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第一天，杨雪婷在校门口被一双手蒙住了眼睛。熟悉的檀香味钻进鼻腔，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谢长安，你幼不幼稚！"她掰开那双手，转身果然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两年时间像被按下加速键，当初那个会为分化忐忑不安的男孩已经长成肩宽腿长的少年。谢长安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领口处露出的锁骨线条分明，后颈的Alpha腺体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猜猜我暑假干嘛了？"他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掏出一张照片。画面里他站在跳伞机上，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笑容却比阳光还灿烂。
杨雪婷抢过照片："你疯啦！不是说好等我一起去的吗？"
"谁让你回外婆家那么久。"谢长安顺手拎过她的书包，"不过我给你带了更好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跳伞基地特制巧克力，据说能缓解Omega的经期不适。"
杨雪婷耳朵一热："要死啊你！这么大声！"她作势要打他，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大清早就在这打情骂俏？"林予安靠在围墙边抽烟，黑色短发比去年更长了些，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她今天穿了件男式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腕内侧的月牙形疤痕。
谢长安立刻站直了身体，像只警觉的牧羊犬。自从去年那件事后，他对林予安始终保持着微妙的戒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杨雪婷已经小跑过去，亲热地挽住了林予安的手臂。
"安安！暑假给你发的消息怎么都不回？"
林予安任由她拽着，烟叼在嘴角含混地说："山里没信号。"她弹了下烟灰，"给你带了蘑菇干，放你桌洞了。"
杨雪婷欢呼一声。谢长安站在原地看着她们，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这一年里，杨雪婷和林予安的关系突飞猛进，甚至发展出了只有她们才懂的暗号和笑话。有时候他看着她们头碰头分享同一副耳机，会觉得那道无形的屏障比AO之间的生理差异还要难以跨越。
"走啦，尿床精！"杨雪婷回头喊他，阳光穿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王佳说第一节是李老师的课，迟到要罚站的！"
教室里的座位表重新调整过。杨雪婷和谢长安依然同桌——这是李老师唯一坚持不变的传统，说是为了防止班级分化现象加剧。王佳和邓钰凡坐在他们前面，正凑在一起看什么东西。
"快看！"王佳兴奋地挥手，"分班名单！咱们班来了个转学生！"
邓钰凡补充道："据说是从南方来的，长得特别可爱，像个洋娃娃。"
杨雪婷刚想问详情，教室门就被推开了。李老师身后跟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全班瞬间安静下来。那是个皮肤雪白的男孩，睫毛长得能在上面放铅笔，嘴角天然上扬，像随时都在微笑。
"这是谢祈同学，从今天起加入我们班。"李老师拍拍手，"大家多照顾新同学。"
谢祈鞠了一躬，声音软糯得像棉花糖："请多指教。"他抬起头时，目光不知怎么落在了杨雪婷身上，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谢长安在桌下踢了杨雪婷一脚："你认识？"
杨雪婷茫然地摇头。但当下课铃响起，谢祈果然径直走向她的座位："你是杨雪婷对吗？我哥哥提起过你。"
"哥哥？"
"谢长安啊。"谢祈眨眨眼，"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全班哗然。谢长安一口水喷了出来："等等，我哪来的弟弟？"
谢祈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表弟啦。我妈妈和你妈妈是堂姐妹，不过我们家很早就搬去南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看，这是五岁时的我们。"
照片上两个小男孩蹲在沙滩上堆城堡，其中一个明显是幼年版谢长安，另一个则白皙秀气得像个小姑娘。杨雪婷凑过去看，突然指着小谢长安哈哈大笑："你小时候门牙漏风！"
谢长安一把抢过照片，耳根通红："谢祈！你突然跑来干什么？"
"转学啊。"谢祈无辜地说，"我爸工作调动嘛。"他转向杨雪婷，眼睛湿漉漉的像小狗，"姐姐，我能坐你旁边吗？"
"不行！"谢长安斩钉截铁。
"可以啊。"杨雪婷同时说道。
谢祈胜利地笑了，拉过椅子挤在他们中间。他身上有股清新的薄荷味，是Omega信息素，但淡得几乎闻不出来。杨雪婷好奇地问："你分化多久了？"
"去年冬天。"谢祈托着腮帮子看她，"我是薄荷味的Omega，很普通啦。不像姐姐，茉莉花多特别啊。"
