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人妖契

    离珠感受到怀岁挽的变化。

    怀岁挽没有抗拒，甚至勉强顺从迎合她。离珠不会傻到以为怀岁挽会因为她几句话喜欢上她，毕竟怀岁挽不久前还因为炎修的命令，想要取她性命。但无论怀岁挽如何想，她都很喜欢这种的感觉。

    多年求而不得，终于成了自己所属，只此刹那，她仿佛忘却了自己身负仇恨，就想与师兄这般依偎相伴，天荒地老。

    离珠感觉怀岁挽的肩膀微颤，忽的从欲望中清醒，轻轻移开，站了起来。

    怀岁挽本身早就没有力气，勉强才能保持自己的意识不被神识之海的黑暗吞噬，此时失去了离珠的支撑，锁链一扯，整个身体软绵绵的侧倒在床。

    “师兄，你毁我心丹之时，我也这么痛过的。妖族修人丹，本就可笑。谁让你不自量力，硬接我人皇神斧之力？这份痛苦，就是代价！”离珠说着取出了聚魂瓶，“可我看不得师兄痛苦，更不想师兄陷入昏迷，醒来之后，变得和鹿致师姐一般，忘记了我。所以，在找到妖奴契约的办法之前，也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让师兄的心丹之伤稍加缓和一些，师兄莫要怪我。”

    怀岁挽模糊的视线里，隐约是那叶双送给银彧的青碧玉瓶。

    离珠打开聚魂瓶，按着叶双教过的术法，将聚魂瓶中的魂魄引入怀岁挽的心丹。

    怀岁挽不想接受，他既已知心丹是人魂所成，便不想牺牲无辜人族性命，可他如今重伤被束缚，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由离珠用人魂补丹。

    离珠道，“聚魂瓶里的魂魄，都是之前银彧为救鹿致，去往人间监狱所杀的死囚，还有那些无恶不作的山匪的魂魄。用银彧的话，这些人活着也是祸害，死了才能废物利用。”

    这话说给怀岁挽听，想怀岁挽别有心理负担，心安理得的接受，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

    离珠有一半赤火族血脉，归根到底，赤火族人也是人族里的一脉，比起妖族，她更加不愿牺牲自己的同胞。

    纵使十恶不赦，也是人的性命。

    曾几何时她还提醒过银彧，牺牲恶人来救善人，鹿致知晓后或也不会接受。换做了自己，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做出和银彧相同的选择。

    人魂治标不治本，还是需要人妖契约。

    离珠看着玉瓶细腻的纹路，这是叶双给银彧的宝贝，叶双和梨花缔结过妖奴契约，但是他并知道怎么缔结，妖奴契约的缔结是七宗秘术，需三位长老以上修士施术，还需特殊的仙宝为媒介，才能成就。

    纵使当年宗禹把关于人妖契约的书毁的一点也不剩下，可与宗禹一个年代的修士尚有活在世上的。如今清炎锦的禁制全部解除，七宗修士恢复了记忆，难道找不出一个记得如何施术缔结契约的七宗长老吗？

    与其胡乱翻书，倒不如出去找些仙宗老头问问，或者……

    离珠脑海中浮现一人，是了，她竟然忘记了最可能知道人妖契约缔结方法的人。

    段笙是赤火族族长，位于七宗长老之上，他定是知道的。

    离珠收了聚魂瓶，见怀岁挽闭眸，神识海平静，暂时压制了心丹的痛楚，“师兄，我去临江宗一趟，不会走太久。”

