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昭昭明月,不见白头 > 我赌你的刀锋会偏一寸

我赌你的刀锋会偏一寸

    寅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声时,沈昭的指尖触到了诏狱最底层的铁栅栏。寒铁上凝结的冰霜粘住皮肤,扯下时带起细碎的刺痛。青梧捂着渗血的左臂,将浸过迷药的帕子死死按在守卫口鼻上。铁链坠地的闷响中,沈昭嗅到了熟悉的血腥气——混着腐肉与铁锈的味道,与三年前她在边关地牢闻到的一模一样。

    “姑娘,西南角第三间。”青梧的声音带着喘,剑尖挑起守卫腰间钥匙,“但……”

    沈昭已经看到了。

    月光从气窗斜斜漏进来,像一把生锈的刀,将牢房劈成明暗两半。谢临川血迹斑斑的囚衣浸在阴影里,双手被铁链吊在刑架上,腕骨处勒出的伤口深可见骨。他头低垂着,散落的长发间露出后颈狰狞的烙伤——“罪”字的最后一笔烧得皮开肉绽,焦黑的皮肉翻卷着,像是被人故意用烙铁反复碾磨过。

    “谢临川!”她攥住铁栏,指甲在锈迹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男人睫毛微颤,抬头时竟还扯出个笑:“夫人这身夜行衣……”他呛出一口血沫,染红了脚边干草,“咳……倒是比嫁衣利落。”

    沈昭劈开铁锁的瞬间,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里混着异香。她瞳孔骤缩——这是诏狱特制的“牵机引”,专门用来诱发心疾的毒香。三年前父帅便是被此香诱出旧疾,生生呕血而亡。

    “赵衍对你用刑了?”她割断铁链的手在抖,刀刃几次擦过他腕间溃烂的伤口。

    谢临川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呼吸灼烫得像烧红的炭:“夫人不该来……萧令仪正愁找不到……”

    “闭嘴!”沈昭摸到他肋下断裂的骨头,突然想起大婚那日他递来的天山寒髓芝。原来那三片救命药,是算准了今日。

    地牢外传来甲胄碰撞声。青梧急声道:“姑娘,羽林卫换防!”

    谢临川突然发力将沈昭推向暗门。她踉跄着撞上石壁,后腰硌到硬物——是他塞来的半枚铜制钥匙,边缘刻着谢氏族徽。“走朱雀巷……”他咳着血沫,指尖在她掌心划出潦草的路线,“陆沉舟在……”

    “要走一起走!”沈昭反手扣住他手腕,却摸到满手黏腻。翻过他掌心,三根透骨钉深深嵌入骨缝,钉尾还挂着碎肉,显然是行刑者故意旋转所致。

    谢临川低笑一声,忽然低头咬住她耳垂。沈昭浑身僵住,听见他气音里裹着血腥:“赌坊地下……有你兄长的……”

    火把的光刺破黑暗。

    “逆贼在此!”

    谢临川猛地推开沈昭。她踉跄着跌进暗门,最后一眼看见他撞向追兵的刀锋。玄色囚衣在火光中绽开血花,像极了她及笄那年,谢临川送她的那件溅墨斗篷。

    ---

    五更天的梆子响了。

    沈昭攥着陆沉舟给的药瓶,蹲在赌坊屋顶。晨雾沾湿了她的睫毛,却冲不散鼻端萦绕的血气。三个时辰前,谢临川掌心的温度还烙在她肩头,此刻怀中铜钥匙却冷得像冰。

    “姑娘,暗道通了。”青梧从瓦缝探出头,面色凝重,“但下面……有往生香的气味。”

    沈昭跃下屋顶时,怀中的半块玉佩突然发烫。暗道尽头的密室里,十二盏长明灯围着一副玄铁棺椁。青铜灯座上刻着沈氏族徽,灯油里浮着细碎的骨灰——这是边关将士的引魂灯。

    棺盖上深深浅浅的刀痕,全是沈家枪法的招式。最深处那道劈痕,正是父帅教她的“破云式”。

    “阿昭。”

