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关山院。
“小姐,我们今天还要出门吗?”刀光正在问林潇潇。
“当然。”林潇潇摸了摸膝盖,这特制的药就是好使,过了一晚就不痛了,“刀光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吗?”
“不去。”刀光摇头。
“我去、我去,小姐带我出去。”鼓角举手,她是四个人中年纪最小的,性子比较活泼。
集市很热闹,林潇潇却没什么心情,杀猪铺的女儿阿忙提着两个大猪蹄朝她挥舞,她敷衍地摇了摇手,示意不用了。江兰舟跟她透露,她们一家很快就要离开西州,启程去京城了。
“小姐,要不咱们去好吃喽坐坐?”鼓角提议。
好吃楼是西州最有名的酒楼。它名字的又来跟林辕有关,当年他打了胜仗回来,在酒楼设宴,连夸了三声‘好吃’,后来就慢慢叫开了,老板干脆把招牌换成‘好吃喽’。
鼓角吃过林潇潇从他们家带回来的肉夹馍,心里一直惦记着。
林潇潇顿住脚步,酒旗迎风招展,木楼里面飘出来的肉香混着高粱酒香,勾的她食指大动。
“走!”
抬脚跨过门槛时,匾额上刻着“大快朵颐”四个字,正好与每一位来这里的客人所想相契合。
“二位姑娘,你们想吃些什么?”店小二拿着菜单过来问。
林潇潇示意鼓角点菜。
鼓角笑嘻嘻地拿过菜单,“我要一盘凉拌牛肉,一碗红烧肉,炒个蔬菜,再要两个白馍。”
“好勒,二位稍等,马上上菜。”
林潇潇切开馍,三下五除二,往里头塞满肉,递给鼓角一个,然后埋头啃着剩下的那个。
隔壁桌的几个汉子见到这副阵仗,对视一眼不小心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林潇潇眼神扫过众人,“没见过姑娘吃肉?”
鼓角也瞪了过去。
汉子们解释道:“我们见姑娘吃的这般香,胃口也好起来了。”
林潇潇卸下心防,跟他们推荐道:“这肉混着馍吃可香了,你们也试试。”
好吃楼对面是酒铺,专卖自家产的酒水。林潇潇曾经尝过,太烈了,喉咙像是吞了一把刀进去,林辕倒是喝的惯。
此时店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少人围在外面。
“小姐,您等等,我去看看出什么事了。”鼓角提起裙角就走。
酒楼的客人聚在栏杆处看热闹。
不一会儿,鼓角带着消息回来了。原来这酒铺老板是外地人,年纪大了想把铺子转让出去回家乡养老,出价五百两银子。他这铺面还算宽敞,并且在市集中心,人流量大,价格已经很实惠了。谁知今天打南边来了一个客人,直接把价格砍到二百五十两,还扬言必须得卖给他,不然让他好看。
林潇潇听了火冒三丈,直接站起来就要往下跳。
“小姐,你要干什么?”鼓角吓一跳。
“替天行道。”
林潇潇留下这句话就从二楼跳了下去,正好听到一个公鸭嗓在说:“今天你不卖也得卖!”
她穿过人群,看到一位穿着缮丝衣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店老板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正在盘两个大铁球,满脸得意。而店老板被四个仆从打扮的人围住,敢怒不敢言。
林潇潇径直走了进去,把倒在地上的木椅扶正,坐了下来,她环顾四周,说:“我出五百两银子,老板,卖不卖?”
老板拉长了脖子,生怕林潇潇听不见,激动地说:“我卖、我卖!”
“慢着。”中年男子把铁球扣在桌面,似笑非笑地说:“这位小姑娘,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天塌下来,可没人替你撑腰。”
林潇潇笑了,“哦,我倒是想知道是什么天,这么容易能塌。”
“好一张如簧的巧嘴,”中年男人警告她,“我可是永昌侯府的人!”
“谁知道你是不是冒充的。”林潇潇三步作两步,趁他不备绕至其身后,将他的两只手反扣在肩胛骨处,惹得他哭嚎连连。
四个仆从见老大被擒,不敢轻举妄动。
“哎呀,是将军府的小姐!”眼尖的围观群众认了出来。
“您、您是林大将军的女儿?”中年男子额角冒汗,对她的称呼也变了。
林潇潇松开他的手,拿起桌上那两个铁球,掂了掂又放了下来,“你说,永昌侯府这片天,能不能压到西州城来呢?”