谢长安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去趟厕所。"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杨雪婷皱了皱眉。谢祈却像没察觉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姐姐，这是我自己做的薄荷糖，能缓解Omega的腺体发热，送你尝尝。"
林予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伸手拿了一颗糖扔进嘴里："太甜。"她评价道，却还是揉了揉谢祈的头发，"小鬼，别一上来就这么热情，吓着人家了。"
谢祈吐了吐舌头："安安姐还是这么严格。"
杨雪婷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也认识？"
"他爸和我爸是老战友。"林予安简短地解释，目光却追随着谢长安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意思。"
接下来的日子，谢祈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四人小团体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他天生有种让人忍不住照顾的气质，连王佳这样的Alpha都会主动帮他拎书包。只有谢长安始终对他爱答不理，每次谢祈凑近杨雪婷，他就会找各种理由打断。
"你干嘛老针对谢祈？"某天放学路上，杨雪婷忍不住问，"他多可爱啊，像只小兔子。"
谢长安踢飞一颗石子："装模作样。"
"你就是嫉妒他比你受欢迎！"
"我嫉妒他？"谢长安停下脚步，眼睛微微眯起，"杨雪婷，你见过哪个Omega会'不小心'跌进Alpha怀里三次？还都是当着全班的面？"
杨雪婷回想了一下，确实有几次谢祈差点摔倒，都是被不同的Alpha扶住的。但她不以为意："他平衡感不好嘛，你没看他体育课连单杠都上不去？"
谢长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听着，豆芽菜，Omega对Omega也会有信息素吸引，尤其是你这种刚分化不久的。别被他那副无辜样子骗了。"
杨雪婷拍开他的手："你才要小心呢，王佳说最近好多Omega给你递情书。"
"我都扔了。"谢长安说得斩钉截铁。
"真的？"杨雪婷心里突然轻快起来，"那个高三的学姐那么漂亮，你也扔了？"
谢长安弯腰凑近她，檀香味扑面而来："你吃醋了？"
"做梦吧你！"杨雪婷推开他，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自从分化后，他们的关系就一直处于这种微妙的平衡中——比朋友亲密，却又不是恋人。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当初匹配度检测结果不是92%，而是更高或更低，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十月的某个周末，四人约好去新开的游乐园。谢祈听说后软磨硬泡要跟着，最后连林予安都松口答应带他。集合当天，杨雪婷穿了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还特意喷了点茉莉香水。
"好看吗？"她在谢长安面前转了个圈。
谢长安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把她的马尾辫拨乱："丑死了。"
"谢长安！"杨雪婷气呼呼地整理头发，却没注意到少年泛红的耳尖和微微发颤的手指。
游乐园人山人海。谢祈一到就兴奋地拉着杨雪婷要去坐过山车，谢长安刚要跟上，就被王佳拽住："帮个忙，邓钰凡想吃冰淇淋，但那个窗口只让Alpha排队。"
等谢长安买完冰淇淋回来，杨雪婷和谢祈已经不见踪影。林予安靠在栏杆上抽烟，懒洋洋地指了个方向："鬼屋那边。"
鬼屋前排队的人不多。谢长安老远就看见杨雪婷和谢祈站在队伍中间，谢祈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逗得杨雪婷直笑。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她脸上，像撒了一把碎金。谢长安突然觉得胸口发闷，手里的冰淇淋也开始融化，奶油滴在指缝间，黏糊糊的难受。
"不过去？"林予安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谢长安摇摇头："她玩得挺开心的。"
"怂。"林予安吐出一个烟圈，"喜欢就去抢过来，在这装什么大度。"
"谁喜欢她了！"谢长安下意识反驳，却在林予安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很明显吗？"
"瞎子都看得出来。"林予安掐灭烟头，"不过那小鬼确实有问题。我查过了，他爸根本没调职，是他自己要求转学的。"
谢长安猛地转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予安话没说完，鬼屋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杨雪婷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身后跟着脸色惨白的谢祈。
"怎么了？"谢长安冲过去抓住杨雪婷的肩膀。
杨雪婷惊魂未定："里面有个工作人员...一直跟着谢祈，还、还摸他脖子..."
