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曾经的开国大将军姜老要嫁女的消息在临江城传的是沸沸扬扬。

    这天一支不起眼的小队从姜家出发，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门口的守卫得了上司的命令要严查所有姜府进出的队伍。

    姜家领队的偷摸着给守卫们每人都塞了好几粒金瓜子，领头的更是一条小黄鱼，作揖道：“官爷，我们这是去江南请从宫内退下的沈针绝给姜府的掌上明珠绣嫁妆的，到时你们的赵都督还得去吃酒了。”

    守卫们细看着每个人的眉眼，确定没有姜老，又在几人的身上摸索半天，并没查出什么可疑之物。上司只说严查没说不许放行，领头的守卫得了几人眼色，转眼神情缓和了些，“最近世道不太平，北面出现了一帮子土匪，还是搜得仔细些才安全。”

    “官爷说的是，说的是！”姜家人连连点头。

    领头的守卫掂了掂怀里的金子，大手一挥，拦门的士兵收起长枪，姜家小队一扬马鞭，几人骑着大马向南而去。

    姜府，姜涂月的闺房里，房门大敞着，地上已经碎了一地瓷器。

    跪着在门边的丫鬟往外望了一眼，给屋内的主子使了个眼色。

    “啪！”又一官窑花瓶碎了一地。

    “我不活了，名节都没了，我还活什么？！我不如去死！好给姜家保留个好名声！！”姜涂月又举起左边的花瓶要砸。

    “小姐，您别这样会伤了自己的！”喜微连忙拦着。

    一抹紫色裙摆跨过门槛，主母的声音响起，“别拦！让她砸！”

    喜微使劲抵着小姐高举下压的双臂，一听主母的话，当即收回了手，姜涂月许是砸多了，体力不支，一时失手，花瓶从手上落下，直接砸在了脚上，崩裂的瓷片划破了衣裙，下摆处渐渐染上了一丝血迹。

    “月儿！”姜夫人踩着瓷片疾步而来。

    姜涂月不顾疼痛张开双手直接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呜呜～”

    喜微扶着小姐坐上榻，转身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瓶药膏。

    姜夫人伸手接过药膏，卷起姜涂月的裤腿，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绢细细擦拭着。

    “母亲，”姜涂月说出的话带着颤音，“您那么爱我，就不能让我嫁给四王爷吗？”

    “你是想嫁给王爷还是他的人？”姜夫人将血迹擦拭干净，又一点点地上药。

    以前是赌那一口气，但是见过四王爷后，心里对他的样貌也是极满意的，果真京城第一美男不是白说的，加之英雄救美的情节差点玩脱，也算是真的救了自己，想到此处，脸上不由地染上一片红霞，“我……我……”

    姜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涂好药膏后，拉着姜涂月的手坐在榻上，“若天下安定之时，让你嫁与王爷也不是不行。”

    “母亲知你傲气，让你嫁给一个鳏夫，心有怨气，”姜夫人轻抚着姜涂月的手，“但那可是卢氏！虽是分支，亦能保你在接下来皇位争夺战中活下来，且百年不倒！”

    姜涂月脸上的绯红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你可知你父亲为什么要辞官？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将有一场内乱，朝堂会激荡，牵扯之人九死一生，要么从龙之功飞黄腾达，要么九族难保。”

    “你不该选王爷，更不该选四王爷，他的封地动荡，受灾连连，经不起这次的斗争。”姜夫人将呆住的姜涂月拥进怀里，轻抚着背，将昨晚丈夫告诉自己的话都说了出来。

    第一次的情动刚刚发了芽就被掐了，姜涂月仿佛精气神一下子被夺走，有气无力地说道：“女儿晓得了。”

    一直空置的凝翠苑今天热闹极了，进进出出全是仆人，搬着各种家具、布匹、花瓶……

    刚从小厨房出来，正端着药的喜微瞧见了，心生疑惑，转了个方向去了凝翠苑，结果看见前院那个预备的暖脚婢正穿着小姐样式的罗衫在跟宋嬷嬷学礼仪？！！

    喜微惊住了，揉了揉眼，再仔细一看，确定凉亭里那人就是子晴，顺手拉住身边抱着花瓶匆忙而过的小婢女，“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婢女一见对方穿着比普通富贵人家的小姐还好，就知是贴身丫鬟，恭敬答道：“奴婢昨个才进府的，说是来伺候小姐的。”

    喜微：“哪个小姐？”

    “正学着礼仪了。”小婢女往凉亭处指了指，说完就低头忙事去了。

    喜微一甩衣袖，端着药就往回走。

    映月居，姜涂月正摸着一玉佩，上面刻着流水龙纹，这是四王爷走时叫手下递来的定情之物，手抚着胸口有点点难受，很舍不得地将观赏半天的玉佩放入盒中摆好。

    “小姐、小姐，不得了了，旁边的凝翠苑有人住了！”喜微一边轻喘着气，一边将药碗递到小姐面前。

    “又来客人了？不住在客房住后院？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来了？”父亲刚搬到临江城时，经常有客人来访，有些带着女眷不够住的，偶尔也有住凝翠苑的。

    “不是，是子晴！”

    “子晴？”姜涂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啊——那个暖脚婢？！”

    “对！那边的下人喊她小姐！！”

