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赵秀、靳宝在旁边一声惊叹,还有大量的东瀛银块。
众人一下子全围了上来。
荀无恙拿起一块儿在手里掂了掂,冷笑一声。
赵秀感叹:“这么多。”
荀无恙对两个手下说:“你们两个把船东看好了,别让他跑了。”
“是。”两名手下迅速把船东狠狠摁住。
被押住的船东一脸哭相。
荀无恙大声讥讽道:“大家都注意点,前几天刚抓了几个私售货物的倭寇,今天可别出什么意外。”
说着把举起手将东瀛银块展现给大家看,这是在提示众人,东西可能来自东瀛。
“明白。”大家纷纷散开忙碌起来。
荀无恙拿着银块走到船东跟前问:“这是什么?”
船东战战兢兢地说:“是……是倭银。”
“大声点!”荀无恙两眉倒竖,一声呵斥。
船东哆嗦着,大声说了一声:“这些都是倭银。”
“原来是倭银啊。”荀无恙一脸鄙夷。
“私设夹层,藏匿倭银,还准备私下出售,这是‘通倭’,你这颗脑袋还想不想要了?嗯?”
船东涕泪横流,求饶:“饶命啊,我也只是受雇于人,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我只是负责把东西送过来,有人来取,别的就不知道了。”
“你在我跟前已经不止一次撒谎了。”
船东两腿抖得像筛糠一般:“我这一次说的是真的,再也不敢撒谎了。”
赵秀和靳宝叫过来两个属下,四人合力又把另两口箱子抬了上来,一口箱子装的还是倭银,而另一口箱子装的是倭国的漆器。
“先把他捆了,再把船上的人都押出去,把他和船上的人分开看守,防止他们串供。这些倭银也都抬出去。”
众人领命,把船东和船工分开看押。
几口箱子也被抬到岸上。
看着岸上的米袋、箱子,赵秀凑上前低声说:“先不说这些高丽参和漆器,就说这些倭银,两大箱子,数量也不小哇,这可不像是普通的买卖。”
荀无恙目光闪烁,低声说:“这些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有人敢卖,一定有人敢买,船都送到这儿了,肯定有人接应,这事得马上汇报给指挥使。”
荀无恙走到船东跟前:“是不是有人要来接应你?”
船东面色苍白,点头说:“有。”
“什么时辰?”
“好像就快了。”
“什么人接应?”
“不知道,只说把东西放在这儿就行,到时候有几辆骡车过来运走。”
“你们都不认识不会认错人吧?”
船东:“有几句暗语,对上了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荀无恙颇感兴趣:“什么暗语,说来听听。”
“这里面好几句呢,他们问‘海边潮湿,把东西放在这儿也不怕受潮?’我就说‘是东海龙舟送来的’,就是这种话,他们问一句我就说一句。”
赵秀听了直笑。
荀无恙抬头看天,想了一下:“赵百户,咱俩商量一下。”
赵秀赶紧凑上前去。
荀无恙低声说:“既然他们有人来接应,咱们就先藏起来,等接应的人走了之后,咱俩就带着人在后面跟着,看看他们到底去哪儿。”
赵秀一点头:“明白。”
商量好了,荀无恙随即跟手下说:“先放开他。”
手下们松了手,荀无恙走到船东跟前说:“既然接应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就留在这个地方,把东西都交给他们。另外,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仔细掂量掂量,别说漏了嘴。”
船东低头哈腰:“是是是,我一定照做。”
荀无恙冲着手下一挥手,众人押着船东的手下一起走了。
不远处是几间房,是小吏们休息和处理税务的地方,也是他们维持治安的地方。
荀无恙等人集体进去躲着,还是不是探头往外瞧,把屋里的小吏们看的一愣一愣的。
船东等得焦急万分,毕竟自己的命被官兵捏在手里。
不到两刻钟,果然有四辆大骡车往岸口这边跑来。
船东眼睛一亮:“终于来了!”
小屋里的人探头看见骡车跑来就转头对荀无恙和赵秀说:“来了,一共四辆车。”
荀无恙和赵秀赶紧走到门口往外瞧。
果然来了,还是四辆装备一模一样的骡车。
众人看着车上下来的几人往船东跟前走去。
那几人看到货,又打量了一眼船东,满心疑惑,可环视四周只有船东站在这儿,怕认错了人就走上前试探性地进行攀谈。
一年轻人问:“海边潮湿,把东西放在这儿也不怕受潮?”
船东:“不妨事,东海龙舟送来的,风一吹就好了。”
那人一听暗语大致对上了,满脸带笑又问道:“哪来的风啊?”
