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风尘最终并没有吐出来。
他只是捂着嘴,“哇哇哇”了好几下,然后就被人扶进了别墅。
他经纪人是几分钟后到的,一张脸当场吓得煞白,又是叫救护车又是叫医疗队,一群人吵吵嚷嚷到天黑都没消停。
饭点加上事故,导致摄影师们都没了拍摄的兴致,三三两两地去工作区休息吃饭了。
眼看机器都被搁置在了一旁,金采便偷偷溜到别墅后面的花园,给陈双打了个电话。
“采姐,你等我一下。”
陈双那边杂音很大,听着不像是在什么正规场所。
但她要照顾的人毕竟不止自己一个,金采也不好多问,只能等她那边慢慢安静下来。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那个......”金采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音,这才隐晦地问道,“你人脉怎么样?”
“人脉?什么人脉?”
“就是有没有关系好的导演、制片人之类的,什么都行。”
“怎么了?”陈双的语气陡然变得警惕起来,“你又闯祸了?”
不是......什么叫“又”?
金采承认,上次拍戏拍到一半想毁约,最后让经纪人出来收拾烂摊子这事做得的确不地道,但那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那个片方的负责人对她有意思,拍摄期间就已经明里暗里占过她很多便宜,后来更是明目张胆地开了个价。
对此,金采自然拒绝了,她有手有脚的大活人,虽然糊穿地心,但还不至于要靠男人来养。
更何况还是个又矮又胖又秃顶,说话时满嘴飞白沫儿的老男人。
之后片方那边就不停给她穿小鞋,她在那部剧里饰演一个戏份很少的女N号,剧组原本给她安排的拍摄时间是一周。
但碍于那死老头的威压,她的拍摄片段被完全打散了开来,原先一礼拜可以拍完的戏份,愣是拖了一个月都没结束。
这直接影响了金采后来的档期,她忍无可忍才想到了毁约。
更可笑的是,出了这档子事后,金采当时的男朋友还跟她闹了场大别扭。
前男友听说她因为拒绝了老男人的包养而被刁难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安慰,也不是找对方算账,而是怀疑她精神方面有问题。
理由是他俩谈了这么多年,始终处于柏拉图的状态。
于是金采毫不犹豫地提出了分手——她还没有缺男人缺到需要用上床来挽留的程度。
尽管分手分得干脆又潇洒,但金采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那感觉很像小时候被误解又被不了了之地放过,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憋屈。
所以当经纪人问她要不要参加这档混合素人恋综的时候,金采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
想赚钱想出名是一码事,但更多的还是出于某种证明自己的需要。
金采知道自己有点儿完美主义倾向,但追求尽善尽美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
介于此,她觉得自己应该在这次的节目中展现出一个完美的形象,然后顺便带个男朋友回去。
否则这么一大通折腾下来空手而归,只会加些某些人的刻板印象。
“采姐?”
“啊?”金采因为开小差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到底闯了什么祸?”
“额......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至少要告诉我,你打算找人帮你干嘛吧?”陈双的语气透着无奈。
闻言,金采嘴边不自觉露出了点笑:“就是想找人跟剪辑招呼一声,帮忙把关于我的某几分钟的剧情掐了。”
这天晚饭过后,节目组开启了本次恋综的第一个正式环节——分宿舍。
十个人一共四间宿舍,两间男舍两间女舍,其中男生的三人间和女生的二人间在二楼,而女生的三人间和男生的二人间在三楼。
这种分配宿舍的方式,让人忍不住怀疑本次节目的策划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聪明。
而具体谁跟谁住一间,则需要根据每个人挑选的物品来划分——工作人员让大家在别墅里随意挑选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
金采拿了只香薰蜡烛,跟拿驱蚊药水的作家远茫和拿咖啡豆的短视频博主施诗住一间。
而跟她们住在同一层的,则是画家阿耷和歌手李深深。
阿耷就是昨天递花茶给她的瘦白男人。
第二天依旧是个晴朗的日晒天,今天节目组原计划搞一场沙滩排球赛,以展示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真理。
但由于昨天李风尘去医院一夜未归,便不得已取消了户外竞技赛,改成了室内温馨向的厨艺日常。
午饭过后稍作休息,大家便纷纷进入了晚餐的准备环节。
晚餐金采打算烤一块榴莲披萨,她厨艺一般,四舍五入一下约等于没有。
但披萨要求不高,饼皮、主料、配料都可以买现成的来做,出差错的风险小。
彼时她正独自一人在岛台边剥榴莲,因为是室内拍摄,节目组放了固定机位,所以摄影师没有特地跟着。
结果刚剥到一半,就有人过来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回头一看是阿耷。
阿耷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十分温柔,他微微俯下身子,低声对金采说:“你别放在心上。”
他指的是昨天那件事。
其实阿耷不说金采也知道,因为昨天跟李风尘初次见面出的岔子,导致这间屋子里很多人在背后悄悄议论她。
比如说她是害人精、扫把星,说她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诸如此类,总之没有好听的。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金采也隐隐感觉到了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疏远自己。
所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招来什么。
昨天之所以在两个男生之间一碗水端平,是因为担心有人眼红,从而让自己过早地成为别人攻击的对象。
结果现在,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众矢之的,用的还是比让人眼红丢脸一万倍的方法——遭人白眼。
而这一切,全都要拜那个姓李名风尘的人所赐。
然而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她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只能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李风尘让她颜面扫地。
“我帮你打听过了。”见她不说话,阿耷便又往她身边凑了凑,“他经纪人说他去医院是因为感冒着凉,外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跟你没关系。”
是吗?在海边穿皮衣也能着凉?
