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蛇

    洞口太高,欲攀出绝非易事。二人身上虽有鸣镝,可他们躲避熊时与猎区相去甚远。便是有人发现了鸣镝,要确定具体方位也是难上加难。

    无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另寻出口了。

    晏栖在前方摸索探路,顾疏桐跟在他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洞穴太黑,顾疏桐不知晏栖是怎么看清路的。她跟在晏栖后面,分明已经再三小心了,却还是接二连三地踩到晏栖。

    “晏公子能瞧见路吗?”顾疏桐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本来还想着借机与晏栖亲近些,此刻更担心自己将晏栖踩出什么毛病。踩出毛病了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是不想在这困着,“本宫这儿有火折子……”

    “公主自己留着吧。”晏栖在前面开了口。他手中拿着根在洞穴中捡到的棍子,不断地在地上探触。

    许是怕顾疏桐误会什么,晏栖又跟着解释了一句:“微臣恐顶部有休眠的蝙蝠,若是点燃了火折子,熏出的烟雾难保不会惊醒它们。”

    “可是我瞧不见路,总是踩到你……”顾疏桐抿抿唇,声音越来越低。

    “踩到微臣也无妨,至少殿下不会摔跤。”

    顾疏桐微微睁大了眼。相识许久,这还是晏栖第一次说这样体贴的话,像是被谁夺了舍。而后,耳边便传来了晏栖的下一句话:“公主千金贵体,还是小心为妙。”

    果然,晏栖的一切所作所为皆因顾疏桐是公主。若非尊卑有别,想来他看都不会看顾疏桐一眼。

    即便顾疏桐是大宁最尊贵最受宠的公主。

    “公子簪缨世胄,也该多保重。”顾疏桐勉强笑了笑,亦步亦趋,攥着晏栖衣服的手更用力了。

    这洞穴极大,二人安静地走了许久,不知时间如何流逝。走着走着,顾疏桐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嘴上虽没说什么,步伐也没有明显的停缓,可晏栖还是顿住了。在顾疏桐一头撞到他的身上时,开了口:“微臣见殿下步履蹇涩,此处距洞口尚不知多远。是否允许微臣背负殿下前行?"

    说着,晏栖在黑暗中半蹲了下来,轻声道:“此举仅为权宜之计,出洞后微臣自当请罪。”

    “哪里来的那么多罪可请……”顾疏桐悠悠道,并没强撑耽误时间,双手搭上了晏栖的肩,“晏公子总是这样小心,实在是无趣。”

    晏栖不答,背着顾疏桐站了起来。他并不敢与顾疏桐有身体接触,一只手手紧攥着腰间腰带,另一只手依旧拿着棍子充当盲杖,步伐竟快了不少。

    这不是晏栖第一次背自己了……当初也正是因晏栖那体贴的一背,让顾疏桐自此倾心,钟情多年。

    此刻,顾疏桐靠在晏栖的背上,闻着晏栖身上的冷香,心内竟安定了下来。

    只是,晏栖大概早已不记得了。

    毕竟,当初是晏栖亲口说出“微臣入宫是奉陛下之命辅佐诸皇子课业,至于公主样貌,微臣不曾留意。”这样冷漠无情的话的。

    那时二人相识两年有余,可他还是说不曾留意过顾疏桐。

    若没有那一背就好了……若没有,也许顾疏桐便不会沉溺多年。

    “似乎越来越亮了。”晏栖低声道。

    一句话,顾疏桐便回过神来,观察着四周。片刻后,她说道:“确实。还有隐隐的水流声呢……不过不知为何竟越来越热了,有些闷得慌。”

    本来晏栖以为身上热是因为走路的缘故,此刻听了顾疏桐的话才明白事出有因,立刻警惕起来提防着什么。

    顾疏桐察觉到晏栖的手动了动,便挺起身子看了一眼,恰看见晏栖将佩剑握在了手里。顾疏桐重新伏在晏栖背上,问道:“公子擅长用剑?”

    “未敢称善,只略看了两本书,微臣于剑器之道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顾疏桐无从辨别晏栖此话的真假。真要论起来,她与晏栖也算不上十分相熟,虽没见过晏栖用剑,却也无从得知其到底是否会用。

    这么些年,顾疏桐从将晏栖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到句句将信将疑,也算得上是一种进步了。

    可她总是觉得没劲。

    片刻后,水声越来越大。又走了一阵,晏栖停住了。

    此处较前处亮了许多,想来出口便在不远处。顾疏桐拍了拍晏栖,示意其将自己放下。

    晏栖会意,依旧半蹲下身子,将顾疏桐从自己背上放了下来。

    甫一落地,顾疏桐便将佩剑攥在了手中。她朝前走了几步,望着眼前的池水,被热气蒸了满脸,不得不退后几步:”汤泉?”

    “嗯。”晏栖走至顾疏桐身边,蹲下身子试了试水温,又将先前捡来的棍子插入池水里,测试温泉的深度,“汤泉对岸较此处更为明亮,若欲出去,想来是必须蹚过这汤泉了。”

    话毕,晏栖将那棍拔了出来,说道:“虽不知深浅,但水流不算湍急,想来蹚过不算什么难事。公主可会浮水?”

