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发生必有痕迹。陆双易早知会有这么一刻,却没想到来得如此早,神情霎时紧张起来,哈哈哈笑了起来,“她是我的祖母,祖母哈。”
盛玉凛都从他身上看出尴尬了,笑而不语。
“可是姜殊说,你祖母有个爱人,叫陆什么……”
“□□凛!□□凛!”陆双易抢答,笃定道。
“不。”盛玉凛否认,“叫陆千机。”
怎么可能,巨大的荒谬充斥了陆双易的内心,姜殊怎么可以乱说!
“原来陆千机喜欢方玟玉啊。”盛玉凛感叹。
“不喜欢!”陆双易强行打断她的话,盛玉凛奇怪地看向他,惊觉陆双易的神情居然十分认真,他像是宣告一个不容反驳的定理那样宣告,“陆千机不喜欢方玟玉!绝无可能!”
不喜欢吗?
盛玉凛其实早有猜测,如果陆双易喜欢方玟玉,那么姜殊肯定能等到他。
正因为完全的不喜欢,所以才根本没想到姜殊等的是自己。
可是,陆双易曾大摇大摆地说过:【假设自己爱一个人爱到要死,爱到任由自己的尊严被践踏,这种人是不是很下贱?这样的人是不是让人无比讨厌?我就要成为这样的人。】
这消息来自张亚仪,起源于魏心安。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千机前世极有可能有一个爱人。
怎么会有这种人渣。
这是魏心安的原话。
但不是因为这句话,陆双易以“培养”的借口,给魏心安送来了六千三百万的账单,希望她代为支付。
这已经是陆双易这样干的第三起事了。
前两次的借口分别是“活动资金”和“补贴”,两次共要去了三百多万。
张亚仪想到这可能是陆双易的报复。
她拿到这个账单的第一时间便去找了魏心安,对陆双易破口大骂,“他怎么好意思有脸这样狮子大开口的。就一句话,难道值六千三百万。”
魏心安则是看着账单的备注皱眉。
魏心安:“他这是做了什么?”
张亚仪:“说是投资了人才项目,我查了,他就投资了一个人!就离谱,就算是超级大公司出来的,也不需要这么多钱!他这就是骗钱行为!无耻!”
魏心安皱着的眉舒了一点。
张亚仪咆哮:“他做梦去吧,谁爱给给,反正我们是不可能给的。让盛玉凛那个死恋爱脑给!”
魏心安:“去清账吧。”
张亚仪:“我就知道你不会给的,他这种货色就应该和盛玉凛绑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诶,你说什么?”
魏心安神情平静,“去清账吧。”
张亚仪:“?”
张亚仪目光闪烁,“就算是给我们公司挖的人才,也不可能需要这么多费用。”
魏心安顿了一下,十分冷酷,“不是。”
张亚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还不是自己公司的人?
魏心安的脑子真的产生了问题吗?
这个猜测是知道魏心安只有一年寿命后突然产生的,那么莫名其妙,可又那么的让人不得不相信。
前两次魏心安的态度还不是这样,第二次甚至拍着桌子骂陆双易是个超级大人渣,居然想要白嫖他人的胜利果实,无耻之尤。
除了脑子出问题了,她实在想不出魏心安态度转变的原因。
这个人渣,垃圾,软饭男!张亚仪怀揣着一团揉来揉去也绝无可能揉圆滑的怒火去给陆双易批账单了。
当事之时,陆双易还不知道他们背地里这么骂自己。
他去找了曲平稚,曲平稚和陆双易是一个高中的同学,只不过曲平稚高考后父母离婚,他人正式被弃养,只能保留学籍先接手了外祖父这边的公司,来到京北打拼。
陆双易和他交情不浅,见人在桌前翻找什么东西,十分忙碌的样子,便自顾自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你要的东西,茶庄的新茶。”
转身一扫,发现茶几桌上原本的茶具被收了,摆满了自己爱吃的东西,顿时十分开心,“谢谢你,你真的是好人!”他扑了过去,开心地躺平吃饭。
曲平稚好一通乱翻终于是找到了,推了推眼镜,拿了笔在上面签字,同时语气暴躁,“他X的老贱人为了讨好老情人,非要老子去找什么经过云露的一芽一叶的绿茶,我呸,装什么高级人,我去他X的。等老子结束了合作就给他曝光,我要他死。”
好凶啊,这边的人类似乎都不会管理情绪呢。
过了好一会儿,吃饱喝足的陆双易终于意识到曲平稚安静了,抬头一看,人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好了,正在低头速写,颇有公司总裁的风范。意识到陆双易看过来,他头也不抬地问,“你不是说帮姜家的吗?怎么成了现在这种情况了?”
