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里能见度很低，桑菀看不清来人，等靠近了才发现是裴彧，心下惊讶，世子不是在文思阁与其他官员在一处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一只有力地手就拉住了她下坠的身体，紧跟着被拖着往上走。

    桑菀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身后传过来，现下已经是立春，可湖水的温度仍然很低，她泡在水里并不觉得冷，反而有种灼烧的感觉。

    这种莫名的情绪，让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裴彧察觉到女子的挣扎，为了防止脱手，腾出一只手从后面绕到前方按住了肩膀，桑菀再也不敢乱动。

    裴元在岸边急的团团转，世子听闻世子妃落水便匆匆赶了过来，会泅水的宫人本就不多，还得是水性好的女子更是难上加难，耽搁了许久也不见有人下水救人，世子担心世子妃出事不顾阻拦就跳了下去，这都过去许久了，怎么还不上来。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自己也跳下去的时候，不远处的湖面荡起了涟漪，紧跟着世子带着世子妃冒出了水面。

    岸上已经围满了人，裴彧已经发现桑菀的外袍没了，若是这般贸然出现在大庭广众下必回惹来非议，他带着人往另一处隐蔽的位置游去。

    裴元看出世子的意图连忙跟了过去，走到半道与匆匆赶来的小满打了个照面，看到他小满立刻询问，“世子妃人呢？”

    裴元指了指隐藏在树荫后的假山，“应该是在那边。”

    马车里有备用的衣服，在得知世子妃落水的时候，世子就吩咐他出去传话让小满取了衣服从后门进来，没想到这丫头速度这么快。

    裴彧刚把人抱上岸，小满就冲过来把衣服严严实实地披在世子妃的身上。

    裴元身为外男并未靠近，只背对着站在不远处候着，“世子，马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

    靠在怀里的女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几乎已经感知不到呼吸的频率，裴彧眉头轻皱，摇晃她的肩膀，“醒醒…醒醒…”

    桑菀为了让溺水演的更真实些，在水里故意呛了几口湖水，但并未昏迷，被晃了几下便悠悠转醒，还吐了几口湖水出来，睁开眼就对上了世子焦急的眼神，默默松了口气，应该没有被怀疑。

    裴彧把人抱起来，“先回府。”

    桑菀被救起来以后，萧曦月也被姗姗来迟的紫苏捞了起来，湖边发生的事惊动了皇后娘娘，幸好圣上身体抱恙提前离席，事情被压了下来。

    回到寝宫，萧曦月砸坏了好些东西，紫苏首当其冲被迁怒，额头上被砸出了血，她也不敢吭声，跪在地上任主子发泄。

    萧曦月质大抵是砸累了，气急败坏道，“桑菀会泅水的事你为什么没有调查清楚？！”

    “回公主，根据暗卫递上来的消息，世子妃确实不会……”

    紫苏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飞过来的杯子砸到了脸，她瞬间闭嘴不再解释，连连请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自请领罚。”

    “去领十鞭。”

    紫苏不敢逗留，起身往外面走，走到门口时外面传来宫人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

    柳梵音刚踏入宫门就看在站在门口的紫苏，她的额头上满是血痕，“本宫免了你的惩罚，先下去包扎伤口。”

    “是。”

    紫苏领命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母女二人。

    萧曦月还未来得及行礼，迎面就被母后扇了一耳光，母后愤怒的声音落下，“谁让你在恩荣宴上杀世子妃的？！若是被你父皇发现，咱母女二人吃不了兜着走，还会连累你皇弟。”

    恩荣宴并未私人宴席，而是国宴，代表了皇家脸面，萧曦月身为公主在宴会闹出的动静已经打了圣上的脸，尤其还对臣子的夫人随意打杀，目无王法的帽子扣下来，她这个皇后都要受牵连，还会影响到儿子夺太子之位的计划。

    这一耳光用了十足的力气，萧曦月的脸被打偏了过去，她面上委屈，“母后何出此言，女儿何时杀世子妃了？落水本来就是意外，女儿也是受害者。”

    “你这番说辞还是骗骗外面的人吧。”柳梵音理了理衣袖，走上主位坐下，“李锦书一向对你马首是瞻，若不是你授意，她会去找桑菀搭讪？来之前本宫已经查过了，你的衣服上涂了能刺激野猫发狂的药汁，这才能让野猫准确无误地扑向你，继而制造出意外把世子妃拖下水。”

