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兮回到了苏城老家。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青瓦白墙，蜿蜒的河道上，乌篷船轻轻摇晃，船娘哼着吴侬软语的小调。石板路上还留着昨夜微雨的湿痕，空气中飘着桂花的甜香。

    推开那扇熟悉的雕花木门，院子里那棵老桂花树依旧郁郁葱葱。林父正戴着老花镜在葡萄架下看报纸，听见动静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婉婉？"他惊讶地站起身，报纸滑落在地。

    林母闻声从厨房跑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怎么突然回来了？"她上下打量着女儿，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婉兮把行李箱靠墙放好，拖着软糯的吴语腔调，"哪有什么事，就是想你们了还不行嘛？"

    林母眼角的皱纹这才舒展开来："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嘴上这么说着，却已经放下手中的活计，伸手替女儿拢了拢有些凌乱的鬓发，"想家了就多住几天，正好你爸昨天还说梦见你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林父林父的目光在女儿身上来回逡巡，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心疼。

    "韩国那些泡菜又咸又辣，哪比得上家里的饭菜养人？老头子，别愣着，快去菜场买条现捞的鲈鱼，再称半斤活虾来。"

    林父连连应着，弯腰换鞋时，连平日里略显蹒跚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厨房里很快传来锅碗瓢盆的声响，林婉兮站在院子里，望着墙角那丛新开的月季。远处传来摇橹声，伴随着卖菱角的吆喝。这个她长大的江南小镇，仿佛被时光遗忘，永远这么安宁美好。

    ……

    饭桌上氤氲着糖醋鲈鱼的香气，林母不停地往女儿碗里夹菜。林父推了推老花镜，温声问道："最近工作室还好吗？订单多不多？"

    "都挺好的。"林婉兮夹起一筷清炒虾仁，虾仁晶莹剔透，"现在接了不少订单，上个月刚和一家买手店签了合约。"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不想让父母担心。

    “那也不要太累。”林母盛了碗莼菜羹放在女儿手边，"实在不行就回家。你的房间每周都打扫，被子也常晒。"

    林婉兮舀着羹汤，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我不累。"她抬头看着父母鬓边的白发，"只是我离得远，你们一定要按时体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这你放心！"林母笑着给老伴夹了块鱼肉，"我跟你爸现在可是公园里的'太极双侠'，反正退休了也没事干，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去练功。"她说着还比划了个云手的动作，"上周体检，医生都说我们这身子骨比年轻人还硬朗。"

    看着父母神采奕奕的样子，林婉兮心头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身处异国他乡，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父母，曾经多少次想要回来，可每当看着自己辛苦创立的工作室，还是不舍。

    她至今记得七岁那年，第一次跟着外婆去听评弹。说书先生身着靛青色长衫，台上的女子一袭月白旗袍，襟前的盘扣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那一刻的惊艳，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后来上大学她选了服装设计专业，翻遍各国时装杂志，却发现东方元素总是被曲解成猎奇的符号。正是这份不甘，推着她跨越山海，要把真正的东方美学绣进世界的衣橱里。

    当初她愿意跟着金佑彬去韩国，答应参加《换乘恋爱》的录制，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夜色渐深，林母轻轻推开林婉兮的房门，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在女儿床边坐下。

    "婉婉，"林母将牛奶放在床头，欲言又止地摩挲着被角，"妈妈看你这次回来，总是一个人发呆...是不是跟那个人有关？"她刻意放轻了声音，却掩不住话里的担忧。

    林婉兮接过温热的牛奶，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妈，我们早就没联系了。真的只是时差没倒过来，有点累而已。"

    林母这才松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女儿散落的发丝："那就好。那个姓金的要是再来找你，你可千万别心软。要我说啊，还是咱们中国男人靠谱。以后找对象，一定要找个知根知底的，听见没？"

    "知道啦知道啦，"林婉兮撒娇般地拖长音调，把空杯子塞回母亲手里，"我好困了，妈妈你也快去休息吧。"

    送走母亲后，林婉兮陷进柔软的床铺里。这是她从小睡到大的床，被单上还留着阳光的味道，枕头上熟悉的触感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可就在她即将坠入梦乡的瞬间，一个身影却猝不及防地闯入脑海——权至龙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有他在舞台上深情款款唱着《月潮》的模样。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房间，林婉兮还沉浸在睡梦中，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姐！快开门！"林芝芝活力十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节奏，"太阳都晒屁股啦！"

    林婉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房门就被猛地推开。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校服外套的少女像阵风一样冲了进来，直接扑到了她的床上。

    "芝芝..."林婉兮无奈地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才早上七点半。她这个堂妹从小就像个小太阳，永远精力充沛。