    晏栖入宫伴读三年,对宫中诸事皆有所了解,自然是知道公主于宫廷教育中会学些什么。可顾疏桐太特殊了,光从封号“宸岚”二字来看,便可知圣上的宠爱与厚望。

    按理公主十岁后便该与宫廷女师专研经史深化、歌舞书法等。可皇上特许顾疏桐十二岁时与诸皇子一同在明华殿进学,学的是治国之术。

    今日见顾疏桐的箭法便可知她还跟着师父学了骑射一类,所以晏栖并不确定顾疏桐学没学过游泳。

    “不会。”顾疏桐摇了摇头。

    宫中礼教严格,虽有私人浴池,可一句“女子戏水,有失贞静”,便断绝了女子习得浮水之路。

    晏栖也颇为头疼。他望着眼前的汤池,稍许后,除去了自己的外袍,扔到了不算远的对岸。

    若欲出去,便必须渡过这汤泉;欲渡汤泉,又必须下水;可若是下水,终是男女有别,顾疏桐又贵为公主,终究是与礼不合。

    晏栖虽有些犯难,可摆在二人面前的分明只有这一条路——他们肯定是要出去的。将外袍与鞋袜等一并除去后,晏栖便跳入了水中。

    汤泉温度适宜,晏栖才泡进去,便觉得颇为舒服。他试探着动了动,感觉双脚离水底似乎还有一段距离,怎么也触不到底,想来这汤泉颇深。

    浮水虽不难,可顾疏桐毕竟从未学过,再加上这汤泉这样深,若是呛了水……

    晏栖将双手搭在岸边,说道:“请恕微臣僭越,为保殿下万全,斗胆启奏——臣愿以肩为阶,请殿下扶稳微臣的发冠,一同渡河。望殿下恩准。”

    “公子不必这样拘谨,还是抓紧时间脱困为妙。”顾疏桐没有扭捏,看了眼晏栖湿透了的肩背,小心地扶了上去。

    她本以为晏栖的意思是带着她一起渡河,可晏栖整个人都贴在了岸边,低声道:“公主坐上来吧。”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接触最少、顾疏桐不会沾水的最好办法了。

    顾疏桐上一次坐人肩头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她十六岁,与皇兄们见面的机会都少,更遑论外男了。

    她抿抿唇,没再耽误时间,坐在了晏栖的肩头,双手轻扶着晏栖微乱的发冠。

    晏栖不敢与公主有身体接触,低声说:“公主扶稳了。”而后便朝前游去。

    顾疏桐没见过人戏水,不知晏栖是怎么做到带着一个人还能在水中活动的。好在汤池不算太宽,此举虽费力,却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等顾疏桐坐上岸的时候,全身唯有小腿及鞋袜湿了。反观晏栖,浑身都是水。洞中虽不算太冷,可等出去吹了风,定是要受风寒的。

    “公子要不要紧?要不要生个火烤烤衣服?”

    晏栖背对着顾疏桐穿上鞋袜,只略拧了拧身上滴水的衣服,便重新将外袍穿上了。

    他回过神,看着坐在一边的顾疏桐,说道:“无妨,时间宝贵,还是先出去为妙。”

    顾疏桐鞋袜虽湿了,可是在外男面前脱去鞋袜露出脚部,太不合礼了。少不得忍着,等出去后再做打算。

    她悄悄拧了拧滴水的衣袍下摆,正欲起身时,听见晏栖喊了句:“公主当心!”

    顾疏桐一愣,有些不解晏栖的意思。她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晏栖,忽地感觉背部有些痒。一回头,看见一条粗蛇正盘在她的肩头,吐着丝丝红信,将将要咬上她的脖颈。

    “!”顾疏桐虽没叫出声,却也已经吓破了胆。她平日里虽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可她最怕蛇,更何况还是条不知毒性的。

    她虽知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可她哪里敢拿手去碰呢?慌忙之中站了起来,抽出佩剑就想胡乱砍下。

    晏栖动作却比她更快,他知道蛇头断了也还能继续活动,担心其咬伤顾疏桐,便伸手直掐那蛇的七寸,将顾疏桐“救”了出来。

    顾疏桐惊魂未定,看着那有她小臂粗细的蛇,泪早已滴了几滴下来。

    那蛇太粗,顾疏桐担心晏栖掐不住七寸,正想上前帮他,忽地瞧见那蛇趁着晏栖拔剑的空档,挣扎着一口咬在晏栖左臂上。

    ”晏栖!”顾疏桐匆忙扑向他,语气惊慌。晏栖伸手捂住了顾疏桐的眼睛,低声道:“没事的。”

    另一只手握着剑飞快捅向那蛇,刹那间,鲜血飞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晏栖的马靴上。

    晏栖神色如常,丝毫不像是受了伤。可那伤口极深,衣服都破了,小臂登时就肿了起来。

    他有些困难地脱着外袍,顾疏桐已然上前帮他露出了胳膊。在看到那白皙胳膊上泛着黑的伤口时,不由得心疼。

    再怎么说,晏栖也是为救自己才受伤的。虽说保护公主是臣子的职责,可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宫中有“女医博士”一职,专门教导公主学习基础药理。顾疏桐虽只学了一年,不算太精,但大致的也都懂得。

    她立刻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了一截布料。倒也多亏了先前被射中的那一箭,让这布极好撕下。而后快速系在晏栖的胳膊上,紧紧地打了个结。

    “多谢……”晏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愕然地感受到了胳膊上的湿润触感。

    顾疏桐,竟然在帮他吸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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