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祝余前世一人扛起网红店,曾恶补过不少营销知识。

    试喝,是一种体验式营销手段。有助于消费者通过亲自体验,降低购买风险感知,增强消费者认知。

    就眼前的情况,客人有意向买“酸梅汤”,一不满意痦子张的味儿,二怕两文一碗的名不副实。

    这时候“试喝”一出,让客人们能通过自己的舌头,尝尝到底好不好喝、值不值得。

    不花钱就能尝到传言中的“酸梅汤”,大伙儿可不得一拥而上?

    “真是免费试喝,不用花钱?”

    “给我来一份!”

    “给我也来一份!”

    “……”

    客人都围了过来,祝余却不能一股脑地发,先给谁、后给谁也是一门学问。

    就说挤在最前面地年轻小哥,脸上满是即将占到便宜的喜悦。对他来说,白来的东西,好喝是意外之喜、不好喝也无甚损失。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第一杯试喝给了他,没什么宣传效果。

    祝余捏着竹叶小杯,手肘一拐,给了他斜后方面色不善的黑脸男子。

    “客人您尝尝。”

    黑脸男子看着拐到面前的竹叶杯,愣了一会儿。

    他本是听了好友的推荐,冲着酸梅汤来的,方才因着痦子张是老招牌买了他的,没曾想竟喝到只是有个味儿的酸水。

    大失所望的他想:卖了许多年饮子的痦子张都熬不出什么好味道,年轻的祝余定也不怎么样。

    不过,来都来了。

    既是免费试喝,这位店家小娘子有底气试喝,那便尝尝吧。

    “多谢。”

    黑脸男子接过竹叶杯一饮而尽。

    “这味儿好啊!这才是‘酸梅汤’!”

    一波三折后,终于喝到了真正的酸梅汤,那黑脸客人喜不自胜,咧开嘴角高声夸赞。

    “两文也值了,烦请店家给我来一碗!”

    他不再沉着脸,二话不说递来两个铜板。

    “好嘞!您拿好!”

    祝余早有准备,收了钱递上早已打好的酸梅汤。

    “大家伙都尝尝,咱家的酸梅汤味道绝对物超所值1”

    目的达到,祝余快速分发试喝竹叶杯,酸梅汤快速消耗着,小摊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这个味儿好!来一碗!”

    “两文,值了!”

    “......”

    一道之隔,痦子张那儿门可罗雀,试喝过祝余酸梅汤客人们的反应,无异于狠狠打了痦子张一个巴掌。

    他觉着那头热闹的售卖声,仿佛在嘲笑他仿的四不像有多难喝。

    “酸甜得宜,真真是解渴爽口啊!”

    “味有回甘,好喝!”

    “......”

    祝余这锅看似简单的酸梅汤,配方经过后世上千年的改良,味道不是随随便便大致寻摸着学,便能将生意抢了去的。

    痦子张这个着急的出头鸟,预图以低价贱卖抢夺“酸梅汤”的名声市场,便说明这新鲜出世饮子的潜力,得到了东京城的卖老了饮子摊贩的认可。

    短期之内,祝余不怕被模仿超越,只该苦恼如何在这东京府创立、宣传独属于她的品牌,营销出第一品牌印象,让百姓们一想到“酸梅汤”,下意识只认准祝余卖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目前要紧的是多多赚钱,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

    “各位客人,今日酸梅汤卖得实在是好,现下已尽数售罄。”

    “明日我定多熬些,各位请早。”

    “还是这个时辰,您早些来准保能喝上!”

    “......”

    酸梅汤出摊第二日,卖得更是火热。

    打汤、收钱、洗碗,祝余两只手一刻不得闲,一车子酸梅汤迅速空桶。

    好言送走了恼于未得尝味儿的客人,祝余便开始收摊。

    这会儿太阳方才正当头顶,正是街上人们归家避暑的时辰,街上行人三两,饮子生意还未开始热闹起来。

    祝余这两日早早售罄的好生意,看得周围摊子很是眼红。

    其中,属痦子张脸色最为精彩。

    痦子张神色几经变化,两眼一眯,咬牙朝祝余走来。

    “祝小娘子,今日生意很是红火啊。”

    故作亲厚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正蹲着收拾的祝余浑身一顿,眉头同时蹙起。

    来者不善。

    祝余扬起嘴角笑盈盈起身,红眼病的同行上门阴阳怪气,这情况她有的是经验。

    “托张大哥的福,今儿个运气好,不过财神爷偏爱些罢了。”

    祝余客套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客气寻常,却应景的怪气。

    这死丫头嘲讽我!

    若是祝余或无视或质问,痦子张都有法子说下去,偏她一没质问,二没冷眼。

    痦子张被这一句话噎在当场,发作不得。

    到底是能厚着脸皮在第二日便对台叫卖,痦子张老脸一抽,自顾自故作亲厚地扯闲。

    “一转眼,祝娘子租赁此处五月有余,往日你寡言少语,还不知娘子此前可也是做的饮子生意?未曾听闻......”

