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游乐场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来回飞，像是音乐书上的五线谱。
天色渐渐变得暗淡，她目光看着窗户玻璃，直到江卓一彻底离开自己的院子，一步步走进对面的门里。
她平静地看着，然后从抽屉里抓了几块大刀肉，吃了两块掏出手机，【哥，你到家了吗？】
江卓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手机忽然响了，看了眼，【就这两步路你也要问】
他笑了笑，【放心吧，进门了】
邓允平静地嚼着辣条，点点头退出聊天界面，结果发现微信联系人里面多了一只粉红色小猪头像，微信名称是“GGBond！”
她舔了舔塞了辣椒片的后槽牙，这谁啊?想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是李鹿鸣，她本人没有设置好友验证，所以添加好友也不需要她通过。
她看着那只粉红色小猪，发了第一条消息，【你是不是属猪啊？】
对方秒回，GGBond：【不啊，属鸡】
【怎么了？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邓允又看了一眼那只躺在浴缸里的红色小猪头像，平静道：【没啥，觉得你挺妖娆的】
GGBond：【凸(?｀∧?)凸】
【暗恋我?】
邓允平静的脸上透露着麻木，没回他消息，将手机放在床上踩着拖鞋往外走，“妈，我有点饿了。”
宽敞的卧室内，整个房间亮着明黄色的夜灯，不透色的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窗户，少年穿着格子睡衣躺在单人沙发上。
手指撩拨了下额前的碎发，一只灰色的抱枕塞在他的身后，眼镜片上倒影着手机屏幕，他看着对面迟迟不发消息，手指飞快点着屏幕，【不回消息几个意思？】
【我开玩笑的你看不出来吗？】
……
【不会吧，你真暗恋我！】
对面久久不回消息，聊天的空白背景板仿佛是对方那张冷脸。
他抬了下眉，看着邓允的头像随手点进她的朋友圈，下一秒眉头轻微一皱。
今日目标三套数学卷子！
目标完成！
今日目标五道圆锥曲线！
目标完成！
今日目标……
……
大块的牛腩炖地有些烂，红红的番茄窝在面条上，吸一口气，鼻子里都是淡淡的番茄味。
邓允搅了搅面条，单手打开手机，看着某人一连串的消息，他怎么手机里话还这么多？烦死了，她动了下手指回了个句号。
吃了口面，朋友圈亮起一个小红点，只见李鹿鸣对着最近的一条刷题朋友圈道：“先别刷了，英语老师找你有点事。”
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攥紧，“有病。”她退出微信点开追剧软件。
甄嬛传的背景音乐悠悠飘荡在空气里。
看了一会儿，林笙的消息突然从上方弹出来：【允儿，明天我们去游乐场好不好，听说明天有一个超帅的NPC过来！】
邓允边回复边将手里的空碗送进厨房。
一大早，林笙就背着包跑过来，两个人去赶公交，她们从小玩到大，属于光屁股的交情了。
邓允穿着一件白色修身上衣，下面搭了一个肥大的牛仔裤，身后背着一个红色的休闲包，脖子上挂了一个小型相机。
她半扎着毽子头，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有些木讷。
林笙走在前面，“对了，我爸爸出差回来给我买了礼物，我让他顺路也给你带了一份，今天忘记带出来了，等回学校我带给你。”
“没事，都行，谢谢叔叔了。”她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着反光的镜头给林笙抓拍了几张照片，伸手遮住屏幕确认后保存下来。
整个游乐场特别热闹，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末的原因，总之格外挤。
五颜六色的气球飘荡在半空，厕所里，一个男生热地脱掉身上的玩偶服，拉了拉被汗湿的T恤后掏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李凡，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电话那头，男生啧了一声，“小鹿，你就替我一天，反正你也干半天了，工资算你的。”
“屁，我差你这点钱?”
