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强,还在上课……”
“我们俩还需要在乎这些吗,走,哥请你喝奶茶。”
“……不,我不饿,我要回去。”
蒲冰的声音颤抖着,好像要哭了。
“马上放学回去干嘛?”
“我还有东西没拿,先回去……”
“别给脸不要脸啊。”
陶宁揣着兜往外走,绕过教学楼就是一片没怎么修整过的小树笼,能看到里面树影不正常的摇曳晃动。
孙强把蒲冰强硬地拉着,不顾蒲冰的拒绝和挣扎,推推搡搡朝学校后门走去。
没多想,陶宁直接就过去了,“没听到人家说不饿吗?”
孙强一转头就看到陶宁一脸邪笑地站在他身后,吓得跳起来,“卧槽!”
陶宁又瘦又小,大概是太瘦了,眼睛就看起来很大,乍一贴脸确实渗人。
“你特么有病啊,在这里装神弄鬼,”孙强被吓出丑态,但因着蒲冰在旁边,竟是一时间恼羞成怒,“呵呸!疯婆子一个,妈的,他们怕你,老子不怕你,老子今天就要教训你——啊啊啊啊啊!”
大部分少男最脆弱的东西叫作韧带,陶宁深谙此道。
她向前一脚,把人的双腿前后劈叉,大有把人往下按的势头。
孙强想要挣脱,但他根本没想到陶宁有这么大的暗劲,陶宁看着孱弱力气却不小,一时间他的下胯被搞得痛得不得了。
“蒲冰,他刚刚欺负你了,来,”陶宁看着在旁边愣神的蒲冰,眼神示意孙强的脆弱部位,“往这里来一脚。”
孙强那瘦短的身躯一震,“陶宁,你特么敢!”
“害怕了?”陶宁用力,把人又往下一按,又是一阵惨叫。
“害怕了就应该求饶啊,没人教你吗?”
“疯子……别以为就只有你有人罩着!像你这种……”
孙强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陶宁只是一味地看向蒲冰。
“好机会啊,真不来一脚?”
蒲冰往后退了一步,她低着头捂住脸,最终逃跑了。
“诶!”跑什么啊。
陶宁拍拍手放了人,又头也不回地闲庭信步往外走。
在她身后,孙强疼得趴在地上,嘴里还不忘叽里咕噜地咒骂。
这种咒骂的声音陶宁听得多了,这些年她跟着黎嬢嬢的打手做了不少事,其中不乏赖账的客人,反正那些骂人的话都千篇一律的。
不对。
骂男人和骂女人的话倒是不一样,不过嘛,也是千篇一律,没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陶宁顿了顿脚,又笑起来往前走,然后猛地蹲下。
不知何故,肚子突然有点痛,陶宁往厕所的方向拐去,走到一半又好了,却没想到听到厕所有一阵低声的啜泣,听声音好像就是……刚刚的蒲冰?
不太想过去,但心里又有点空,这种感觉很难说,以前只有在山上往下看时,才有这种感觉。
但这会儿总不能是恐高。
“蒲冰?”陶宁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敲了敲门。
啜泣声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陶宁感觉有些烦躁,“要不要一起回教室?”
“……”
里面没有回答。
陶宁一抓脑袋,心想要不回去算了。
可里面很快出现一阵窸窣的声音,然后是蒲冰弱弱的请求。
“你能不能帮我拿个东西?”
陶宁想也没想,“可以啊。”
“就是……那个东西。”
“那个”所指,仿若讳莫如深,不过只要有过月经的女孩子,应该都知道是什么。
可惜,陶宁没有,甚至没人告诉过她。
于是她傻愣愣地问:“那个?哪个?”
蒲冰又重复了一下,“就是,那个……你没带的话,我书包里有,在后面的夹层……”
陶宁一头雾水:“那个是哪个?”
“……算了,”蒲冰的声音略微颤抖,好像又有点生气,最后赶人,”你走吧。”
这什么跟什么啊,又不说清楚,还生气了。
“你等着。”
说完陶宁转身就走,准备直接把蒲冰的包拿了下来,谁知道她到底在要什么?
她大步快走,只是楼梯拐角处,眼角余光好像看到了几颗人影,可再转头,无论从什么角度往下看,她都看不见刚刚的人影,就好像那是个幻觉。
怪事。
陶宁从不怀疑自己的眼睛,所以肯定有几个奇怪的人跑到学校后面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吧。
她很快下来,敲了敲厕所的门,把包递过去,“包给你拿来了,要什么你自己拿。”
蒲冰伸手接过,窸窣一阵后,走了出来。
她的气色比方才更差了,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是乌紫的,好像死了一段时间的尸体。
“谢谢你……”蒲冰有气无力地背着包。
见她出来,陶宁终于问出自己的疑问,“你要和孙强结婚?”
蒲冰一愣,又笑了笑,像是自嘲,“关你什么事?”
“所以你刚刚是因为这个才不还手的?”
“呃……”
蒲冰的神色十分古怪,在陶宁眼中是这样的,古怪,那眼神好像还在责备她,责备她什么呢?蒲冰自己也没想好吗?
陶宁追问:“那是为什么?”
她太好奇了,为什么大家都不还手。
只要还手,最惨不过是继续被打,但也有一定概率会让对方畏惧。
她很清楚,她就是凭借这份恐吓,活到现在的。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又为什么?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蒲冰好像是生气了,她弓着身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陶宁蹲下身,把人搀扶起来,“因为我多管闲事,没看出来吗?”
蒲冰:“神经病……”
陶宁:“医务室?”
“不去。”蒲冰犹豫了一下,“……能不能帮我倒杯热水。”
“啊?一杯热水就行?”陶宁看着她那张煞白的脸,“我感觉你都要死了。”
“正常人谁——”蒲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还没来过吧?”