    林芝芝已经迫不及待地盘腿坐在了床上，眼睛亮晶晶的："姐，快跟我说说韩国到底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像网上说的，走在明洞都能偶遇爱豆？"她边说边激动地摇晃着林婉兮的肩膀，"我同学去首尔旅游，说在咖啡店遇到了IACE的智恩！"

    林婉兮被晃得头晕，无奈地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她这个堂妹是个彻头彻尾的K-pop迷，房间里贴满了各种偶像海报，手机里存着上百个打歌舞台视频。还好现在高三学业紧张，叔叔婶婶管得严，平时用手机看电视都有限制，不然让她知道自己参加过《换乘恋爱》，怕是要被缠着问上三天三夜。

    "其实...也就那样吧。"林婉兮打了个哈欠，试图轻描淡写地搪塞过去，"首尔跟上海差不多，就是..."

    "骗人！"林芝芝撅起嘴，一脸不相信，"你知道Bigbang最近在香港开演唱会吗？"她突然激动地抓住林婉兮的手，夸张地比划着距离，"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离GD这么近！要不是爸妈死活不同意，我爬都要爬去红磡！"

    "GD"这两个音节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击散了林婉兮的睡意。她猛地睁开眼睛，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姐？你怎么了？"林芝芝敏锐地察觉到堂姐的异常，狐疑地凑近，"该不会...你见过GD？"

    林婉兮急忙别过脸去，假装整理头发来掩饰自己突然泛红的脸颊："胡说什么呢，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工作室还有设计稿没完成。"

    林芝芝噗嗤一笑，调皮地戳了戳堂姐的脸颊："跟你开玩笑啦！想也知道，GD那么大的明星，你怎么可能见过嘛~"她拽着林婉兮的被子耍赖道，"你都好久没陪我逛街了，今天必须补偿我！快起来快起来！"

    被堂妹软磨硬泡了半天，林婉兮终于投降。洗漱过后，她被林芝芝拉到了市中心新开的购物中心。

    "姐，试试这条！"林芝芝举着一条红色的法式吊带裙，眼睛亮得惊人，"你皮肤白，穿这个肯定好看！"

    林婉兮连忙摆手："这也太暴露了，我穿不了..."

    "哎呀试试嘛！"林芝芝不由分说把她推进试衣间。

    当林婉兮换上裙子走出来时，连店员都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这位小姐穿起来太漂亮了！简直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林婉兮平日里偏爱旗袍，衣橱里多是素雅端庄的款式，开衩下若隐若现的小腿线条已经是最大胆的尺度。如今穿上这条吊带裙，细软的肩带松松搭在锁骨末端，露出大片如瓷的肌肤。修身的剪裁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红色真丝面料在灯光下泛着优雅的光泽，越发衬得她肌肤如雪。

    林芝芝得意地掏出手机连拍好几张："我就说吧！姐你平时穿得太保守了，明明身材这么好！干脆直接穿上吧，这样我在你旁边贼有面子！"

    林婉兮被她软磨硬泡，没办法只能穿着了。

    中午时分，两人选了家精致的粤菜馆。刚走到门口，林婉兮就愣住了——迎面走来的，居然是她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周嘉玮。他西装革履，身边跟着一位优雅的女士，看起来像是刚结束餐叙。

    "林婉兮？"周嘉玮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真的是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昨天刚回来。"林婉兮也有些意外，微笑着打量这位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记忆中那个不善言辞的学霸班长，如今举手投足间尽是精英气质。

    "太巧了，我也是出差刚回来。"周嘉玮的目光在林婉兮身上停留了片刻，突然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改天好好聚聚。"

    交换完联系方式后，周嘉玮礼貌地向林芝芝点头致意，这才与同伴离开。林芝芝立刻八卦地凑过来："姐！这人看你的眼神可不单纯哦~"

    "别瞎说，"林婉兮轻拍了下堂妹的脑袋，"就是普通同学。"

    那日在商场偶遇周嘉玮后，林婉兮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直到一个慵懒的午后，她正在书房整理设计稿，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林婉兮，今晚七点在江南春有个高中同学聚会，你能来吗？]

    发件人赫然是周嘉玮。

    林婉兮握着手机怔住了。高中毕业后，班里同学像蒲公英般散落天涯，北上广深、海外留学，留在本地的屈指可数。去年班长试图组织聚会，最终因凑不齐十个人而作罢。如今竟能突然组起局来？

    她指尖在屏幕上方悬了片刻。拒绝的借口在脑海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回复道，"好的，我会准时到。"

    毕竟周嘉玮都亲自邀请了，再推脱反倒显得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