说中暑都比这个贴切。
后面那句说辞就更可笑了,李风尘如果真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那应该早就吐出来了。
可他只是一味地发出作呕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倾泻的动静,那情形,完全就像是单纯地被自己恶心到了。
“嗯,我没事。”金采挤出一个短促的笑,“别人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吧。”
“我就知道你会心情不好。”阿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似的,“那,给你看个东西。”
他说着就从身后拿出了一把折扇,变戏法似的打开,露出画着画的扇面。
那是一副五彩斑斓的卡通画,画风写意但不失传神,画得正是低头剥榴莲的金采。
“这是......你画的?”金采又惊又喜地问。
“对,送给你。”
攥着那把小小的扇子,金采觉得,这是她从昨天到现在,最最开心的时刻。
李风尘是晚饭开始前回来的,今天他换了装扮,终于穿上了跟大部队协调的短袖短裤运动鞋,整个人神采飞扬,看不出来发生过什么。
但吃饭的时候,他却故意凑了过来,跟金采挤在同一条板凳上。
饭间,他果然说了白天阿耷打听到的那一套说辞,表示自己只是伤风感冒,并没有什么大碍。
说这番话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在场,所以明面上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在帮金采做澄清。
金采虽然觉得很扯,但还是笑着接受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李风尘是个怪人。
就拿吃饭这件简单的小事来说,李风尘的吃饭不能称之为吃饭,而更像是在表演某种行为艺术。
每夹起一块食物,他都要先凝视10秒,再放进嘴里含10秒,美其名曰,构建“食物味觉波形图”。
他用这样的方式品尝着桌上一道又一道菜,夸张的表情和动作逗笑了包括工作人员在内的现场每一个人。
这家伙大概真的很想找对象,如此浮夸的开屏行为,就差把“快来跟我谈恋爱吧”几个大字刻脑门上了。
真是一个怪咖,金采忍不住这样想,不是怪咖的话又怎么会大晚上的喝冰美式呢?
“你盘子好干净啊。”李风尘夹起几只椒盐皮皮虾放进金采盘子里,“是肚子不饿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金采小声说道,“我对海鲜过敏。”
“这样啊,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重新做......”
“不用了,谢谢。”金采笑着打断他,“我下午吃过别的东西了,晚上喝点水就好。”
说完就拿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小口。
杯子里装着充气的可乐,很甜,但因为是别人倒的,一滴不沾会显得没有礼貌。
“你在减肥对不对?”李风尘突然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有个减肥的秘方你要不要?”
经过刚才一系列操作,金采内心对李风尘的意见已然减轻了不少,闻言便忍不住问道:“什么秘方?”
见状,李风尘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得意的神色,他从桌子中央抽出一根干净筷子,又从盒子里抽出一张干净纸巾,然后用筷子蘸取杯子里的咖啡,在纸巾上快速涂写了起来。
他写的煞有介事,以至于金采真的以为他在写什么秘方,所以一时间没敢出声打扰。
可等定睛看过去,却差点一头晕过去。
那人根本不是在写什么秘方,而是在......
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