    沈昭猛地转身,银枪擦着她耳畔钉入石壁。跳动的火光里,沈煜拄着长枪靠在棺椁旁,半边脸覆着青铜面具,露出的那只眼却盛满她熟悉的星光。只是那星光蒙了层灰翳,像被沙暴侵蚀的明珠。

    “哥……”她踉跄着扑过去,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冷的铠甲。玄铁甲片上密布裂痕,心口处凹陷的箭痕里,嵌着半枚染血的玉扣——正是她及笄时送给兄长的生辰礼。

    沈煜抬手抚上她发顶,掌心厚厚的茧子刮疼了她的鬓角:“我们阿昭,都嫁人了啊。”他嗓音沙哑如磨砂,喉间隐约传来风箱般的杂音。

    长明灯突然暗了三盏。

    沈昭这才看清兄长空荡荡的左袖,还有脖颈蔓延至面具下的紫黑毒痕。那毒纹形似蝎尾,正是北狄皇室秘药“赤练”的痕迹。

    “当年鸣沙谷一役,谢临川冒死传讯……”沈煜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他说朝中有人通敌,要我假死……”

    “你说什么?”沈昭攥住他残缺的衣袖,布料在掌心碎成齑粉。三年来夜夜入梦的焦土残甲,此刻化作利刃刺入脏腑。

    门外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沈煜瞳孔骤缩,一掌将她推进棺椁:“闭气!”

    毒烟从石缝渗入棺椁时,沈昭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指尖抚过棺壁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昭"字里藏着某种规律——横三竖四的刻痕组合。

    沈昭蜷在棺内,指尖摸到棺壁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乍看杂乱,细辨却暗合《六韬》阴符的制式——三长两短为「翼宿」,正是雁门关对应的星野;五短一长是「仓廪」的军纹暗语。她忽然想起儿时父帅握着她的手,在沙盘上摆弄阴符木片。

    她想起曾经父帅说过的话:“阿昭记住,天符应星宿,地符合城郭......”

    "雁...门...关...粮..."她瞳孔骤缩,指甲抠进最新那道带血的刻痕。谢临川竟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连萧令仪搜身时都未曾察觉。

    棺盖轰然掀开的刹那,沈昭的软剑直取萧令仪咽喉。剑锋却在触及对方璎珞时陡然转向,削断她腰间鎏金香囊——西域迷蝶粉倾泻而出,这是控制羽林卫的关键。

    "沈姑娘好眼力。"萧令仪旋身后退,腕间银铃骤响,"可惜你兄长撑不过半柱香了。"

    沈昭余光瞥见沈煜跪倒在地,脖颈毒纹已蔓延至下颌。他手中银枪突然调转,枪尖直指自己心口:"阿昭快走!这毒会惑人心智......"

    话音未落,沈煜眼中红光暴涨,枪风扫过沈昭鬓角。她翻身滚向棺椁后方,忽然摸到暗格中的机括——五行八卦盘上沾着谢临川的血渍,乾位嵌着那半枚铜钥匙。

    "坎水离火,震木兑金......"沈昭想起及笄那年,谢临川在沙盘前教她破阵的口诀。指尖拨动卦象的瞬间,整面石壁轰然翻转,露出藏兵洞中成箱的火药。

    萧令仪脸色骤变:"拦住她!"

    羽林卫的弩箭如蝗雨袭来。沈昭扯过沈煜的披风浸入灯油点燃,火蛇窜上洞顶垂落的帆布。爆燃的热浪中,她看见谢临川浑身是血地破窗而入,手中长剑正滴着守将的头颅。

    "带她走!"谢临川将虎符抛给沈煜,转身迎上追兵。玄铁剑撞上火弩箭的瞬间,他袖中突然飞出一只青铜匣——正是当年鸣沙谷用来传递军情的机关鹞。

    沈昭被兄长拽着跃上房梁时,终于看清谢临川臂上陈旧的齿痕。记忆如惊雷劈开迷雾:十四岁被困狼山那夜,蒙面人手腕的伤疤与此刻重叠,血腥味混着他衣襟上的沉水香。

    "是你......"她隔着火海嘶喊,燃烧的横梁却轰然坠落。

    ---

    陆沉舟的竹楼浸在药雾里。沈昭盯着谢临川心口的匕首,忽然发现他睫毛在颤动。神医捻着金针叹气:"母子蛊最忌动情,谢公子这十年用寒毒压着蛊虫,如今......"

