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对此没有丝毫意外，她转头望向粉衣护士，只见对方站在控制台旁，正兴奋地向她招手，手中紧握着拷贝完证据的存储器。

    早在刚刚，乔安就在护士的指挥下，和院长拉开了距离，这才没有被莉莉丝的攻击波及。

    乔安走到粉衣护士身旁，目光落在控制台屏幕的监控画面上，眼眸瞬间沉了下去。

    监控画面里，二楼的手术室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地上、墙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不见一个生者。三楼的病房外，数个肚子高高鼓起的“人”，正在走廊里啃食着凉透的尸体，而幸存者们，则缩在房间里，用身体拼命抵着门。乔安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花荣、林殊、温简言……

    突然，乔安瞳孔猛地一缩。她瞧见走廊里涌现大量手持武器的铁皮机器人，不管是面目狰狞的感染者，还是竭力求生的幸存者，只要进入其感知范围，便会遭到他们无情的攻击。

    粉衣护士神色凝重地说：“院长所说的的一切照旧，是向莉莉丝下达了绞杀指令。”

    这时，莉莉丝的虚拟投影骤然睁开双眼，原本碧绿色的眼瞳化作一片刺目的血红。

    【检测到最高权限者已死亡，启动自动销毁机制。倒计时1分钟，59，58……】

    粉衣护士脸上闪过焦急，双手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似是遇到难题，她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转向乔安：“自毁程序无法取消。”

    说着，她将乔安拉到院长的轮椅旁，一脚踢开院长的尸体，将乔安推上轮椅，随后在轮椅的控制面板上一顿操作。

    粉衣护士语气急促，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这轮椅设有空间传输装置，我将传输终点定在了帝都星监察院大厅。传输过程会有些眩晕，别害怕。”

    接着，她把手中的存储器放到乔安的手心，神情严肃，郑重说道：“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坐落于X137星球的福康精神病院，正在进行人体孵化虫卵实验，背后是一条庞大的产业链，牵涉到几家知名娱乐公司运营的度假岛和夜总会。而且……”

    粉衣护士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哀伤，继续说道：“他们多次向虫族提供人类基因，甚至丧心病狂地在无辜孩子身上进行融合实验。或许不久之后，虫族将不再仅仅寄生人脑、操控人类躯体，还会拥有与人类无异的外表，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

    乔安耐心听完，随后语气笃定地指出：“这个传输装置只能传送一人，对吧？”

    粉衣护士咬紧了唇，闭口不言。

    莉莉丝的倒计时仍在继续。

    【3、2……】

    乔安突然伸出手，一把拉过粉衣护士，顺势翻身将她压在轮椅上。在爆炸前的最后一秒，乔安迅速起身，向后退去。

    粉衣护士感到一阵晕眩，右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被塞进口袋的存储器。恍惚间，她似乎听见有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女Alpha的名字。

    “乔安！”

    乔安闻声回眸，刹那间，轰然巨响如惊雷在耳畔炸开，滚滚声浪震得空气都为之颤抖。紧接着，冲天火光裹挟着炽热高温汹涌袭来，那火舌仿若一头狰狞巨兽，张牙舞爪、贪婪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火海之中，一道身影正朝着乔安奋力奔来。随着身影越来越近，乔安的视线却愈发模糊。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乔安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谢舟。

    乔安最后一次从虚拟舱中醒来，随后，系统音在耳畔响起。

    【恭喜456号考生乔安，顺利通过第四场考试。】

    【本场考试满分为：100分，您的考试分数为：100分。】

    【当前，你的总分为400分，排名第一。】

    【最后，衷心感谢各位作战系考生参与本次新生考核。根据总分排名，本届全星队成员公示如下：乔安、谢舟、花荣、温简言、时宴、席郁、林殊、洛笙、徐蕾、许翙。再次向以上考生表示衷心祝贺！】

    【鉴于本次考试持续时间较长，虚拟舱将开启睡眠模式，请各位考生放空思绪，放松身体，好好休整。】

    乔安嗅见一缕若有似无的草莓香气，那味道轻柔地钻进鼻腔，瞬间，她的眼皮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浓浓的困意像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恍惚间，乔安的意识飘入梦境，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在眼前走马灯似的轮转。

    海岛上，穿着防护服的实验人员剖开“孕妇”的肚皮，全然不顾那凄厉痛苦的尖叫，径直从血肉模糊中取出一颗颗发育成型的虫卵。孤儿院里，抱着小熊玩偶的小男孩正咀嚼着尸体，他那双空洞呆滞的眼里缓缓流下一行血泪。包厢中，沙发上人影交叠，沉溺在放纵的欢愉里，却浑然不知迷情蝶正悄然爬上身躯，一点点啃食着他们的皮肉。医院顶楼，粉衣护士被机器人持枪射穿心脏，她的身躯直直倒下，手中依旧紧紧攥着存有证据的存储器。