昨日江兰舟说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琢磨了一晚上,今天正好用来实践。
“当、当然不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老莫怪。”说完向那几个仆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放人。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暂且让她得意。
店老板战战兢兢躲到林潇潇身后。
“永昌侯府要来西州做生意?”林潇潇问。
中年男子弓着腰陪笑道:“林大将军英明神武,把北凉赶跑,建起这座牢固的西州城。我家侯爷听说再过不久,西州就要开市,和周围的西秦、北凉做生意,所以提前来这边买铺子。”
“来这里做生意,我们热烈欢迎。可要是打着侯府的旗子仗势欺人,我可是不依的,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中年男子擦了擦额角冒出的汗,“我们一定遵守规矩,您老先忙、先忙。”
*
“杜管家,咱们就这么走了,太灭自己人威风了,我看那妮子瘦瘦小小,好对付的很。”
杜大反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她是林辕的女儿,你要是想活着走出西州城,就给我老实点!”
*
鼓角小心翼翼地把契书收进荷包,“小姐,咱们买这间铺子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把契书给娘,看她怎么安排吧。”
两个人回到好吃楼,继续吃饭,光盘行动后,林潇潇叹道,“唉,以后去了南边,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吃的肉和馍馍。”
饱餐一顿,肚子有点撑,林潇潇提议先逛逛街。
路过胭脂铺子时,她停住脚步,买了一盒胭脂打算送给江兰舟。
“鼓角,你有想要的吗?”
林潇潇平日花销不大,月例和压岁钱攒了十几年,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鼓角踮起脚尖,看了看价格,“不用了,小姐,您上次分给我们的还没有用完呢。”
林潇潇买了四盒护手的膏药,里面加了桂花,闻起来香香的,塞进鼓角怀里,说:“每天早上记得涂一涂,免得手皲裂。”
“谢谢小姐。”鼓角立马眉开眼笑。
路过集市拐角,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家坐在破席上面,脚边放着一个快要裂开的碗,里面零零星星装了几个铜板。
胭脂铺掌柜刚刚找了林潇潇几锭碎银子,她顺手放在碗里。
“好心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找到儿子后,一定会来报答你的。”老人家问她。
“不用感谢,日行一善。”
跟在她身后的鼓角留了一句,“她是大将军的女儿。”
林潇潇回到家,管家跑过来告诉她:“小姐,将军回来了!”
在外霸气侧漏的林大将军从屋里跑出来,握住她的手,眼眶通红像是快哭了,“潇潇,听说你又被罚了,痛不痛啊,可把爹给心疼死了!”说完抹了抹眼泪。
林辕在战场战场上是出了名的冷面人,曾经敌将的长矛挥过头顶把他的头盔刺穿也不见他面容失色。其实他有个小毛病,情绪一激动就容易掉泪,担心别人嘲笑,所以在外人面前一直是绷着脸的。
林潇潇本来还想诉苦,结果瞥见江兰舟的衣角,连忙改口:“爹,我做错了事娘才罚我,她还给我涂药了,现在一点都不疼。”
“我的乖乖,那也不好受啊!”
看着眼前这幅父女情深的画面,江兰舟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她清了清嗓子。
林辕立马放下女儿的手,回到妻子身边,语气温柔地能滴出水来:“夫人,你跟潇潇说吧。”
江兰舟难掩喜色,说:“潇潇,七日之后,咱们就要启程回京了。”
尽管将军府已经有了准备,但七日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军务那边还好,早在半年前朝廷的慰抚款就发给了将士,想要回乡的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愿意留下来的已经搬入军囤,囤田垦种,在戍边的同时还能实现自给自足。林辕这次出门,就是把军屯和朝廷新派来的官员进行交接。
主要是庶务,林家在西州经营多年,很多事务不是在几日内就能交代清楚的。
江兰舟那边忙着清理资产,告诉林潇潇她那一屋子的武器不能全部带走。
“我大致算了下,全部带走的话,至少要多准备五匹马车,路途遥远,太麻烦了。”
所以当郭槐花来找林潇潇的时候,看到她正在跟‘宝贝 ’们道别。
林潇潇一边擦拭武器,一边问:“槐花,你东西都清好了?”
林家这次回京,和长史孙赢家、参将郭家结伴同行。
孙赢除开儿子,还生了个女儿孙如蓝,比林潇潇她们大一岁,她嫌林、郭二人粗鄙,林、郭不喜欢她矫揉造作,三个人玩不到一块去。
“已经装箱子了,对了,”郭槐花一脸神秘,“你知不知道,咱们回京后要去国子监上学了。”
“知道。”林潇潇的声音闷闷的,皇帝的圣旨她爹昨天给她看了,内容大致是让她们这群边城长大的‘刺头’们,去国子监接受管教。她本来以为回京之后能专心练武、吃吃喝喝,坐等林辕给她招个绝色夫君入赘,不想还要受学习的苦。
天知道她已经气跑了三个西州学院的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