“来?来什么?”
“算了,懒得跟你讲……”她痛得说话都没力气了。
陶宁扶着蒲冰走着,“那……刚发的牛奶你还要吗?我帮你领了。”
蒲冰看了陶宁一眼,有点无语,“你拿着吧,我拿回去也不是我喝。”
“谢了。”
回到教室,教室还是之前的那副乱糟糟的模样,没什么变化。
蒲冰直接趴在桌子上,什么都不想管,喝了陶宁给的热水,但她的肚子痛得实在受不了,只希望赶紧放学吧。
可等她中途抬头看时发现,不知何时,陶宁本人连同她的东西,都消失了。
大概是旷课了吧……
也没多想,蒲冰煎熬着放学时间,数着秒数收拾回家。
“那俩妹子进去了?”
在教学楼的背面,几个男人抽着烟,看着在那边堰塘生闷气打水漂的孙强。
“进去了,周围没人了。”一矮个子畏畏缩缩跑过来,“大哥,能确定这是我们要找的人?”
被唤作大哥的男人看着倒像那么回事,穿着油亮的黑色衬衣,梳了个大背头。
他从兜里掏出照片,对比看了看,又把照片丢给旁边几个手下。
“动手吧。”
陶宁收拾好东西下来的时候,直觉让她换条路,又或者是晚一点下去。
她确实是想提前一点走的,柳老师这会儿应该下楼了,但她总不能让老师大着肚子等自己。
只是在楼梯口,她看见了一个人,正蹲守在那边墙脚。
那人似乎背靠着墙坐着,天气尚未变暖,就已经换上了背心,露出半截大臂。
少男正在生长的肌肉线条上,纹着桃红的蝴蝶,陶宁一眼就认出是谁。
还真巧,居然是他。
陶宁翻了个白眼,很果断地换了条路。
脚步声渐行渐远,鞋与地面的碰撞声均匀地一下下散开,那死灰色的白墙后面是逐渐偏西的阳光,虽然不过短暂须臾,但那橙黄的光暖烘烘地洒在身上,少男没来头地笑了一下。
他旁边的小弟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风哥,她没发现咱们吧?”
“嗯哼。”
他拍拍身旁小弟的脑袋,“收工,晚上排练去。”
小弟眼冒星星,“真的吗!我我我我,我可以做什么?”
风哥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上下瞄了小弟几眼。
“帮我买饭。”
“不要啊风哥——我能不能——”
“不能。”风哥揣着手,“你要是敢碰我的琴,你这辈子都别跟着我了。”
“呜呜呜……”
很快,陶宁收到一条短信。
【风:晚上排练,有空来】
陶宁礼貌回复:【滚】
“陶宁!快过来。”
柳老师站在校门口向陶宁招手,旁边是她的丈夫,拎着买来的菜,另一只手扶着妻子。
陶宁小跑过去,“柳老师!”
“你又提前出来了,”柳老师拉着陶宁的手,“过段时间要来几个新老师,到时候就不要像现在这样提前了。”
“好。”
柳老师熟稔地跟门卫打招呼。
学校的人不多,所以门卫也基本上认识这些学生,尤其像陶宁这种比较特殊的。
这丫头的爹在很小的时候就跑了,据说还赌博欠了不少钱,估计人也是被抓走抵债了。她妈妈倒是带着小家伙过了几年,但没过多久也不见了跑了。
本来是要把她收到福利院的,结果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亲戚,说是什么她的远方姑姑,把她领走了。
不过这孩子就跟养不家的野猫一样,也不怎么往她姑姑家去,一天到晚混在夜场,估计早就学坏了。
也就这个天真的女老师觉得她是可造之材,时不时就把陶宁往家里带,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少点什么。
对此,陶宁也是疑惑的。
她和老师并排坐在小车的后座,车不算好,有些汽油味道,却十分整洁,能看出主人对其的爱护。
陶宁侧过头去看窗外,忍不住就要问出那个问题。
柳老师到底为什么要帮她呢?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个混账。
我的兜里还有几根烟,我身上也有烟味,你能闻到吧…所以为什么呢?
书里有一种女子,窈窕温柔,陶宁觉得柳老师就是这样的女人。
但陶宁知道自己不是,也不可能是。
也说不上是羡慕,只是……
陶宁看着自己的手。
真的有纯粹的好人吗?纯粹的好人会有什么结果呢?
陶宁想不明白,所以干脆不去想。
她知道柳老师是好的,可能是这辈子遇到的对她最好的人,所以也不要去问她。
不要打扰她。
跟着柳老师回家,陶宁会习惯性地帮老师做点事,柳老师一开始也会拦,但后来也习惯了。
她削着苹果,看着陶宁拖地,心里也有些闷闷的。
“不要让这些孩子得到无偿的恩惠。”柳老师想起自己以前去福利院,见到那些孩子时候,别人对她的话。
所以就想着,如果让陶宁做点什么的话,她自己也会舒服一些吧。
“陶宁,过来一下,”柳老师叫住正准备去洗抹布的陶宁,嗔怪,“老师带你回家不是让你干活的。”
陶宁笑嘻嘻过来,“我知道老师最好啦!”
“是你能干,来看这个。”
柳老师拉着陶宁,坐到一旁的小桌边。
小桌是饭桌,亦是书桌,上面放着一张宣传单子。
“市里有作文比赛,我希望你参加。”
见陶宁犹豫,她又补充:“是免费的,不用花钱。”
好巧不巧,陶宁的手机突然滴滴响了。
【风:康叔急事,速来】
陶宁皱了皱眉。
【风:带个鹅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