    乔安想去做些什么，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一幕幕上演。

    这是个梦。意识到这一点后，她逐渐平静下来。

    睡梦中的画面就此扭转。微风吹过树叶，海浪拍打沙滩，细雨洒落湖面，骏马驰骋草原，雄鹰翱翔蓝天，夜莺啼鸣林间……最后的画面，是在原野上肆意奔跑的孩童，在暖阳下惬意晒着太阳的老人，还有在绿茵草地上深情拥吻的热恋情侣。

    乔安再次睁开了眼。

    虚拟舱的舱盖自动打开，乔安并未立刻起身，眼中透着睡饱后特有的放空。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坐起，□□和精神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乔安从虚拟舱里出来，顺手取下架子上的衣服。她快速穿戴完毕，走到门前。门上的感应器敏锐捕捉到她的靠近，射出一道红光，自上而下对乔安的身体进行扫描。随后，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响起：【456号考生，乔安。恭喜你成功通过作战系新生考核，正式成为第99届全星队的一员。】

    【请移步至指示区域。】

    乔安脚下的地板上，清晰浮现出两道人形脚印，她依言站了上去。

    感应器光芒闪烁，发出指令：【准备传输，3、2、1。】

    刹那间，乔安只觉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水直往喉咙口涌，强烈的不适感让她几欲干呕。

    待视线重新清晰，乔安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处由黑白格子铺就的广场之上。放眼望去，广场上约莫聚集着四五百人，此刻，他们正相互打量、暗自揣测，目光触及乔安时，无一例外，都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女Alpha身形瘦削，眉眼清冷，可在场之人，无一敢因她的外貌而小觑她的实力。她的颈间贴着阻隔贴，周身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寒气，令人心生敬畏此刻，此时，她眉峰紧锁，神情仿若覆着一层寒霜，冷峻至极，单从表情，旁人根本无从窥探她内心的想法。

    有大胆的Alpha按捺不住，鼓足勇气试图靠近，她却瞬间捕捉到对方的举动，旋即投去一道警告的目光，生生将那人前行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毋庸置疑，这是一位实力强大、性情冷漠的Alpha。有Alpha在心底暗自感叹，满是钦佩与折服。

    乔安伫立原地，周围混杂着各种Alpha的信息素。这般情形，让她不由回想起在猫眼星时，偶然听闻同校Omega对Alpha信息素的一番评价。

    “我钟情雪松味、冷杉味还有沉木味，那股淡淡的松木清香，清新冷冽，尾调又带着一丝苦涩，醇厚悠长，闻着可太舒服了。”一个Omega满是憧憬地说道。

    “哪有红酒味来得妙，那股子攻击性，透着高贵与危险，让人难以抗拒，我就喜欢这调调。”另一个Omega反驳道，脸上洋溢着沉醉。

    “我投龙舌兰味一票，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标配，多带感呐！”又有人高声提议，引来一阵哄笑。

    “话说……你们就不好奇，她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儿吗？”不知是谁冷不丁抛出这么一句。

    Omega们闻言，不约而同地望向她。她坐在窗边，出神地凝望着天边飘浮的云朵，留给众人的，只有高高束起的马尾，以及白皙纤细的后颈。

    良久，一个Omega打破了沉默，轻声开口：“我始终觉着，哪怕她不是Alpha，压根没有信息素，我也会毫无保留地爱上她。”

    原本争论得热火朝天的Omega们，竟出奇地安静下来，彼此心照不宣，似乎都在心底默认了这番话。

    乔安的思绪飘回当下，面无表情地想，那群Omega喜欢的绝对不是此刻这般，多种Alpha信息素交织混杂的味道。

    眼下，若对她所能嗅到的信息素逐一归类，大致可分为草木类，诸如雪松、冷杉、薄荷；酒类，像威士忌、白兰地、龙舌兰；食物类，包含咖啡、焦糖、香蕉；还有花香类，如茉莉、山茶、桂花。

    可叫乔安难以忍受的是，在这些常见的气味里，竟夹杂着浓郁刺鼻的榴莲味、腐烂发臭的鱼腥味、呛得人咳嗽的辣椒味，甚至还有皮革味、汽油味、香烟味、油漆味这类奇奇怪怪的气味。

    约莫上百种气味肆意交融，那效果，简直与生化武器无异。乔安本就嗅觉敏锐，再加上传输后尚未消退的眩晕感，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一阵翻涌。她紧咬下唇，竭力忍耐，生怕下一秒就忍不住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