谢长安脸色瞬间阴沉。他刚要往鬼屋里冲，一个黑影却比他更快——林予安已经揪着个戴鬼怪面具的工作人员出来了，一脚踹在那人膝盖上，动作干净利落。
"道歉。"她冷声道。
工作人员哆哆嗦嗦地摘下面具，露出张年轻的脸："我、我就是觉得他味道好闻..."
谢祈躲在杨雪婷身后发抖，薄荷味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带着明显的恐惧。杨雪婷安抚地拍着他的背，突然注意到他后颈的腺体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事情最终以游乐园方面道歉并赠送全年免费券告终。但回程的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谢祈一直紧紧抓着杨雪婷的手腕，连林予安要送他回家都拒绝了。
"我要和婷婷姐一起..."他小声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谢长安罕见地没有反对，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直到把谢祈安全送到家，他才长舒一口气："总算走了。"
杨雪婷白了他一眼："人家刚受了惊吓，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你不觉得奇怪吗？"谢长安压低声音，"一个Omega，独自转学来陌生城市，还刻意接近你..."
"他是我表弟！"
"远房的！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
两人争执间，谢祈家的门突然又开了。一个高挑的少年站在门口，冷冷地扫视他们："你们是谁？"
杨雪婷愣住了。这少年看上去比他们小一两岁，但身高已经超过谢长安，眉眼锋利如刀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信息素——浓郁的龙涎香混合着古龙水味，强势地霸占着周围的空气。
"顾衍生？"谢祈从屋里探出头，声音突然变得轻快，"你怎么来了？"
"阿姨让我来看看你。"名叫顾衍生的少年目光落在谢祈抓着杨雪婷的手上，眼神瞬间冷了几分，"松手。"
谢祈触电般缩回手，却还是小声解释："他们是我同学，送我回来的。"
顾衍生"嗯"了一声，目光转向谢长安："你是他哥？"
谢长安挑眉："算是吧。"
"管好你的人。"顾衍生说完，一把拉过谢祈关上了门。
杨雪婷和谢长安站在楼道里面面相觑。
"那是谁？"杨雪婷小声问。
谢长安摇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谢祈的亲弟弟。"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紧闭的门，"有意思，一个Alpha对Omega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谢长安突然拉起她的手，"走吧，送你回家。"
夜色已深，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杨雪婷任由谢长安牵着自己，心跳声大得仿佛要冲出胸腔。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虎口处有常年打球留下的茧，摩擦着她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谢长安。"她突然开口。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谢祈真的有问题，你会保护我吗？"
谢长安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路灯从他背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像话："废话。从你五岁那年把沙子扬到我脸上开始，我就注定要保护你一辈子了。"
杨雪婷鼻子一酸，赶紧低头掩饰："谁要你保护..."
"不要也得要。"谢长安重新牵起她的手，"走吧，豆芽菜。"
他们的影子在路灯下融为一体，长长地拖在身后，像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杨雪婷想，或许青春就是这样，有突如其来的危险，有不请自来的访客，但也有始终如一的陪伴。她偷偷收紧手指，与谢长安十指相扣。少年明显僵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不知名花朵的香气。明天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但此刻，掌心的温度足够真实，足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