    被识破了计谋，萧曦月也不再伪装，“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世子妃虽然是乡野出身，但现在背靠国公府，你怎么敢公然杀人？！”

    “想杀就杀了，难不成杀之前还要选个黄道吉日。”萧曦月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可惜，“这次是那个女人运气好，下次就不好说了。”

    “你还想有下次？”柳梵音知道女儿的脾气，不到黄河心不死，得不到的东西就毁掉，她缓和了语气，“以镇国公府的地位，裴彧什么样的贵女娶不到，为何迟迟没有人上门说亲，是因为你父皇。”

    圣上虽然没有明说，但官场上的人最会揣度君心，意识到圣上不愿裴家与高门结亲，便孤立了国公府。

    柳梵音见女儿沉默不语，又继续道，“身为公主首先代表了皇家，接着才是你自己本身。若你还想坐稳公主的位置，最好不要忤逆圣上的意思。”

    公主的婚事向来是与政治挂钩，可能是为了两国交好而和亲，也会为了拉近权臣的关系而赐婚，也有为了笼络人才而下嫁，总之由不得自己。

    现在圣上摆明要除掉裴家，若萧曦月再这样一意孤行，惹恼了圣上，是生是死都是一念之间。

    “何况没了桑菀，裴彧也会娶别的女子进门，你与他永远不可能，母后劝你早日认清现实。”

    裴彧娶几个她便杀几个，不过萧曦月可不敢把这话说出不来，她还想坐稳公主的位置，“儿臣知错了。”

    “你明白就好。”柳梵音缓和了语气，“好在你收尾收的不错，即使国公府调查也查不到任何证据。”

    野猫已经处理了，沾染上药汁的衣服也烧干净了，外人都只以为是意外，萧曦月既然敢做，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确实如荣华公主预料的那般，裴彧回去以后便调查了世子妃落水一事，都找不到任何的证据。

    得知结果的时候，桑菀并不意外，当时在场那么多人都亲眼目睹是野猫引起的意外，谁会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更不会有人往荣华公主身上想，毕竟公主也是这次落水的受害者。

    当加害者以受害者的姿态出现，总能博取旁人的同情，从而隐藏真相。

    桑菀的脑海闪过一张女人的面容，那个女人经常使用这种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小满端药进来的时候，世子妃正靠在软榻上发呆，面无人色，她忙走回去，把药放在矮桌上，凑近问道，“世子妃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喊府医？”

    桑菀被唤回了思绪，她安抚道，“无妨，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

    小满松了口气，“既然是旧事，就没有想起来的必要。好好养病才重要。”

    想来是在湖里泡久了导致脑子进了水，才会想起那个女人，桑菀立刻把小插曲抛到了脑后，不过此次吃了暗亏也并非毫无收获，她与荣华公主一同落水从未在话本里出现过，这意味着剧情开始发生了偏差。

    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她隐隐有些兴奋。

    小满见世子妃心情变好了，紧绷的弦也随之一松，只是想到若不是自己没有跟着世子妃，世子妃也不必招此大难，自责道，“都怪奴婢没有跟着世子妃，不然哪里能让世子妃落了水。”

    恩荣宴是国宴，不能带丫鬟进入，小满虽然也跟着去了承德苑但只能留在马车上候着。

    若不是裴元过来传话，她都不知道世子妃落了水。

    “难道你还想跳下来跟我一起喝湖水？”桑菀的语气充满了戏谑，“我记得你不会泅水。”

    小满被一打岔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紧抿着唇不再说话，如果她识水性就好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可以立刻跳下去救人。

    就在她思考如何挤时间去学泅水时，忽然一只温热的手落在发顶轻轻抚摸她的发丝，耳畔是世子妃温柔的声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再摸头发就乱了，奴婢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没时间重新梳头。”小满一本正经地说，然后把药碗塞进世子妃手里，“喝药。”

    桑菀讪讪地收回手，端起药碗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其实她溺水并不严重，只是老夫人担心她感染风寒，硬是下令让府医开了几服驱寒的药。

    小满盯着世子妃把药喝完以后，又把人塞进了被窝，“赶紧休息，争取快点好起来，还有很多没看完的账本等着世子妃来处理。”

    桑菀：“……”

    合着盼着她痊愈就是为了更好的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