陆双易无奈摊手,很委屈的样子,“姜家想要的太多,我也给不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姜家也是自取灭亡。”曲平稚摇摇头,又开始骂,“这群人傻逼吗?写的这是什么报告,东抄一点西抄一点我就看不出来了,前年的报告今年还在用,用就用了,把数据改正确会死吗?非要我跪下来求他们吗!”
他飞速动笔,猛烈批判。
“不过,你是怎么让姜老头签字的?”曲平稚好奇。在他看来,这才是计谋的关键一步。
陆双易像是记起什么,眉毛一挑,“对了,我还给你带来个合作伙伴。”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探出了一个脑袋,继而滑出一个身影。
曲平稚看了两眼,从这人标致的眉眼认出了是谁,惊讶地站起来迎接,“姜小姐,幸会幸会。”
如果是这位出手,那拿个签名实在是容易。
曲平稚姿态放松,手挂在扶手上,稚摩挲着自己手腕上那一串紫檀木手串,冷静道:“看来姜小姐在姜家也不太好过。”
姜令月笑起来,“各有心思的嘛,那就各自得各自的结果了,我也是运气好和陆总搭上了线。”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曲平稚长吐一口气,心里暗想,“我可算是找到撂挑子不干的时机了。你说我爸我妈那两个贱人,怎么好意思让我养的,等我学了盛总给他们架成空壳公司,他们就给老子等死吧。”
两人自然是小谈了一会儿,时针走过半数,曲平稚全程 喜气洋洋的,恰好电话响了,姜令月也就顺势宣告告辞了,陆双易本来也想跟着离开,却看到了曲平稚由眉带喜气到平静不虞到神色扭曲。
陆双易已经可以预料到要发生什么了,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可这电话像是无穷无尽,就在陆双易都快睡着时,曲平稚终于挂断。
一挂断,他就大发脾气地骂了起来,“这群老不死的,我真想把他们一个个都阉了,一天有事没事的全来折腾人了吧。”
他还没骂完,秘书就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入,似乎有急事,刚要开口,又有几分犹豫。
曲平稚心火大,见他唯唯诺诺的,十分有一百分地没好气,但语气还算温和,“你也算跟我久了,他你不认识吗?你瞒他有什么用。”
秘书立马磕磕绊绊地回:“曲总,不好了。”
说的都是什么话。曲平稚简直濒临爆发,能不能少说点没用的,我跪下来求你了,说事实啊!
秘书:“常原商会给我们的招标信息是错的,我们的标书直接被刷了。”
曲平稚冷淡:“我已经知道了。”
秘书一愣,愣愣问:“那咱们怎么办,要退出商会吗?”
曲平稚问:“你觉得呢?”
秘书不知如何作答,商会本质是好的,只是里面的几个席位看不起他们这个黄口小儿当家的曲家,联合起来欺负他们这个刚入会的。
“但是其他董事那边……”可能不好交代。
这个秘书似乎是被其他董事支来打探曲平稚的态度的……看起来,他们想把乱局丢给曲平稚一个人处理。
陆双易挥手让秘书出去。
“真是一群小人!”曲平稚骂骂咧咧。
曲平稚现在看起来处境艰难啊,怪不得脾气越来越不好了,陆双易问,“这事你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曲平稚躺在椅子上望天,目光空洞,仿佛进入什么既定流程一般,“事已至此,止损补救呗。唉,现在这境况,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往长远看,以后给那几个老东西甜头呗,毕竟选举在即,他们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一想到要给那几个老头好处,他就一脸吃了苍蝇般恶心,“刚那边的人来电话,说是给我们说了好话,责任推到了沟通的人身上,没让这事被大肆发挥起来。”
明明知道对方有意为之,却不得不忍受,这就是曲平稚接手公司之后大部分时间需要面临的状况。
这剧情有些熟悉。
这也是一个好机会。
他坐直了身体,视线转向了曲平稚。“有人和我说过,不要做拿到了礼物就要回礼的人。”
曲平稚以为他又是要给自己介绍合作伙伴,正想无力地摆摆手,手都抬到一半了,却是一顿,猛地坐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陆双易:“京北的商会,盛玉凛应该也在吧。”
曲平稚会错了意,又躺了回去,“放心,盛总可是大人物,不会受欺负的,这些老头子还要看她脸色呢。可惜,盛总也不会帮我这一个无缘无故的陌生人……”
曲平稚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缓慢坐直了身子,细细思索起来。
无缘无故,对方确实不太可能帮他,但有缘有故呢。
那些老头想要的,就一定给吗?既然他们是一个不好合作的对象,为什么不换一个,换个能合作的,听得懂人话的。
盛玉凛在商会里是不说话但绝对有分量的人,若是,盛玉凛成了商会会长。
虽然她以前从未表明过有这样的想法,但今年京北的格局可是变了很多。
而这些格局变化大多都和盛玉凛有关,这样一看,盛玉凛有这种心思的可能性比较大。
问一问陆双易好了。
曲平稚:“盛总她,有这个想法?”
