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阵嘹亮而富有穿透力的军号声便划破了部队大院的宁静。苏晚几乎是瞬间就从睡梦中惊醒,心脏条件反射般地怦怦直跳。在老家,她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她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这是在表哥家,在部队大院。窗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跑步声和嘹亮的口号声,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她不敢赖床,赶紧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昨晚表嫂周淑兰把她安排在了大侄子大军原来睡的房间,大军则和小军挤到了一张床上。表嫂还笑着说:“没事,反正家里床大,他俩小子凑合挤挤,你安心住着。” 这让她心里既感激又有些过意不去。苏晚来到部队已经一个月了。部队规律的作息——清晨的起床号,白天训练的号声,傍晚的熄灯号——她已经完全适应。这规律的生活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生命被重新锚定在了坚实的基础上。

    表哥表嫂对她极好,是真把她当亲妹妹看待。表嫂周淑兰甚至扯了布,利用休息时间给她做了两身夏天穿的新衣裳,一件是淡蓝色小碎花的,一件是月白色的,虽然样式简单,但针脚细密,尺寸合身。苏晚珍重地收在箱子里,舍不得轻易穿。

    这一个月,苏晚的活动范围主要就是家里和门口的小院子。她恪守着“不添麻烦”的原则,每天的生活重心就是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把家里家外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她几乎没怎么在大院里闲逛,自然也就完全不知道家属院里关于“陈政委家可怜丑丫头”的那些传言。而表哥表嫂白天都忙于工作,下班回家享受的是家庭的温馨整洁,也未曾留意到外面的风言风语。

    这天下午,表嫂周淑兰下班回来,刚走到自家院门口,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从屋里飘出来,是红烧肉混合着米饭的香气,还隐隐有炒青菜的清爽味道。她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容,一天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说实话,周淑兰现在是打心眼里喜欢苏晚。这姑娘太让人省心了,而且不是那种木讷的省心,是灵巧又能干。她听话,让休息也不肯完全闲着,总能找到活儿干;她勤快,眼里有活,手脚麻利,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更重要的是,她做饭好吃,普通的食材也能做出不错的味道,自从她来了,家里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

    周淑兰和丈夫陈继军都是忙人,一个在服务社工作琐事繁多,一个在部队责任重大,以前一忙起来,家里就顾不上了,孩子吃饭、家里卫生都是问题。现在好了,有苏晚在,他们下班回来永远有热饭热菜,家里永远干净整洁,两个孩子也被照顾得很好。这简直是解决了他们的大难题。

    她推开家门,饭菜的香气更加浓郁。苏晚正端着最后一盘炒青菜从厨房出来,看到她,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表嫂,回来了?饭刚好,洗手就能吃了。”

    “哎,回来了。”周淑兰应着,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再看看苏晚

    她迅速穿好表嫂给的那身碎花衣裤,尽量把床铺整理平整,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

    一开门,正好碰到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旧军装显得格外利落的表哥陈继军从对面房间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陈继军看到她也起来了,有些意外,温和地说:“晚晚,起这么早干啥?部队起床号吵着你了吧?没事,时间还早,再去睡会儿,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苏晚连忙摇头,小声说:“表哥,我睡不着了。” 她习惯了早起,在苏家,要是起晚了等着她的就是张桂花的骂声和干不完的活。而且,听着外面那充满力量的动静,她也躺不住。

    陈继军看着她还有些拘谨的样子,理解地点点头:“行,那你自己活动活动,渴了暖水瓶里有热水。我得出操去了,你嫂子等会儿也该起来做早饭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把这儿当自己家,别拘束。”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出了门,融入了外面晨光熹微中那些奔跑的绿色身影里。

    苏晚站在门口,看着表哥挺拔的背影消失院门外,心里暖暖的。

    她深吸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转身去了厨房,想看看能不能帮表嫂做点什么。虽然表嫂让她别客气,但她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周淑兰果然也起来了,正在厨房里淘米,看到苏晚,笑道:“怎么不多睡会儿?是被号子吵醒的吧?刚开始都不习惯,过几天就好了。”

    “表嫂,我帮你。”苏晚挽起袖子,主动去拿柴火。

    周淑兰也没跟她客气,指挥着她:“行,那你去灶膛里把火点上,小心点别烫着。”

    姑嫂二人在厨房里忙碌起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灶膛里噼啪的柴火声,交织成一曲平凡却温馨的晨曲。

    过了一会儿,大军和小军也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了,看到苏晚在厨房帮忙,都好奇地围过来。小军仰着脸问:“小姑姑,你会做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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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高兴地跳起来,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光:“小姑姑,你做饭好吃吗?”

