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疏影阁,玉竹
京城连着下了几天大雪,今日天气稍微有些适宜。
裴砚卿近日一直在忙圣上交付的汴州水患事务,今日手头的事务总算完成的差不多了,他坐在案桌前放下手中的水利图,双手抚额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吱呀’,只听到一声开门声。
低沉的脚步声传入房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砚卿,今日日头不错,我看汴州事务也快结束了,不如你我二人去疏影阁小酌两杯。”
裴砚卿听到声音后便知道来人是谁了,并未抬头只是继续揉着额头。
来人见裴砚卿不语,便继续道。
“砚卿可知,近日京城中有一善棋女子,这女子棋艺其精湛,与人对弈从不露面,总是带着一顶帷帽掩面,我与她对弈过一次,确实名不虚传。”
踏入房中之人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眉眼间给人一种十分儒雅的感觉。
这便是裴砚卿好友,柳修远。
起初二人交情并不算好,说起来只是点头之交,但在一次执行公务的途中,二人遭到暗算,危机关头之下两人合力突破危机,至此他们二人便开始有了交集。
裴砚卿抬眸看着眼前之人,抿唇说道:“这与你我二人去疏影阁有何干系?”
柳修远笑了笑说道:“这女子便是在这疏影阁摆棋对弈,听说今日她便会在疏影楼摆棋对弈。”
裴砚卿起身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转了转头,他看着窗外的景色,想着,自己近日一直忙于汴州事务,确实也该放松一下了,他双眸微动,开口道:“既如此,那便去看看。”
二人出门时已经是酉时,工部衙府离疏影楼并不远,所以两人并未乘坐马车。
大晟皇朝国力强盛,民风开放,街道上十分热闹,人来人往,有拿着冰糖葫芦与玩伴嬉戏的孩童,还有在首饰摊前挑选首饰的妇人。行商们挑着担子,叫卖声此起彼伏。
沿着街道一直往前,左转进入东临街,东临街里经营的多数是一些供人消遣娱乐的生意,两人没走多久便到了疏影阁。
门前的小厮正在迎客,见到二人连忙上前。
“两位客官里面请。”
没多久两人便被带到了二楼雅间,疏影阁摆设十分有讲究,楼上设有雅间,每个雅间都有老板收集的字画摆设,进入雅间待客的小厮便会点起房内香薰。
裴砚卿定神,在空气中轻轻一嗅,这香应是沉香,闻起来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对于疲惫之人来说确实很有助人思考和冥想。
裴砚卿心想这疏影阁确实有些东西。
雅间内设有两扇梅花纹窗户,窗户一扇是打开的,从里往外看可以看到一楼大厅。
大厅内设有一个布置得十分雅致的台子,台子中央放着一张檀木桌和一对檀木椅,檀木桌
上摆放着一副棋盘,两个瓷白色的棋盒里分别装着黑白两子。
裴砚卿和柳修远点了一壶梨花白和一些吃食,刚抬手喝下半杯梨花白,便听到楼下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玉竹姑娘来了,不知今日谁能在这棋局上多赢她一子。”
裴砚卿转眼看向楼下,一名头戴白色帷帽,身着白色素裙的女子已经来到大厅内,这女子站在得笔直,虽然她穿着简单,但不知为何却能感觉得到她散发着一种不服输的气质。
玉竹在一旁与掌柜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便移步去了台后的房间。
没过多久,疏影阁内琴声悠扬,抚琴的如烟姑娘在琴案前轻拨琴弦,琴声婉转,似小乔流水般引人入胜。
悠扬的琴声把众人带进了一副山水情景当中,琴声止,疏影阁掌柜七叔在台上说道;“各位贵客久等了,疏影阁今日棋盘对弈,即将开始,今日对局的是玉竹姑娘与延安公子。”
这延安是京城中小有名气的才子,琴棋书画四艺中,棋艺最为擅长。
玉竹缓步走上台与延安对坐,两人中玉竹手执黑子率先落子,延紧随其后,两人一来二回,顷刻间棋盘上已布满了不少棋子。
二人的身后的两位侍童也不闲着,把两人每一次下的棋子,同步放在台上竖着放立的大棋盘上,便于客人观看。
起初延安还觉得得心应手,开局便先吃下了素心一子,但是后来他慢慢发现,他的棋子好像在无形中被素心包围了。
玉竹一开始并未展开攻势,她像是站在战场上的女将军,先观察对方的局势,每一刻棋子落下的位置,之后根据每一颗棋子的位置来思考下一颗棋子应该落在那里。
棋至中盘,延安慢慢的发现了不对劲,可是等他反应过来时已为时过晚,玉竹开始展开攻势,少时棋盘上的黑子已将白子围得密不透风。
延安执棋,看着眼前的棋局,手中白子竟已无落子之处,他的额间早已经布满薄汗,神色间尽显窘迫。
反之素心抬手间满是从容,只有在布局思考时才会稍显停顿。
延安收回手,叹了口气,把手中棋子放入白玉棋盒中,双手抱拳置于胸前俯身说道。
“在下输了。”
玉竹颔首回礼。
“公子承让了。”
台下看客们看到此处,无不拍手叫绝,这姑娘看着穿着打扮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但小小年纪却有着不输他人的气势和谋略。
