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星捧月的李大明星终于出现,身旁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疏散着人群,助理忙前忙后安排着流程。
经过好一阵忙活,李月满才终于舍得摘下墨镜。
温盈澜自觉没有得罪李月满,至少在拍摄期间是这样的。
却在拍摄完的第二个星期被叫到上司的办公室。
温盈澜简直是被气笑的。
“就因为超时十分钟?”
“这是他们给出的说法,我们也没办法,她那边团队闹得厉害,应该是要一波流量宣传新剧。处于你的正常现实生活考虑,最好停工一段时间。”
上司白安是四十来岁的女性,也是这家工作室的投资人之一,当时温盈澜选择来这里,是白安极力争取的。
白安面上疲惫,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歉然,“抱歉,你才刚来就让你承受这样的事。”
“不过我去那边争取了一下,有一个小众摄影比赛你可以留意一下,就当是挂职采风。等风波一过,我会尽快让你回来复职。”
温盈澜没什么好说,点头表示回应。
白安捏了捏鼻骨,眼睛凝在她脸上,语句在舌尖囫囵滚过。
“最近你的状态不太对,注意一下。”
温盈澜抬眼望过去。
“你没发现,你最近的作品都透露着焦躁。你被困住了,摄影情绪很重要,或许这次也是个机会,你好好打磨一下。”
末了,白安轻笑一声,补上未说完的话。
“或许,你应该谈个恋爱试试。”
温盈澜下班离开工作室,刚下到一楼,一通电话打进来。
“喂,爸。”
“澜澜,你下班了么。”
“嗯。”
“今晚在檀庄大院吃饭你还记得吧,能不能顺道接一下康琦去医院章医生那,抱歉,今天王叔请假陪产去了,爸爸和黎叔叔这边忙不过来,你——”
“行,我马上过去。”
温盈澜到学校时还没放学,门口全是家长,伸头往校园里探看。
在门口附近停好车,坐在车里打开车窗,点燃一支烟。
下午太阳的余晖照在学校大门,烫金的“第一高中”亮得刺眼,她曾经也在这里念书。
不过她读书那会儿还没有装人脸识别,出入自由,有时还和朋友偷偷逃晚自习出去兜风。
抽完一支烟,学校也刚好打铃放学,温盈澜是在林康琦站在副驾驶门前才注意到他的。
林康琦戴着蓝色医用口罩,一米八的身高要低着头,温盈澜才能在车窗看见他的脸。
少年站在门外,低低喊了一声。
“姐。”
温盈澜没放心上,“干嘛站着不动,进来。”
其实温盈澜还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近些年才改的,以前她不让喊,直到她大二时才主动提出换个称呼。
这孩子还有些怕她,毕竟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重组家庭能有多少感情。
林康琦坐进车里,温盈澜才看到他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额角头发还被打湿几缕。
温盈澜看着路,另一只手给他递纸,“发烧了?”
林康琦双手接过纸巾,一声“谢谢”犹如蚊蝇,接着说:“嗯,老师建议我去吊个水。”
似乎想到什么,补上说,“我不知道今天王叔叔请假了,其实也可以吃药坚持一下的。”
“病了就去治,省得后面严重。”
林康琦听话地应下,两人便无言以对,不自在的空气流动在窄小的空间。
离医院还有一段路,温盈澜作为成年人,总不可能跟一个孩子计较那堆破烂事儿。
林康琦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颜值和他父亲的性格,幸亏没有继承他母亲的智商,也算是一桩善事。
“你,”温盈澜犹豫一瞬,“谈恋爱了吗?”
这次他答得很快,“没有,我没有。真的。”
“噢,只是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真是昏了头,怎么把工作上的玩笑话讲给孩子听了呢。
“是叔叔在催你吗?”
“他没空管这种。”
“那你呢?”
“嗯?”温盈澜有些没反应过来,抽空扭头看了他一下。
林康琦躲闪她的目光,只见他的眼睛鼓溜溜的乱转。
“我的意思是,可以不用那么急,毕竟才刚工作不久。”
“噢,我现在是闲得很,可以谈一个试试。”
温盈澜扭头看着右边男人装睡,眼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一颤一颤地乱动,耳朵被阳光晒得有些泛红。
很明显他不擅长这种骗人的小把戏。
温盈澜又想抽一支。
不过鉴于大巴上鱼龙混杂的气味,还是不要增加车上的负担了。
单手插进口袋,摸到盒子四方的尖角,指尖轻按下去,传来轻微的痛觉,手背碰到一个长条状的塑料壳,温盈澜顿了一下,不禁失笑。
难道春天要到了?
兜兜转转,几近傍晚才到终点站,人潮涌动,司机扯着大嗓门喊。
“下车的乘客记得带好随身物品,不要挤,慢慢下!”