    小军也立刻被哥哥的情绪感染,扒着厨房的门框,奶声奶气地学舌:“小姑姑,好吃吗?”

    苏晚被两个孩子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心里有些发虚,又有点想笑。在苏家,她确实经常做饭,但食材就那几样,油盐都金贵,做的无非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哪里谈得上“好吃”?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实说:“我……我就会做点家常的,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

    表嫂周淑兰在一旁看着,笑着插话:“你小姑姑肯定做得好吃!以后啊,让姑姑给你们露一手!”她说着,给苏晚递过一个鼓励的眼神。

    苏晚接收到表嫂的善意,心里踏实了些。她看着灶台上表嫂准备好的米和面,还有几颗鸡蛋,一小把青菜,这在苏家是想都不敢想的丰盛早餐材料。

    “表嫂,要不……今天的早饭,我来试试?”苏晚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她想做点什么,回报这份收留之恩,也想真正为这个新家出一份力。

    周淑兰有些意外,但看到苏晚眼中认真的恳求,立刻爽快地答应了:“行啊!那今天早饭就交给你了,我给你打下手!大军小军,今天有口福咯,能吃到小姑姑做的饭!”

    “好耶!”两个孩子欢呼起来,也不出去玩了,就围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

    苏晚深吸一口气,系上表嫂递过来的围裙,开始动手。她先利落地生了火,锅里添上水。然后舀出面粉,加水,揉成光滑的面团,动作熟练,一看就是做惯了的。她打算做手擀面,再卧上几个荷包蛋,烫点青菜。

    周淑兰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点头。这姑娘手上是有活的,做事麻利,一点也不娇气。

    面团在苏晚手下被擀成薄薄的一大张,再叠起来,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水开了,面条下锅,用长筷子轻轻搅散。接着,她熟练地将鸡蛋贴着水面滑入锅中,蛋清迅速凝固,包裹住金黄的蛋黄,形成漂亮的荷包蛋。

    最后放入洗好的青菜,加点盐和一点点猪油调味,一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蛋青菜手擀面就做好了。

    “哇!好香啊!”小军用力吸着鼻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大军也眼巴巴地看着锅里:“小姑姑,你好厉害!”

    苏晚被两个孩子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她把面条盛到四个大碗里,每个碗里都卧着一个完整的荷包蛋和碧绿的青菜。

    当她把面条端上桌时,刚跑完操回来的陈继军也进了门,闻到香味,笑道:“哟,今天换手艺了?闻着真香!”

    周淑兰笑着推他:“是晚晚做的!咱们晚丫头可能干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呼呼地吃起来。

    “好吃!小姑姑做的面条真好吃!比我妈做的好吃”大军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称赞。

    “蛋蛋好吃!”小军也用力点头,小脸上沾满了面汤。

    陈继军尝了一口,面条筋道,汤头清淡鲜香,荷包蛋火候恰到好处,他不由得点点头,看着苏晚,眼神里带着赞许:“嗯,不错,晚晚这手艺确实好。”

    苏晚看着表哥一家吃得香甜,听着他们真诚的夸奖,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这种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认可和温暖的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寄人篱下、忐忑不安的投奔者,她开始真正地,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吃完饭,苏晚利落地收拾着碗筷,动作麻利又安静。表哥陈继军换上整齐的军装,叮嘱了一句“在家好好的”便匆匆出门去了部队。表嫂周淑兰也换上工装,拎着布兜,临出门前拉着苏晚的手,温和地说:“晚晚,碗筷放那儿我回来洗也行。你今天啥也别干,就在家好好休息,熟悉熟悉环境,千万别拘束,啊?”

    大军和小军也背上了书包,被表嫂牵着出门,小军还回头冲苏晚挥了挥手:“小姑姑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苏晚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

    随着院门轻轻合上,偌大的房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

    苏晚没有真的去休息。她站在整洁却略显空荡的堂屋里,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不用下地干活,不用时刻提防咒骂和算计,不用操心做不完的家务……这种突如其来的“清闲”,反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把碗筷拿到厨房,仔仔细细地清洗干净,又用抹布将灶台、饭桌都擦得一尘不染。看着变得锃亮干净的厨房,她心里才觉得踏实了些。

    做完这些,她并没有停下。她轻轻推开表哥表嫂的卧室门(门没锁),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被子叠得像豆腐块。她只是看了一眼,便轻轻带上门。她又去了两个侄子睡觉的房间,只见被子胡乱堆着,显然是早上起来没整理。她笑了笑,走进去,细心地将被子叠好,把散落在桌上的书本、铅笔归置整齐。