船东:“风从海上来,东海亲自送来的。”
那年轻人跟身边的同伙互相看了一眼,知道眼前的船东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于是跟船东说:“车马备齐了。”
接着船工和骡车上的人一起把十几个米袋、三口大箱子一起搬上了车。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还用米袋将三口箱子压在底下。
骡车驮着东西走了。
荀无恙嘱咐靳宝:“靳宝,你带俩人押着船东他们先回千户所,跟指挥使说,咱们查到一箱子来自倭国的漆器,还有藏在米袋里的高丽参,最重要的是这两箱子倭银。就说他们有接应的,我们几个要跟一下。”
“是。”靳宝抱拳领命。
靳宝带人压着船东和船工走了,船东垂头丧气,船工们个个神色慌张。
荀无恙、赵秀带着其他人骑上马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离开岸口码头。
双方拉开了不到二里地的距离。
四辆骡车在前面跑,骡蹄声,车轮声,加上之间有一定距离,车上的人丝毫没听见后面有一群骑马的人跟着。
就这样跟了二十多里地,来到一处礁石堆砌的地方。
海岸边上一块块很大的天然形成的礁石,在经历千百年风吹日晒后形成了多处凹陷和缝隙。
在涨潮之前这里面正好可以暂时放东西。
这里离千户所很远,人烟也少,加上四周海岸又有不少大块儿的礁石作掩护,是不会被官兵盯上的。
已经到了傍晚,骡车终于停了下来。
看到前方骡车停下来,跟踪的官兵们慢慢骑马走,不敢往前奔跑,怕惊动对方。
骡车上的人下来把货物抬到礁石暗处,然后站在那儿等待。
又过了一刻钟,海面上驶来几艘小船。
有人说:“是不是他们。”
另有人说:“不知道,先看看再说。”
船上的人奋力划船向礁石边靠近。
小船一停,船上的人纷纷跳下船,“噗噗”踩着海水往岸边走。
岸上的人喊了一声:“哎——”
荀无恙等人远远看见岸上的几人和水里的几人聚在一起,很快又散开了。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但离得远听不见。
荀无恙带着人骑马慢慢往前走着,慢慢靠近他们。
直到水里那群人开始往船上搬运东西。
荀无恙喊了一声:“他们是要用船把东西从海上运走。赵百户你带人追岸上那几个人,我带人抓那几个水里的。快追!”
赵秀呼应:“是!”
众人骑马奔驰而去,如离弦之剑。
马蹄向后扬起沙土,以惊人的速度直奔目标而去。
风声在耳边一阵阵呼啸,马蹄踏在地上如同擂起的战鼓声。
那边岸上的人和水里的人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同时转头看过去,个个大惊失色。
岸上几人慌忙钻进骡车里想要跑,怎料赵秀带人配着刀,带着火铳直追驾骡车的几人而去。
水里的人慌忙踩着海水跳进小船里,上了船还要费力划船。就这费劲的功夫,荀无恙等人已经跳下马,举着火铳对准了他们。
荀无恙大喊:“尔等听着,若束手就擒,还可饶尔等性命。如若抵抗,格杀勿论。”
船上的人不听,拼命划船往海里逃窜。
荀无恙对旁边一个举着火铳的属下说:“先警告他们一下,别伤着人。”
那名属下用火铳对准一条船的船舷上开了火。
“嘭”的一声,吓坏了船上的人。
“不想死的赶紧下船,我们手里这些家伙可不长眼。”
船上的人犹豫着。
荀无恙再次警告:“再不下船就是死路一条,下一次可就不会打在船上,有可能打穿你们的脑袋。”
船上的人胆怯地跳进海水里,此时一个个乖乖的,听从指挥往岸边走来。
赵秀骑马带人跑了没多远就追上了骡车。
看着这群人,荀无恙先质问赶骡车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赶骡车的说:“我们几个是车行的。”
“那你们替谁运送货物。”
几人摇头:“不知道”
荀无恙眉毛一挑:“不知道?”
“我们真不知道,就是有人找到掌柜的,掌柜的找了我们几个,给了二十两银子,让我们帮忙运送货物,只要送到这儿就行了。我们一人能分到五两银子,平时一两年都赚不到这么多,所以就接了这活儿。”
“来的那个人是谁你们认识吗?”
“我们没见过,这得问车行掌柜的。”
赵秀问从船上下来的人:“那你们呢?”
他们几个说是自家掌柜的让他们来的。
“你们掌柜的是谁?”
“我们掌柜的住在青州府一带,四处做生意,平时跟孙知州有些来往。”
荀无恙冷笑一声:“哦?又是孙知州。”
“各位官爷,我们也是第一次干这事,饶了我们吧。”
荀无恙继续盘问:“那以前是谁干的?”