楼雅间内,裴砚卿伸手抬起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摩擦着手中的酒杯,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上二人。
正当众人还在讨论两人的棋局时,大厅内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如同冬夜里的寒雪,让还在情绪中的众人回过神来,循声看去,楼上雅间内的锦衣男子立与窗前,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让人望而却步。
“玉竹姑娘棋艺精湛,不知可否与在下对弈一局。”
玉竹抬头看着楼上的裴砚卿,可惜,头上的帷帽遮住了她此时的表情,不然裴砚卿便会看到帷帽里的她露出来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
玉竹起身,朱唇轻启。
“公子可知,同小女子对弈有一赌注。如若公子输给了我,小女子可以向公子讨要一件东西。”
玉竹看着裴砚卿顿了顿继续道。
“公子还要与我对弈吗?”
字句间,玉竹的声音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澈动人,但不知为何,裴砚卿却感觉到了她话语间藏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裴砚卿挑眉,双眸注视着楼下的玉竹。
“那如若姑娘输了呢?”
玉竹纤细的双手轻轻握着抱于身前,微微笑道。
“如若我输了,公子也可向我讨要一件东西。”
说罢,玉竹与裴砚卿二人便已坐在檀木桌前,两人各执一子,抬手间棋局已然展开,开局两人都十分淡定若自然,但他二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罢了。
玉竹手执白棋,看着眼前的棋局,双眸中闪过一丝愕然,没想到这人看似随意,却步步紧逼,但她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破了对方设下的又一个包围。
棋至中局两人不分上下,对局十分精彩,台下众人也都聚精会神的观看,生怕错过一子。
裴砚卿抬眼看着眼前的玉竹,这女子在下棋时好似不会分心,坐在那里宛若雪夜里的一颗玉竹,挺拔、坚韧。
玉竹抬手俯身往前在裴砚卿身前的棋盘下落下一子,她往前时袖口从裴砚卿身前带过,裴砚卿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清香,这味道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但却想不起是在哪里了。
正当他在思考时,手中的黑子落在了一个不该落的位置。
落子无悔,裴砚卿摇头,无奈一笑,这局要是同他人对弈尚且还有转机,可是对面玉竹步步紧追,这局怕是难以翻盘了。
很快玉竹便落下最后一子,一决胜负了。
台下众人意犹未尽的看着两人的棋局,不禁再次佩服眼前的女子。
一旁的柳修远也有些吃惊,略一迟,半带轻笑道。
“裴兄也有失手的时候。”
裴砚卿不语,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说再多也无用。
“姑娘想要什么,裴某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玉竹起身,眼神扫过裴砚卿腰上的一枚绛紫色的玉佩。
“我想要公子身上的这枚玉佩。”
裴砚卿有些不解,为何要这玉佩,虽然这玉佩对他而言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但他经常把这玉佩带在身上,如若把它给了这女子,确实不合礼数。
虽不解,但他既然已经应允他人便无需再想。
裴砚卿伸出修长的手指果断扯下腰间的玉佩,递到玉竹身前。他修长的身姿站在玉竹身前,几乎高出她半个头,台上两人一个仪表堂堂,一个气质从容,十分养眼。
玉竹抬头,白皙的双手从裴砚卿手中接过玉佩。
“裴公子适才为何突然分神,不然小女子也不一定能赢。”
裴砚卿挑眉,淡淡地说道。
“无事,有些疲倦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谢过裴公子了。”
玉竹看了一下门外,不觉间,夜已深,疏影阁外,长街上已然点起了街灯。
玉竹暗道不好,今日多对弈了一局竟已入夜,与众人施礼之后,转身走到七叔身旁与他交谈了几句后,便离开疏影阁了。
裴砚卿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同身侧的柳修远说道。
“修远,你可觉得她有些熟悉。”
柳修远摇了摇头,他看着玉竹的背影,仔细想了一想,自己好像从未见过此人,再说这玉竹姑娘又未曾露出过真容,光看这身姿确实看不来。
片刻之后。
疏影阁内琴声又起,余音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