    “小姐？呵呵～”姜涂月一拍桌子，“你听错了，怕喊得是姑娘吧？！”

    “姑娘？”

    “父亲糊涂了，竟然让那下贱东西爬上了床！”姜涂月气势冲冲地冲出门去，喜微紧跟其后。

    “汐月小姐，果真聪慧，真是一学就会。”宋嬷嬷喝完了一盏茶，对面的人已经学会了刚教的礼仪。

    “奴婢需净手一番，汐月小姐可以再巩固巩固，过会回来我们再学下面的礼仪。”宋嬷嬷欠身退下。

    “好的，嬷嬷。”林子晴被姜老赐名汐月，如今住在凝翠苑学着规矩，挺直腰身，重心上移，步伐轻盈且舒缓，目视前方，双脚尽量走在一条直线上。

    这样端着走路，林子晴是憋出一头汗，旁边新来的小丫头忙上前用帕子沾干汗珠。

    “啪！啪！啪！”身后响起掌声，紧接着就是姜涂月的嬉笑声，“这是哪里来的官小姐？行的是一副好礼仪！”

    林子晴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姜涂月就是行叉手礼，“汐月见过小姐。”

    姜涂月绕着林子晴打量了一圈，“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起这身四经绞罗果真贵气了起来，看起来像个人了。”

    林子晴不卑不亢道：“谢谢小姐的夸奖。”

    “可惜了像个人却不做人事，你这还未及笄的年纪就敢爬主家的床？！”姜涂月拿起桌上还在温着的茶壶就砸向林子晴。

    旁边的小丫头冲了出来挡在了林子晴身前，被滚烫的茶水淋了半身，袖口处露出的手腕立刻红肿了起来。

    小丫头低着头倔强道：“不可以对我们小姐无礼。”

    姜涂月嗤笑一声，喜微撸起袖子冲向前，就要打小丫头大嘴巴子。

    林子晴一把拉过小丫头，让那一巴掌落了空，待对方再次掌掴而来时，右手向上一抓，钳制住了，眼眸却望向姜涂月，“小姐，汐月几个月前就已经及笄了，爬床又是何意？”

    “你要是不爬床，怎么可能抬你做主子让你住凝翠苑？”喜微只敢嘴上嚷嚷，并不敢进一步行动，怕子晴真成了老爷的新宠。

    林子晴：“姜老看我可怜，已经收我做养女了，赐名汐月。”

    一听这话，姜涂月更是气的牙痒，伸手就抓向林子晴的脸，“我让你瞎说，我非抓花你脸不可！看你以后怎么魅惑！！”

    林子晴手上一拽，将喜微挡在身前，那一爪子抓在了喜微的脖颈上，“哎哟～”

    “还敢躲？！”姜涂月大手向后一挥，”还不快把她给我按住！！”

    身后跟着的一群婢女就要上来抓林子晴，被林子晴护住的小丫头忙对着不远处还在搬运打扫的婢女小厮们大喊：“快来人呀！小姐被打了！！”

    婢女小厮们举着扫把和长凳就要赶来。

    凉亭里，小丫头一人拦住两，剩余几人追着林子晴，在凉亭绕着圈跑，前后一拦截还是被逮住了。

    姜涂月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的林子晴口中腥甜，再一巴掌上来，后面赶来的丫鬟小厮们已经与姜涂月带来的几人打成一团。

    “住手！！！”凉亭之外一人喝道。

    姜涂月放下抬起的第三个巴掌，呆呆地看向凉亭外，“宋嬷嬷？”

    紫宁轩，今天热闹非凡。

    大厅里跪着脸部红肿的林子晴和眼泪汪汪的姜涂月。

    “为父几个月前收了子晴做养女，以后她就是你的姐姐了，叫姜汐月，你们这段时间好好相处，别再闹了。”上首的姜老爷揉着眉头说着。

    “汐月？汐月？父亲，您只有一个月儿！怎么能再来一个月儿了？！”姜涂月不敢相信地望向父亲，眼泪无声地流出。

    “你的母亲会跟你解释。”姜老爷说完这句话，起身就去了前院，离开前还有好多事要处理。

    姜夫人抬了抬手，“行了，你们父亲走了，可以起来了，以后姐妹间就别再闹成这样了。”

    “汐月，这次是你妹妹的错，看在她比你小还是妹妹的份上就别计较了。”姜夫人招了招手，一旁的宋嬷嬷恭敬地将一个瓷瓶递送到林子晴面前。

    姜嬷嬷：“这是雪肌膏，对红肿的皮肤最是见效。”

    “谢母亲。”林子晴微微一拜，收了那瓶药，“母亲说的是，妹妹一时接受不了多了个姐姐，才如此冲动，汐月能理解。”

    一旁的姜涂月狠狠剜向林子晴，哭泣声变大了。

    林子晴并没在意，起身就是一拜，“母亲，汐月院子里还有很多东西没安置好，想先行告退。”

    姜夫人点了点头，“去吧！”

    林子晴跨出紫宁轩后，姜涂月的委屈彻底爆发，直接哭着扑向姜夫人，“母亲，父亲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姜夫人摸着姜涂月的脑袋，“你父亲自有打算，你又何必跟一位将死之人计较了？”

    姜涂月猛地抬头，看向母亲，不知道这句话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