    东城门这块儿多城内外车脚马行行走,故而摊贩多为饮子茶摊。

    新鲜出炉的饮子生意红火,周围的店家一个个耳朵都竖了起来。

    “多亏了诸位邻里照顾,祝余才能在此处安心做生意。”祝余打断施法。

    即使痦子张道行浅不足为惧,但谈到自家正惹眼的红火生意,祝余不欲多言。

    有道是无脸无皮最为难缠。

    祝余话里话外送客意图明显,痦子张仍视而不见强行攀谈。

    “好说好说,不过顺手照顾着。还不知祝娘子可是祖传的......”

    “哟,真是稀奇,眼瞧着人小姑娘生意惨淡,小半年一句话没说过。今儿个人生意红火,倒隔了四五个月唠起家常来了。”

    祝余隔壁摊的大娘忽的插话。

    “痦子张,你今儿个挺热心肠啊。”

    大娘两步走到祝余身旁,双手环胸一抱,斜斜靠在祝余的小车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痦子张。

    “老蒋家的,关你屁事,怎的就你闲话多。”

    坏心思被这么阴阳怪气地摊开,痦子张的脸是真真挂不住了。

    “果真是个女子做不了买卖,管不住嘴碎的毛病!”

    原主在此处摆摊许久,和周围多多少少有些接触,因父母亡故而消沉自闭,幸而无深交之人。

    但未免节外生枝,祝余前段时间表现得更加寡言,与周围店家甚至是同为女性的将大娘都未曾交谈。

    “张大哥,慎言!”

    此时蒋大娘明晃晃的维护,让祝余感觉很是出乎意料,她也借机将自己立起来。

    祝余上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攻击性,“女子经商也能顶半门家计,这可是官家金口玉言,无上圣明!怎的到了张大哥嘴里,成了嘴碎妇人?”

    “我等女子深谢官家另眼,奉此玉言兢兢业业做点小买卖。‘女子做不了买卖’?莫不是张大哥觉着官家此言差矣!”

    祝余上前一步与蒋大娘比肩而立,扯着假笑高声质问。

    苍天!

    她怎敢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

    一张嘴就是官家,谈论天子,妄议朝政,一不小心就是杀头的大罪啊!

    周围看戏的人皆愣在原地。

    市井之间言语交锋,左右不过哭爹喊娘、泼泼脏水、戳戳脊梁骨,哪敢往权贵天子身上攀扯。

    祝余这般突然扯着天子大旗来吵架的,还是头一回见。

    偏生她字字句句尊敬无比,言语之间刀枪棍棒直指痦子张。

    痦子张听得头皮猛然发麻,浑身冷汗唇齿哆嗦。

    “我、你......”

    “前面的摊贩,干什么呢!还做不做生意了!”

    巡城官兵的呵斥声如天外惊雷,劈得痦子张身子一歪险些站不住。

    来了!

    看到巡城官兵疾步而来的身影,祝余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自异世而来,在这东京府人生地不熟,又无父母家族庇护,本是不想在摊位旁的邻居们有任何过节。

    然生意红火注定遭人红眼,若不借机站稳脚跟,以后的生意可就难安稳了。

    她细胳膊细腿,震不住人,却有一个大胆的优点——敢说。

    为了在异世立足,东京府的律法规矩祝余这几日是倒背如流,也非常清楚在这儿作为百姓最不敢、最不能犯的忌讳。

    什么高低贵贱、天子贱民的糟粕思想祝余通通没有,但不妨碍她借此自保。

    敢说,不是无的放矢。

    为保证东京城的正常运转,朝廷每日派出大量官兵维护秩序,其中城门坊口及闹市摊点处最多。

    据前几日的观察,祝余发现这块的官兵会在这个会儿准点巡逻,从衙门出发到此处左右不过十几息的功夫。

    自助者天助。

    祝余运气极好,她掐着点说完的下一刻,巡查官兵到了。

    巡查官兵踏出衙门时很是悠然,往日的巡查中那帮贪生怕死的小贩鲜少闹事,故而他俩觉得这趟巡逻也不过晃悠一圈,镇镇场子。

    他们远远看到本该热闹出摊吆喝的饮子地段安安静静,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气息。

    今日竟有事?!

    巡查官兵环顾一圈,视线锁定站在祝余摊前神色慌张的痦子张。

    “是你在闹事?”他们气势汹汹大踏步来到痦子张跟前。

    民不与官斗,更别说祝余惊天之言在前。

    方才瞧热闹的摊贩们纷纷低下头,一旁的蒋大娘也缩着身子往后退。

    痦子张直面官兵,只觉颈悬利剑,头皮发痛。

    他两股战战,磕磕巴巴不能言语。

    “我...小人......”

    这般支支吾吾言语不清,官兵瞧着更加烦躁,两手握上腰间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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