随后又用本地方言说了一遍,温盈澜听不懂,但从司机的语气语调中可以感受到,应该使用了更“质朴”的表达。
温盈澜刚收拾好物件,抬头一看,男人早已离开大巴。
下车左右环顾,在汽车站门口找到男人推着一个黑色小行李箱走。
“诶,帅哥,你的打火机。”周围的人目光扫过来,在两人之间游走。
男人背影动作僵了一瞬,又埋头加快脚步。
“那边那个带白色口罩的帅哥——”
男人大概受不了她脸皮这么厚的人,站在原地踌躇几秒,转身向她走来。
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下。
“打火机送你了,以后不要在做这种事了。”
嗯?
温盈澜一贯荣辱不惊的脸出现一丝茫然。
“抱歉,请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年轻孩子,应该会有很精彩的生活,不应该被小情小爱困住,没有什么跨不过的坎儿,至少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男人皱起眉头,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鄙视或不屑,反倒有些...怜悯和痛心疾首。
...真的好像她高中时候的秃头年级主任啊。
“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我可以提供帮助。”
温盈澜从语句中大致拼凑出完整的逻辑。
一个年轻的少女因为处于叛逆期不读书并且打工被停职了,逃离自己的父亲可能还被人骗来到穷山僻壤,还对这位“无辜”的男士进行语言挑逗并且有所暗示?
她这是被当成不良失足少女了?
温盈澜应该高兴于自己显年轻,还是应该生气于自己竟然被误会成鬼火少年呢。
温盈澜挑了挑眉,怒极反笑。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想您误会了。”
“我有工作,而且——”
“还能养活您说的那种年轻男孩儿。”
说完,温盈澜径直离开,不再停留一秒。
兜兜转转找到地方,办理好入住手续,青旅老板带她上楼。
这家青旅在县城中心地段,寸土寸金的好位置,房租意外的便宜。
温盈澜一口气交了半年的租金,可能在老板看来简直是“人傻钱多”。
这种十八线小县城能待半年?
这种类型的小年轻一时心血来潮体验生活的,老板见多了。
在入住前特地强调提前退房不退押金,意思是,你想走就走,钱是不会退的。
为了照顾她这个大顾客,老板特地亲自带她熟悉环境。
温盈澜跟在老板后面,听着介绍青旅的溢美之词。
老板是个瘦瘦小小的中年女人,估约不到一米六,脸很小,眼睛大,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就笑着,普通话夹杂着轻微的口音,说话很有趣。
老板姓韦,名秋芳,大家都叫她“韦姐”,韦姐带她穿过一楼“违章搭建”的简陋前台,拐过身是狭窄的楼梯,亮着黄光的灯泡照亮楼道,微弱朦胧的光让人分不清楼梯真实的触感。
温盈澜选了朝南的房间,好处是,采光好,每天都有充足的阳光;坏处是,南面是中心广场,声音嘈杂。
等她洗完澡出来,楼下广场舞的音乐不绝于耳,拿起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看见有一个未接来电,来自快递公司。
温盈澜反拨回去,对面很快接起。
“喂,您好,请问是温盈澜女士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对面温柔客服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有礼。
“很抱歉,由于我司物流运输失误,您的包裹在途中不慎丢失,这边将全额退款运输费用,并根据您物品的贵重程度给予一定比例的赔偿,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客服反映,这边会将您的需求如实上报。”
当你感觉你的人生一路平坦的时候,那就是它在憋个大的。
当你感觉你的人生一路坎坷的时候,那就是它一直在挖坑,然后憋个大的。
温盈澜一屁股坐到床边,柔软的垫被温柔地接住身体,抬手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
“那就按方案赔偿吧。”
肚子在空旷的房间里不合时宜地响起,提醒她胃已经要到承受的极限了。
温盈澜快速和客服对接好后续事项,又折回浴室拿吹风机把半干的头发吹干,把棉服套上,换好鞋子下楼。
厚底靴子在楼梯踩出咚咚声,转到前台,韦姐在前台半躺着,抱着一个热水袋刷手机。
“韦姐。”
“哎,怎么了。”韦姐放下手里的记账本。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我有点饿了。”
“有,多得很,要不我带你去?”
“不碍事吧?”
“没事,这段时间没几个人,我让隔壁五金店老板帮我看下店,等我一下哈。”
出门过个马路左转,不到五十米的地有个苍蝇小店,温盈澜看了眼,卖的是手工云吞。
店面很小,两人找了张靠近路边的桌子,拿了红色塑料小凳坐下。
点了两份小碗云吞,晚风吹得凛冽,温盈澜捂紧领口,两人有一下搭一下的聊。
“小温,你怎么选择来我们这个破小县城。”
“不是说这边山水甲天下么,来看看,顺便散散心。”
两碗云吞上得很快,色泽鲜亮,雾气烘热冻僵的脸。
温盈澜抽出筷子递给韦姐。
“刚说到哪了,您女儿读高三?”
“嗯,在我们这最好的高中,最后一个学期了,我还在想要不要过去陪读。”
“只是又舍不得这边的店,儿子在读初三,他外婆年纪也大了,两边都放不下。”
“姐,”温盈澜耳朵一动,放下手中的勺子,眼睛在路灯的反光下闪动。
“您这儿还招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