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芳知站在场馆出口处，夜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钻进她的衣领。掌心那张纸条已经被汗水浸得微微发皱，可上面那行字却依然清晰得刺眼——"七年前你欠我一个答案。"

    她当然记得那天。

    高考结束后的傍晚，刘思明在校门口拦住她。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姐，"他声音发颤，"你说过等我三个月。"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

    "思明，我要去英国了。"

    记忆中的少年瞬间惨白的脸色，至今仍是她午夜梦回时最深的梦魇。

    手机又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我等到凌晨一点。"

    顾芳知深吸一口气，这个小鬼还是一如既往的执着。

    B2停车场空旷得有些瘆人。惨白的灯光下，那辆黑色保姆车安静地停靠在角落。顾芳知刚走近，车门就无声地滑开。

    车内没开灯，刘思明独自坐在后排。他已经换下了演出服，此刻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卸了妆的脸上透着疲惫。见顾芳知站在车外不动，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放心，王奇他们都在隔壁车。"

    "我不是..."

    "我知道。"他打断她，"你只是还没想好要不要面对我。"

    这句话精准戳中了顾芳知的心思。她抿了抿唇，终于抬脚上车。车门关上的瞬间，密闭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纸条是什么意思？"她直奔主题。

    刘思明从车载冰箱里取出瓶装水递给她："就是字面意思。"见她不肯接，他干脆拧开瓶盖放在她面前，"七年前你连告别都没有，只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我当时..."

    "我知道你有苦衷。"刘思明突然倾身向前，近得能看清她睫毛的颤动，"但至少现在，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车顶的阅读灯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顾芳知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这个在台上光芒万丈的角儿，此刻看起来竟有些脆弱。

    "你瘦了。"鬼使神差地，她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刘思明怔了怔，忽然笑起来："这是你这七年来，第一次关心我。"

    凌晨十二点半，保姆车缓缓驶出停车场。

    顾芳知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耳边是刘思明低沉的叙述。

    "你走后第一个月，我爸突发脑溢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我在医院走廊里给你打了二十七通电话。"

    顾芳知猛地转头："我不知道..."

    "后来我才从顾叔那里听说，你到英国第二天就丢了手机。"刘思明扯了扯嘴角，"真是巧，是不是？"

    车厢里陷入沉默。顾芳知想起那个混乱的开学季，她在异国他乡焦头烂额地处理各种手续，等补办好电话卡时，国内已经是半个月后。

    "我知道是自己给你了太大的压力"刘思明按了按眉角，定定的看着顾芳知道，"我觉得只要站在足够高的地方，你总会看见我。"

    这句话像把钝刀，狠狠扎进顾芳知心里。她想起这七年里，偶尔在社交平台刷到的刘思明——从茶馆卖票的相声新人，到如今一票难求的"清冷公子"，这条路上有多少荆棘，她比谁都清楚。

    "那场事故..."她声音发颤。

    "2019年冬，天津巡演。"刘思明平静地接话，"舞台升降机故障，我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他撩起卫衣下摆，腰间一道狰狞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断了两根肋骨，差点伤到脊椎。"

    顾芳知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这些她在新闻里都看到过，可亲眼见到伤痕又是另一回事。

    "昏迷的时候，我梦见你回来了。"刘思明放下衣摆，声音轻得像羽毛，"醒来后发现病房里只有我爸和孙鹤...那是我第一次哭。"

    车子驶过长安街，国庆装饰的彩灯将车厢映得忽明忽暗。顾芳知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喊"姐姐"的少年，早已独自穿越了太多风雨。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刘思明转头看她，"当年为什么走那么急？"

    顾芳知张了张嘴，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秦世杰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伴随着一连串微信提醒。

    "接吧。"刘思明别过脸，"肯定是急事。"

    电话接通，秦世杰焦急的声音炸响："芳知！出事了！台里刚收到爆料，说刘思明专程去电视台找你是为了..."他顿了顿，"为了追回前女友。"

    顾芳知脸色骤变。

    "更糟的是，"秦世杰压低声音，"有人拍到你上了他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