陆双易:“我觉得有。”
盛玉凛收到这个消息,自然毫不吝啬地把陆双易夸奖了一通,但摸头的奖励是没有了,她正在出差。
其实也不算出差,是匆匆来见朋友的,她这个朋友在专研室内装修,硬是把自己的房子修成了水帘洞,她进门收了伞,看着那流水一半的瀑布,颇感无语,再看占据了大半个地面的拼图,更无话可说。
“这是什么?砚台?”季苏子已经在翻盛玉凛的纸袋。
她询问:“你为什么带这个过来?”穿着一袭粉色公主短裙,活力满满的季苏子十分疑惑。
顾明仪差不多和盛玉凛是同一时间到的,已经在擦头发了,闻言道:“这是陬山的砚台,天下第一名砚。”
“我又不写字。”季苏子兴趣缺缺,到一旁盘腿坐下,继续摆弄自己的拼图,“你们今儿约到我这里不是有事要谈吗?谈吧。”
“这是给你的。”盛玉凛接过毛巾,也稍微擦了擦,示意道,“顾明仪。”
顾明仪神色大变,“这砚台来路有问题?”
盛玉凛:“这是顾新章给的。”
顾新章,顾明仪的父亲。
季苏子:“你父亲给的,那肯定没事了。”
顾明仪神色却更难看了。
“看来他的想法和我一样,都想往淮安开,毕竟淮安那地方才是真正的人杰地灵。”顾明仪神色恢复淡然,“他儿子扶不上墙,开始急了,早八百年都只想窝在这京北,自诩清高,现在倒是急了。”后面这一句,语气不由地带上了嘲讽。
季苏子托腮,“他运气不好啊,偏偏找上阿玉。”
不,恰恰他运气很好,搭上了盛玉凛。
搭上盛玉凛,说明他费尽了心机。
顾明仪淡淡地想,“淮安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不好进,你是遇到了什么阻碍吗?”季苏子外婆家在淮安,也算是在淮安长大。
“淮安这块地,有问题。”顾明仪一脸正直。
性质这么严重,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季苏子由一开始的好奇变成了主动探究,“你是说风水吗?”
“是人。”
你这样开地图炮会被人指责的,季苏子心想,又默默补充,“我一点也没感觉到,这里的犯罪率也不高呢。”
“淮安非常排外。”盛玉凛解释。
半个淮安人的季苏子:“……”
“是这样的,不过我已经找到了方法了,这个俱乐部,是在淮安流行的东西,据说只有加入,才有可能得到认可。”顾明仪非常像是一个打广告的明星一样,指着手机上的APP。
季苏子更加莫名了,“你不是说俱乐部吗?这不是APP吗?”
“要加入俱乐部要先在这个APP上线上审核。”
听起来很中二呢。
季苏子表示自己从来没见过。
而且,她显然意识到了顾明仪拿出了这个APP代表着什么,“你要认可这个规则?”
顾明仪:“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俱乐部还和陆双易有关。”
乍一听这话,季苏子便生出顾明仪是故意的这种想法,毕竟谁都知道盛玉凛和陆双易的关系,但一看她那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的感觉错误。
但就算陆双易在,也没有提起的必要吧。
他肯定只是里面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吧。
顾明仪语气平淡地否定季苏子的猜想,“他是其中的一个掌控者,而且不管事,更多的是他的朋友,一个叫阿卡阿什的混血,负责制定礼仪,也就是他们独自遵守的一套体系,和一个姓谢的,不知道他负责什么。”
掌权者,这个身份听起来就很高贵了。
很难把陆双易和这样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季苏子:“话不能这么说,在我看来,陆双易肯定只是个明面上的靶子。”
顾明仪持反对意见:“不会那么简单,我能感觉到,淮安在被人操控着。”
“淮安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盛玉凛问。
“问题就在这里。”季苏子即答,“京北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淮安风平浪静。”
她语气森森,“而且这种风平浪静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
顾明仪无语:“你说的好像要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样子。”
季苏子摇头,“我没有那样的想法,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顾明仪一离开,季苏子就停下了手中拼图的动作,“她想让你帮她吧,连我都看得出来,她这是苦肉计,又是提起陆双易的,又是提起打入淮安关系网的艰难的,也太明显了。”
季苏子相信盛玉凛早就看清了,“她肯定想不到,你根本就不会去淮安。”
“不。”盛玉凛笑着道,“我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