    接着,她拿起扫帚和拖把,开始打扫整个屋子的地面。部队家属院的房子是水泥地,比老家的泥地好打扫多了,但她依旧扫得一丝不苟,连墙角缝隙都不放过。

    劳动让她感到安心。仿佛只有通过双手的忙碌,才能确认自己在这个新家并非一个纯粹的“闲人”,才能稍稍抵消一些内心那份“白吃白住”的不安和感激。

    做完所有的清洁,屋子里窗明几净,井井有条。苏晚这才松了口气,在木头沙发上坐下,真正地环顾这个属于自己的“新家”。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和一丝饭菜残留的温暖余味。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安稳。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院子里,其他家属有的在晾晒衣服,有的带着孩子玩耍,偶尔传来几声笑语。这里没有苏家的压抑和算计,只有一种平淡而真实的烟火气。

    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弛感,缓缓地浸润了她的四肢百骸。她不再需要竖起耳朵警惕周围的动静,不再需要紧绷神经应对突如其来的责难。

    她轻轻抚摸着身上干净柔软的碎花衣裳,感受着布料细腻的纹理。表嫂的善意,表哥的担当,侄子们的纯真……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休息?她确实需要休息,但不仅仅是身体的休息,更是那颗饱经磨难、始终悬着的心的休憩。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还长,她不能一直这样白吃白住。苏晚知道,往后的日子还长,她不能一直这样白吃白住。这个认知非常清晰。出去上班?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否决了。且不说这年头工作难找,她一个没有户口、没有根基的乡下丫头,能找什么正经工作?去干临时工?她这副长相(虽然此刻被药水遮掩,但她清楚底子)太盛,又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鱼龙混杂的外面,就像小儿抱金行于闹市,太不安全了。想想都让人心惊。

    “还是靠着表哥好点。”她轻声自语。表哥是军官,有身份有地位,在这个大院里,她就是正经的军属亲戚,安全有保障。这是目前最稳妥的立足方式。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刺痒的脸颊,“还没来得及告诉表哥和表嫂,我脸上的‘痘痘’不是天生的。”这是姨姥姥给的保护色,现在既然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似乎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但……要不要立刻说出来?她心里有点犹豫,或许再等等?等更熟悉、更安稳一些?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带出了她对未来的思考。一个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这部队大院,她这样的身份,最好的出路似乎就是……

    “要不过一段时间,还是让表哥表嫂给自己说个当兵的嫁了?”这个想法冒出来,苏晚并没有多少羞涩,更多的是一种现实的考量。嫁给当兵的,首先安全,有部队管着,男人不敢乱来;其次,只要能随军,就能继续留在这相对安稳的环境里,不用回那个令人窒息的农村老家;再者,有表哥表嫂把关,总不至于找个太差的。

    苏晚没穿越过来之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每天想的就是柴米油盐、升职加薪,没什么惊天动地的野心。穿越过来经历了这一番生死挣扎,她更没什么干轰轰烈烈大事的雄心壮志了。

    “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吧。”这是她最真实、最核心的想法。平安,温饱,有点小盼头,就够了。

    不过,在“过好日子”的基础上,她还是有那么点小小的坚持和偏好。

    “找对象要找一个长的帅的,”想到这点,苏晚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又理直气壮,“苏晚可是颜狗,没办法。”上辈子是,这辈子看来也改不了。天天对着一个顺眼的,饭都能多吃两口不是?

    “最后职位高点,”她继续盘算着,这关乎未来的生活质量,“不用当几年兵就复员回老家,那还不是要回家种地?”一想到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种地,苏晚就头皮发麻。

    “说实话不是苏晚怕苦,主要是苏晚就不会种地,”她给自己找着理由,“平时种点小菜还行,真要靠那几亩地过日子……”原主倒是会,可她苏晚本质上是个现代都市女青年啊!那些农活技巧她可没继承全。

    “好吧,”她最终对自己坦白,“苏晚就是吃不了种地的苦。”这没什么可羞耻的,人总要选择适合自己的路。

    综合下来,她的目标就很明确了:一个留在部队、职位较高、长相英俊的军人。这条件听起来有点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毕竟有表哥这层关系在。

    想到这里,苏晚心里踏实了不少。有了大致的方向,就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惶恐。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先安心住下,好好表现,赢得表哥表嫂更多的怜惜和认可,等时机成熟,再慢慢透露自己想找个“靠谱”对象的想法,顺便……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脸上这层伪装去掉。

    可是苏晚还不知道,现在家属院都知道陈政委家来了一个丑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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