穆炽：“…………”
她果断退出游戏。
舱门弹开，伴随着一阵雾气升腾，离开传导凝胶的穆炽抬手摘下头盔，喘着气，大汗淋漓。
基础款的全息舱就这样，玩起游戏来很耗费精神，尤其她还在不停地高强度战斗。
正在运转中的其它全息舱变得更多了，还在兢兢业业的给老板打工。
穆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五指将挡住视线的湿发往后捋，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今天的对手有点难缠，她比之前多花费了些时间战胜，精力消耗得也更厉害。
不过，她能感觉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擅长战斗，好似一柄从铁胚开始反复淬炼敲打的剑。
这个游戏代打的工作挺好，连带提升了她在现实中的战斗力。
穆炽将头盔挂回全息舱内，给门口的守卫再次刷了下手环。
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她的公民卡内会到账一笔扣完税和手续费的报酬。
真够黑心的，平台两头吃。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雨夜。
仰头望去，百米之上的高楼霓虹绚丽，分不清时间。
穆炽讨厌下雨的天气，可九乐城的雨天并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九乐城城主要求的人造雨景。
他认为，【适当的雨能让这座城市看起来更漂亮】。
生活在中城区以上的人也不需要在乎雨落去哪里，他们端着酒杯，站在窗前，欣赏到的永远是流光溢彩的霓虹雨夜。
从上往下鸟瞰，未必能见得到地面。
只有最底层的下城区必须忍耐着腐烂、潮湿与腥臭的副作用。
穆炽收回目光，在回去的路上买了几瓶营养液。
白卡公民都只能喝这个饱腹。
有很多人匆匆路过，他们可能赶着去下一个工作场所。
落着水珠的伞挡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隔绝了所有视线与交流。
售卖营养液的无人店铺门口亮着指引的微弱灯光，内部没有活人员工。
除了几台售货机外，这里同样空空荡荡，只有冰冷的高火力机器在戒备盗窃者。
穆炽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格格不入的疏离与孤寂。
那些白卡公民从出生开始就过着这样的生活。
他们自出生开始就被催熟成人，仅有被灌输的知识就是人应该工作赚钱生存，没有真正的自我意志。
他们没见过雨停，也没见过太阳。
这就是赛博朋克的社会，全息游戏非常高科技，义肢也非常高科技，生物基因编译技术同样非常高科技，但都与底层的人无关。
他们一出生就背负着巨额债务，可能努力一辈子也无法还上。
可他们甚至不被称作贫困人口，而是公民。
社会默认他们不是特殊群体，也不需要被额外关照。
他们是这个庞大齿轮里再普通不过的一环。
穆炽叹口气，觉得自己也快要被着雨夜带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可能是因为她见过真正的太阳吧。
穆炽回到租屋里时，闹钟显示下午五点多。
住在隔壁的三花已经去中城区工作了，一晚上都回不来。
穆炽脱下外套，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当她刚要烧热水洗澡时，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古怪的巨大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