李凡揉了揉眉心，虚弱地叫了几声，“不行了，我肚子又开始疼了，实话和你说吧，我今天以为自己胃疼，到医院医生和我说我阑尾炎了，哎呦喂，又疼了。”
胃和阑尾是一个位置嘛！觉得他没脑子吗。
“……”李鹿鸣听着电话里瘆得慌的声音，嫌弃道：“得，就这一次。”
他挂了电话，将手边的小熊头套重新戴在头上。
头顶的阳光越来越强，林笙喝了几口水，拉着邓允去附近的条椅上坐一会儿。
此刻一只熊站在条椅附近，身高挺拔，肚子里塞了些东西看起来有些喜感。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气球，望着周围来往的行人。
林笙指了指那只熊，“我记得你小时候可喜欢和这些东西拍照。”
邓允看了一眼，将相机抛给她，“那我可要拍了。”
“得嘞，我的拍照技术您可就放心吧。”她将镜头对准邓允的背影，微微蹲下身体。
邓允朝着熊跑过去。
她站在熊面前，笨重的熊脑袋显得格外可爱，她抬头笑道：“我能抱你吗？”
隔着纱网李鹿鸣低头看着她，几秒后整个人瞬间弹开摆成一个大字。
邓允没忍住捂嘴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抱着他，其中一只手忍不住摸着他塞着棉花的肚子。
李鹿鸣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远处的林笙按下快门键伸出一只手摆了一个OK的手势。
“谢谢。”邓允转身小跑离开，凑到林笙身边看照片。
熊脑袋里的李鹿鸣松了一口气，手拍了拍肚子。
不一会儿一个小男孩跑过来，围在他脚步转，“熊熊，你抱我，我也要拍照。”
李鹿鸣将气球系在身侧的条椅上，蹲下身体将小孩抱起来。
玩偶头内李鹿鸣额头冒着细汗，感觉快被热死了。
很快又有几个游客凑过来要拍照，他一个一个抱过去。
邓允从摄像机屏幕抬头，单薄的眼皮看了一眼前方营业的玩偶熊，林笙冒出一句，“这熊还挺敬业。”
她小幅度点点头，低声道：“确实，很有服务精神。”
傍晚游乐场人忽然又变多了，两个人拖着腿走到喷泉边，邓允忍不住弯了弯腰小幅度压了压腿。
林笙拿着手机嘟囔道：“奇怪，那个NPC刚刚发布的抖/音照片就在这附近啊。”
“允儿，我们再去那边看看。”
邓允耷拉着眼皮，垂着脑袋看着地面，“你自己先去找，我累了。”
林笙看着她，“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那边看看。”
邓允没说话，点了点头。
看着女生离开的背影，邓允慢慢坐在了喷泉边，她将身后的包甩到前面，抬手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矿泉水和一个小面包。
她喝了口水，眼睛看着正前方，咬了几口面包平静地嚼着。
风吹起被汗湿的刘海，有些阵阵凉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打开垂眸一看。
林笙：【(照片)】
【帅不帅?】
她嘴里嚼着面包，平静道：【嗯】
这一会儿喷泉边的人慢慢变少，忽然周围响起了惊呼声。
只见十几条水柱从地面往上喷，无数水花喷溅炸开。
周围响起欢呼声，很多孩子拿着水枪冲进来。
泛着凉意的水浸透了脊背，喷泉里的一股水流直接压在了她身上，她拉住包整个人弹起来往外面跑。
水滴顺着发丝往下滴落，她用手抹了几下脸，身上那件修身白色上衣几乎全湿了。
有一瞬间她僵在原地，脸阴沉沉的，回过神拿出包里的抽纸开始吸身上的水，边吸边往人少的地方走。
旋转木马附近，李鹿鸣穿着玩偶服饰仰着头坐在垃圾桶旁边的条椅上。
余光中一个女孩低头朝着这边走，她挽起袖子用纸巾擦着身上的水，眉眼压地很低，单薄的眼皮遮住了一半的眼睛，头发贴在脸上。
她低头往前面走，打算先找个卫生间，给林笙发消息。
棕色的熊忽然出现在视线里，他站在她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邓允往后退了半步，仰头，发丝上的水落进眼睛里，她眯了眯眼睛，“怎么了？”
棕熊指了指条椅。
“我现在不想坐。”
棕熊摇头。
邓允忽然眼前一亮，“你让我在这里等你?你是有办法吗？”
棕熊点点头，他快速跑开，几分钟后他拿了件牛仔外套走过来，邓允站起身，他抖了抖外套披在她身上。
“谢谢你熊先生，我回家把外套洗干净下周带给你。”邓允认真地看着玩偶头。
想了想，她往前走了一步，“这样，我给你一个好评，好评你要不要?”
李鹿鸣嘴角一抽，李凡那厮要什么好评，他配吗。
视线里棕熊摇了摇头，拿起绑在椅子上的气球就走开了。
黄灯下的楼梯口显得格外安静，疲惫的脚步声踩在台阶上。
咚咚咚——
李鹿鸣抱着玩偶头出现，他一边开门，一边对电话那头道：“李凡，我以后再也不帮你了，我算是认清你了。”
“别啊，我刚刚在手机里收到了一个好评，我干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知道有这个东西。”
“……”李鹿鸣挂了电话，推开门，将玩偶头放在地上，整个人湿漉漉的。
洗完澡后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栽在床上，抱着被子，疲惫地拿起手机，发现朋友圈有个红点。
点进去，眼睛平静地往下扫。
扫到邓允那条朋友圈，“熊先生”下面有一张合照。
他懒懒地翻了个身，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