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谋反?

    熟悉的沉香如迎面扑来的海水,呛得她不由后退几步,纱帘、帷帐、帘后模糊的人影,她不禁自嘲地笑笑,认命般向前走去。

    “云儿——”尾音被怪异地无限拖延,精心雕刻着朝凤纹的床榻之上,是面如枯槁的女人。屋内烛火通明,似要把她脸上每一道细纹都照个清楚。

    “母后,我在。”在想开口前,身躯已先她一步,说出口来。

    一双惨白到有些无力的手抓住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姐弟二人。”话音刚落,她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双手止不住的发颤,镶着翡翠的护甲生生在李南云手心划出一道长痕。

    下一瞬,原本华丽无比的锦被突然下陷,化身为深不见底的黑洞,她下意识想向后撤,却被那双手硬拉着向下。皮肉紧紧贴着骨缝的手,却爆发出无穷的力量,竟将她半个身子都拉进去。

    李南云用受伤的右手牢牢握住床沿,直到手中的口子与床沿的棱角处严丝合缝的重合,终于吃痛失力,整个人快要完全坠下。

    才见那双手已因剧烈用力,手背上的血管根根爆破,皮下蔓延着星星点点的红。就在她已经完全放弃求生意识,全身脱力任凭它往下拖拽时,另一只温热的手稳稳地抓住了她受伤的右手。

    体温依着接触的肌肤传来,抚平了她难捱的刺痛。和温度一同传来的是气味,不是寻常的调香,人如身临其境般步入狂风骤响的竹林之中,竹子源源不断向上的生命力通过分泌的汁液,铺天盖地的传来。

    “我不许你死。”温润的男声中透露出几分绝望,“我一个人活不下去。”每个字中都带着颤意,好似有什么东西抚上她的脖颈。

    如同溺水般,拼命倒吸一口气,她终于从梦魇中惊醒。

    耳边还回荡着嗡嗡的蚊鸣声,渐渐地鸣声弱了下来,有水滴落在她的脖颈处,五感回体后,才顿感身上传来重大的压力。林巍见她睁眼,扑上前去,手臂不断缩紧,仿佛这样才能牢牢把她留在身旁。

    泪水如雨滴般落下,在深红色的布料上画出一片小小的湖泊。“咳咳。”李南云忍不住咳嗽几声,却顿时轻松许多。

    “怎么了,还有哪不舒服?”

    她依靠着手臂将自己撑起,倚靠在锦垫上,孙邬就跪在一旁,似乎因为刚刚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而避嫌般地低垂着头。

    “我中毒了?”虽是问句,但李南云语气倒是坚定。

    孙邬缓慢地抬头,眼中满是悲伤,略带着哭腔开口道:“是,此毒无解。”随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林巍的泪水,她有些失力的向后靠去,却见朝云早已哭成泪人,就连柯雨也红了眼眶。

    “或是臣学医不精,再请别的太医来看看。”

    榻上的少女摇了摇头,缓缓说出:“谁人还能出你其右。”此起彼伏的哭声倒吵得她有点心烦,不是她不想哭,是泪到眼眶才发现,无论如何都流不下来。

    “奴婢要去禀报陛下,是谁敢毒害公主!”朝云说着就快要跑出去,却被柯雨拦下。

    李南云怔怔地看着自己被重新包扎过的右手,喃喃道:“白佟莱是景王的人...”林巍坐在床榻边,眼中蕴藏着恨意:“陛下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语气坚定倒让李南云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分量。

    “要不要通知穆王殿下?”柯雨也发声询问,“把这事瞒下来,本宫不想再有旁人得知此事了。”

    几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是不解,奈何她心意已决,不容别人置喙。

    “你们都退下,告诉李宸磊,让他来见我。”

    尽管身子孱弱,李南云还是靠自己从榻上起身,平时她最隐隐为傲的右手此时不论碰到什么都剧痛难忍,凭着单手她依旧给自己套上外裳,端坐在桌前,用着左手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他入帐的步伐放得极轻,撩起衣摆坐下后开口:“小云,不给我斟一杯茶吗?”

    滚烫的茶液流入茶杯中溅起几滴飞液,落到李宸磊的脸上,倒如岩浆一般。“大哥走后,好久没人这么叫了。”她的语气淡得能缓解这浓茶的涩口,李宸磊的目光从茶杯转到她的脸上,如今她面色惨白,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叫嚷着不服输的生气。

    他抬手把烫嘴的茶水硬生生咽下:“大哥若还在,你我也不必争了...”是了,占长占贤,又是嫡出,他该是当仁不让的下一个君主。

    “我竟不知,二哥恨我至此。”

    李宸磊眼中眸色沉了沉,欲开口,却因苦茶一时喉中嘶哑,咳嗽几声:“咳咳,是你牵扯太深。”其实在长兄逝世前,他们也有过一段兄谦弟恭的时期。

    或是感念她已时日无多,他仿若开恩般说道:“你一介女流好好当公主不好吗?无论我们谁登位,你永远都是公主。”

    “落子无悔。”李南云紧咬下唇,好让脑子思绪更清晰一些,“我还能活多久?”

    “七日。”

    生命在此刻陷入倒计时,如同茶水中消散的热气,在空中升腾一段时间就消失殆尽。“白佟莱...”她话音未落,李宸磊就已经接话:“服毒了,他会走在你前面。”

    “真敢赌啊,若父皇震怒,就要拉你给我陪葬呢?”

    他耳边闪过外公的嘱咐,“不得已的话——”李宸磊其实没说什么,但争斗多年,有时她也觉得两人之间也该算得上知己,他未说出口的话,和紧握的拳头都在向她传递着信息。

    “你要谋反?”李南云语气坚定,却又带着一点不可置信,“此事只要父皇知晓,你就绝无夺位的可能。”她眯起眼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贸然做出决定对她下毒,难不成李宸磊是真做好了篡位的准备?

    随后恍然大悟,呢喃道:“谢相好计谋啊。”李宸磊近日鲜少进宫,要与白佟莱商量此计,少不了谢贵妃的助力,“他早看出你无力争位,想压上全族性命和你做最后一搏,你呢,也想做个弑妹弑父的反贼?”

    她的话仿若一记响钟,打响他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疑虑。外公真想谋反,才会给他毒药,到时得位不正,自然朝中动荡,那新帝又该倚靠谁?

    他拍案而起,声量陡然提高:“他若真是雄韬伟略皆在我之上就罢了,可他偏偏——”即使想明白许多,李宸磊还是不服气凭什么李钦闵都能压他一头,自己难道要在他手下当一辈子臣子。

    耳边还是不断痛述自己多年苦楚的男声,他连父皇每次赏赐的轻重都要一一提出,感慨自己被冷漠对待的酸涩。李南云在此刻站起身,背对着他,走到架子前。

    随着李宸磊声嘶力竭喊出那句:“我要是嫡出——”

    一记破空声如拦路虎般截断了他的话,她单手无力,忍着剧痛,两只手握起架子上御赐的白云剑,将全身的力量放在手中,向前挥去,喷涌而出的血柱四处飞溅,滚烫的血液落到她的脸上,划出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咚”人头落地后,滚了几圈撞到桌角后停下。听到动静之后,林巍第一个冲进来,看到李南云倚着剑支撑着自己站着,桌边李宸磊的人头还怒目圆瞪,不肯就此闭上。

    他立刻回身,牢牢将门帘关上,挡住了柯雨他们进来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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