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陈继军扶着几乎虚脱的苏晚,用钥匙打开了家门。

    一股温暖、干净、带着淡淡肥皂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与苏晚一路闻到的污浊、汗味和恐慌截然不同。这是一个简单却整洁明亮的家,水泥地拖得干干净净,木头沙发椅上铺着素净的格子布,墙上挂着毛主席像和几张奖状,窗台上还养着一盆绿油油的蒜苗。

    “来,快进来,坐下。”陈继军的声音比在外面更加温和,他小心地搀扶着苏晚,让她在木头沙发上坐下。那沙发坚硬的触感,却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苏晚依旧在抽噎,身体因为刚才的情绪爆发而微微颤抖。她低着头,不敢打量这个过于“体面”的家,更不敢看表哥,自卑和难堪像潮水般再次涌上。她觉得自己这身肮脏和狼狈,玷污了这个干净的地方。

    陈继军看着她缩成一团、恨不得消失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去墙角拿起暖水瓶,倒了一搪瓷缸温开水,递到苏晚面前。

    “晚晚,先喝点水,定定神。”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

    苏晚颤抖着手接过缸子,温热的触感从冰冷的指尖传来。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水流划过干涩疼痛的喉咙,滋润了她几乎冒烟的脏腑,也稍稍平复了她激荡的情绪。

    就在这时,里屋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干净列宁装、围着围裙、面容温婉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看到客厅里的情形,她明显愣了一下。

    “继军,这位是……?”

    陈继军连忙起身,对妻子解释道:“淑兰,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老家表姨的女儿,苏晚。”他又转向苏晚,声音放得更柔:“晚晚,这是你表嫂,周淑兰。”

    苏晚慌忙想要站起来,却被周淑兰快步上前按住了肩膀。

    “快别起来,坐着,坐着。”周淑兰的目光落在苏晚那身破旧的棉袄、枯黄的头发以及脸上那不正常的红疹上,眼中瞬间充满了惊讶和浓浓的怜悯。她是听丈夫提过老家有个命苦的表妹,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光景。

    “这孩子……怎么弄成这样?一路上遭了大罪了吧?”周淑兰的声音温柔,带着女性特有的细腻关怀,她没有追问,只是心疼地握了握苏晚冰凉的手,“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到了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别怕啊。”

    表嫂温柔的话语和手心传来的暖意,让苏晚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哽咽着,小声叫道:“表嫂……”

    “哎!”周淑兰响亮地应了一声,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你等着,嫂子去给你冲碗麦乳精,暖暖身子,再弄点吃的。”说着,她便风风火火地转身进了厨房。

    陈继军看着妻子忙碌的背影,又看看沙发上虽然依旧憔悴,但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活气和依赖的表妹,一直紧绷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他拉过一张凳子,在苏晚对面坐下,目光温和而坚定地看着她。

    “晚晚,现在安全了,慢慢跟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家里……苏大成他们,怎么你了?”他没有用“你爹”,而是直接用了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

    到了这个可以完全放松的避风港,面对表哥沉稳可靠的目光,苏晚终于不再压抑。她捧着那缸温水,仿佛汲取着力量,开始断断续续地,从继母多年的苛待,到父亲的无视,再到他们如何密谋将她卖给打死过老婆的精神病换彩礼,甚至恶毒地计划下药……最后到她如何偷听到阴谋,如何偷钱逃跑,如何一路艰辛找来……

    她诉说着,声音时而颤抖,时而哽咽,时而带着恐惧,时而又充满决绝。

    陈继军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他没想到,老家的情况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没想到苏大成和他那个后娶的女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这简直不配为人父母!

    周淑兰端着热气腾腾的麦乳精和一碗卧了鸡蛋的面条出来,听到后半段,也气得脸色发白,忍不住骂道:“真是黑了心肝!怎么能这么对孩子!”