“听说以前是几个江湖上的人,有些身手,力气也大。只要我们掌柜的愿意出钱他们就敢干。听说前几天在外面勒索钱财的时候被抓了,关进了府衙大牢,我们掌柜的这才让我们几个临时顶上。”
荀无恙和赵秀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赵秀在耳边低声说:“不会是那几个吧?”
荀无恙低声说:“我看就是他们。”
赵秀:“现在怎么办?是不是把他们几个押回去。”
“必须押回去,好好审一审。”
荀无恙从里面挑了几个人,指挥他们:“你们几个把这些货全送到车上。”
几个被挑中的人从礁石上把货物搬运到骡车上,又在荀无恙的安排下,这些人全部上了骡车。
荀无恙在前面带人领路,赵秀带人在后面跟着。
中间是骡车,运送货物和那几个被抓的人。
赶回千户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被抓的人被看管起来,船东、船工、车行伙计分开关押,
第二天卯时,荀无恙向指挥使汇报此事,谭指挥使听后连夸:“你们干的不错,他们几个都关起来了?”
“都关着呢。”
“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
“是。”荀无恙等人跟着去了。
千户所关押处。石砌的房子,阴暗潮湿,角落里放着刑具。
昨天被抓的人被捆了一夜,一个个无精打采。
忽然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开锁的声音,门打开了,谭指挥使带着荀无恙、赵秀、靳宝一起走了进来。
谭指挥使皱眉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几个年轻人,问:“就是他们几个?”
荀无恙答道:“正是。”
“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荀无恙向谭指挥使一一介绍:“这边几个是车行的,为了赚几个钱用车行的骡车前来运货。那两个屋里关着的就是从海上前来送货的。听这几个车行伙计说之前是几个江湖上的人帮他们掌柜的来接应货物,谁知道那几个江湖上的人因为勒索钱财被抓了。”
谭指挥使一愣,看了荀无恙一眼。
荀无恙在谭指挥使耳边低声说:“那几个被抓的江湖人有可能就是前几天我和赵百户去青州府办事的时候在茶肆里抓的那四个。”
谭指挥使眉毛一挑:“哦?这么巧,呵呵。”
谭指挥使慢悠悠的问:“你们几个,是给谁卖命?”
一人说:“钱掌柜的。”
谭指挥使又问:“钱掌柜是谁?”
那人说:“我们掌柜的叫钱存贵,青州府边界有条河,我们掌柜的一直在那儿用船帮人运货,就做这个生意。”
谭指挥使听的明白:“原来也是跑船做买卖的,他们是海上的商船,你家掌柜的做的是河里的商船,怎么就联络上了?”
那人嘀咕一声:“我们也不知道,掌柜的有自己的门道。”
荀无恙在谭指挥使耳边又补充了一句:“听说他们掌柜的跟孙知州有些来往。”
谭指挥使一时迷惑:“哪个孙知州?”
“就是被杀的那个,有两个贼人还去他家偷了些金银珠宝被咱们给抓了。”
谭指挥使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怪不得家里有那么多值钱的玩意儿,原来有人孝敬啊。”
荀无恙接着说:“这事儿涉及到青州府,指挥使,你看咱们是把人送过去呢还是咱们自己审?”
“如果他们在别的地方犯了案跑到咱们这里,那是要送回去的,但他们几个可是在咱们的地盘上犯事的,就不能送回去,必须咱们来审。”
“那要不要跟青州府府衙打声招呼?”
“要的,得跟他们讲明此事,另外那个钱掌柜的该怎么处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谭指挥使又问那几个人:“你们掌柜的住在什么地方?”
“就住在西县南市街,那里有座大宅院,就是钱家。”
谭指挥使听完就跟荀无恙等人说:“你们先跟我出去。”
众人来到谭指挥使的房间,谭指挥使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考虑。
也许想到了什么,谭指挥使一屁股坐下,对荀无恙说:“荀千户,这事还得你去办。”
“指挥使只管吩咐。”荀无恙迅速应答。
“我看这样,你带着几个信得过的人去一趟青州府府衙,跟吴知府把事情讲清楚了。就说咱们抓到几个从海上偷运私货的人,他们一口咬定是钱掌柜的派出去的。看他们能不能找到那个钱存贵的,先调查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如果确系钱存贵犯了案,别让他跑了,抓到了赶紧让他们审案。咱们这边要把这些人移送到莱州府县衙。这么重要的案子,到时候咱们要和县衙一起审案。”
“今天就去吗?”
谭指挥使点头:“当然,赶紧去,现在走的话路上还能找到住处。你带上赵百户吧,靳百户虽然年纪小也要跟着去,也学着怎么跟府衙的人打交道。另外我写封公文,让那几个人按上手印,你们带过去。”
众人抱拳领命:“是。”
拿到书信荀无恙等人骑马往青州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