    "什么十年?"沈昭猛地攥住他衣袖。

    窗外的雨忽然急了。陆沉舟掀开谢临川的衣襟,心口处盘踞着蜈蚣状的紫痕:"当年他为救你吸出狼毒,反被蛊母寄生。这些年他遍寻古籍,发现唯有将子蛊引至......"

    檐下风铃突然炸裂。沈昭挥剑挡开暗器的刹那,看见谢明瑾执伞立在雨中,伞骨上垂落的银铃与萧令仪的一模一样。

    "阿昭,你以为他真是救命恩人?"谢明瑾笑着展开染血的婚书,"十年前的狼山大火,谢家暗卫的令牌还在灰烬里呢。"

    沈昭的剑锋第一次迟疑了。记忆里的蒙面人将她推下山崖时,腰间确有一枚玄铁令闪过冷光。而此刻昏迷的谢临川腕间,正系着半截烧焦的令牌绶带。

    "小心!"青梧的惊呼声中,谢明瑾的软剑已刺到眼前。沈昭本能地横剑格挡,却见谢临川突然睁眼,徒手握住了剑刃。

    鲜血滴在婚书上,晕开了"沈昭"二字。谢临川就着血渍在掌心画符,竟是沈家军传递暗号的手势:【当年纵火者,谢明瑾】

    暴雨冲刷着竹楼外的海棠,谢明瑾突然癫狂大笑:"我的好堂兄,你猜阿昭会不会信你?"他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是同样的母子蛊印记,"毕竟我们流着一样的血......"

    沈昭的软剑突然转向,挑飞他腰间玉佩。鸾凤和鸣的纹样下,藏着赵衍的私印——这是赐婚萧令仪时用的皇家工坊印记。

    "原来你才是皇帝的眼线。"她将玉佩碾碎在谢临川掌心的伤口上,"十年前你故意引我去狼山,今日又假意相助......"

    谢明瑾的瞳孔突然扩散。他捂着心口跪倒在地,七窍流出黑血:"不可能...子蛊明明在......"

    "在你给我下蛊那日,我就调换了药引。"谢临川撑着剑起身,将沈昭护在身后,"青梧姑娘,劳烦把萧令仪的尸体抬进来。"

    当两具心口插着玉簪的尸体并置时,沈昭突然发现她们耳后都有朱砂痣。陆沉舟用银针挑破痣体,滚出两粒蛊虫:"双生傀儡术,难怪皇帝能......"

    话音未落,竹楼外突然响起号角声。沈昭推开窗,看见雁门关方向升起狼烟——正是粮仓所在的方位。

    谢临川将染血的婚书塞进她手中,体温正在急速流失:"赌坊棺椁里...有沈家军的...虎符......"他咳出的血沫里浮着金线,那是蛊虫死亡的征兆。

    沈昭突然扯开自己衣领,将陆沉舟的金针刺入心口。在众人惊呼声中,她俯身咬住谢临川的唇,将心头血渡了过去:"谢临川,你的命是我的。"

    竹海在暴雨中翻涌,谢明瑾的尸身旁,那柄绘着海棠的纸伞被风卷起,露出伞骨内侧刻着的小字——【昭昭】。

新书推荐: 配角栏D组的路人甲同学 蝴*刀 此生有你足矣 揉碎春潮[上位者沉沦] [HP]我本该是个海盗的 把故事讲给风听 和反派身份对换后 与你 灼梧 【海贼】在伟大航路的攻略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