    苏晚讲完,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沙发里,只剩下低声的啜泣。

    陈继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看着眼前这个历经磨难、却顽强地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的表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心痛,有愤怒,更有深深的敬佩和怜惜。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晚瘦弱的肩膀,声音沉稳如山,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晚晚,你做得对,你很勇敢。记住,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有哥在,以后谁也不敢再欺负你。那些糟心事,都过去了。”

    他把那碗香气扑鼻的面条往苏晚面前推了推,语气不容置疑:

    “现在,什么都别想,先把肚子吃饱,然后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天塌下来,有哥给你顶着。”

    家的温暖,亲人的庇护,如同阳光般驱散了苏晚心中积压多年的阴霾。她看着表哥坚毅的脸庞,又看了看表嫂温柔鼓励的眼神,用力地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那碗她人生中,最温暖、最安心的一顿饭。

    苏晚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仿佛要把过去十几年缺的觉都补回来。没有提心吊胆,没有恶毒的咒骂,只有身下柔软干燥的被褥和周身萦绕的阳光皂角气息。她是被窗外隐约的喧闹声和肚子里咕咕的叫声唤醒的。

    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门缝底下透进一丝灯光。天已经黑了。她猛地坐起身,心里一阵慌乱——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表嫂会不会觉得她懒?

    她摸索着下了床,借着微光找到表嫂放在床边椅子上的衣服。那是一套半新的蓝色碎花棉布衣裤,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但干净平整,摸着软和和的。苏晚知道,这肯定是表嫂很好的衣服了。她心里又暖又酸,赶紧换下了自己那身又脏又破、气味难闻的旧棉袄。衣服稍微有点大,但穿在身上,是前所未有的清爽和舒适。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探出头。堂屋里亮着温暖的灯光,表嫂周淑兰正坐在灯下缝补着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晚晚醒啦?睡得好不好?饿了吧?锅里给你留着饭呢,一直温着。”

    苏晚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小声说:“表嫂,我睡太久了……衣服……谢谢表嫂,我……”

    “哎呀,跟自己嫂子还客气啥!”周淑兰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眼里满是笑意,“这衣服我穿着有点紧了,你穿着正好,好看!快,先去洗把脸,饭菜马上给你端上来。”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跑步声和男孩子清脆的喧哗,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两个背着军绿色书包、虎头虎脑的男孩子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大的那个约莫八九岁,个子高些,眉眼间已经有了点表哥陈继军的影子,看到家里有个陌生姑娘,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小的那个大概五六岁,圆滚滚的,没刹住车,一头撞在哥哥后背上,哎呦叫了一声,揉着鼻子也从哥哥身后探出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满是新奇。

    “妈,她是谁啊?”小的那个忍不住,奶声奶气地问。

    周淑兰笑着招呼两个孩子:“大军,小军,快过来,这是你们苏晚小姑姑,从爸爸老家来的,以后就在咱家住了。”

    “小姑姑?”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眼睛瞪得更大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姑姑”。

    苏晚看着这两个活泼可爱的男孩,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柔软。她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说:“你们好,我……我叫苏晚。”

    大军毕竟大些,懂事地叫了一声:“小姑姑。”虽然声音还有点生疏。小军则歪着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盯着苏晚看了又看,突然冒出一句:“小姑姑,你脸上怎么啦?生病了吗?”他指的是苏晚脸上那些还没消退的、伪装用的红疹。

    苏晚的脸一下子红了,有些无措地低下头。

    周淑兰连忙轻轻拍了一下小儿子的头:“别瞎说!小姑姑是路上辛苦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她又对苏晚安抚地笑笑,“小孩子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苏晚点点头,心里却因为孩子的纯真发问而更加迫切地希望脸上的伪装能快点消失。她希望以真实的、干净的面貌,面对这些新的家人。

    陈继军这时也端着热好的饭菜从厨房出来了,看到这情景,对两个儿子说:“以后小姑姑就是咱们家的人了,你们要听话,不许调皮,知道吗?”

    “知道啦!”两个孩子齐声应道,注意力很快被饭菜的香气吸引过去。

    苏晚坐在饭桌前,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看着表哥温和的目光,表嫂忙碌的身影,还有两个虽然陌生却充满活力的侄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家”的踏实感和暖意,缓缓流遍了全身。

    这里,真的会成为她的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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