    说罢，离珠踏上悬天光剑，刚移身出门，又想自己不久之前才和段笙闹得不欢而散，段笙很可能不告诉她。

    但事关怀岁挽的伤，她如今转头去求，说几句道歉之语，丢点面子，也无所谓，最好有个中间人跟着和和稀泥。

    于是乎，准备和美人看夕阳落山美景的银彧，被离珠拉上了悬天光剑，直飞琼玉宗峰顶。

    琼玉宗是赤火族的地盘，清一色红发灰瞳，唯有离珠是凡人之色，她一出现，就有人去报族长。

    段笙没想到离珠会来。他正和族中几位长者商议让离珠做临江宗长老的事，这是他应许离珠的，至少现在，七宗需要离珠的力量。

    银彧推门进殿，离珠紧随其后。

    段宁负责护卫，门前阻拦，却被银彧直接无视，火气又上来，又想起父亲的话，当着父亲的面，又忍这次。

    “打扰临江宗主议事了，”银彧丝毫没有不请自来的歉意，“离珠她有些困惑想问。”

    离珠本是想在外等一会儿的，人家族人议事，外人总不能无端闯进去。可银彧完全不给段宁好脸色，直接就推门了，想来在她窝在琼玉宗读书的这段时间，段宁也得罪银彧不轻。

    “正巧，吾等在商议的正是离珠小友就任吾临江宗长老位一事，”段笙指了旁边的空位，让两人坐下。

    “之前……”离珠望向四周，尽是赤火族人投来的敌意，显然并不希望她做这个长老，全然忘却了是谁把他们从无尽树底救出来的。可如今她有事所求，只能先低头，“是我心急浮躁，说话冲了些，请几位长老多包含。”

    “吾等岂会与离珠小友计较，”段笙笑，“以后便是离珠长老，与各位都是吾临江宗之中流砥柱。”

    离珠再没有多说废话，“人妖契约如何缔结，还请族长告知。”

    “你是想和那妖奴缔结人妖契约？”段宁冷笑，“你那么护那九尾狐妖，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到头来，你还是想要宗禹的力量吧。”

    听到宗禹，段笙心下一冷，“宗禹是我的妖奴。”

    “可他是怀岁挽，不是宗禹，”离珠倒是想把宗禹的力量分出去送给段笙，解了段笙的心结，奈何无人能做到，“宗禹早就已经死了，封印赤火族不久，他就重伤死了。”

    “没错，连我在含山地界都听说过，”银彧插了一句。

    段宁白银彧一眼，“你为何来？”

    “好奇，跟来听听，”银彧手指转着心铃，微微笑道，“我和美人的人妖契约，很是莫名其妙，我想听听其中的门道。万一哪一天我惹美人生气，美人要与我解了契约，我还能补救一二，挽回美人芳心不是？”

    “哼，人妖契约只能立不能解，”段宁偏过头，这个琼玉宗宗主是个比离珠还麻烦的存在。

    段笙道，“那吾等将让尔等失望了。”

    “你不知道？”离珠才不信，“你不是赤火族的族长吗？”

    “族长也不是万事皆知，”段笙并没有欺骗离珠，“吾想杀宗禹之心，与尔想杀炎修之心一般，吾的确不愿尔与之缔结人妖契约。然吾明白，他继承宗禹力量，非宗禹本身。”

    离珠依旧不信，听段笙接着说，“尔可知仙门为何会有七宗？”

    “仙门自始帝则风创立，便有七宗，”离珠不明所以，所有人自懂事起就知道仙门七宗，可谁也没有去问过为什么。

    七宗同源，修的法术也差不多，有强有弱，坐拥七个山头，除了临江宗是赤火族，红发灰瞳，可燃赤火，其他的六个宗门，合成一个宗门，也是完全可以的。

    “始帝则风创立七宗，所修道法全然相同，却唯将人妖契约分成了七个步骤。且下旨人妖契约秘法，不能由七宗宗主传承，而是在同族中另选他人，此人传承人妖契约秘法后，便不能再离开宗门，”段笙道，“七个步骤缺一不可，少一步，妖主也妖奴皆丧命。”

    “这可麻烦了，”银彧自己身为宗主，就不知道任何关于人妖契约的事。琼玉宗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上哪里去找自家的步骤？

    段笙也觉得可惜，“吾等归来，已见过七宗宗主和长老，然被清炎锦模糊记忆这些年，有三宗的继承者，已经过世，其中也有琼玉宗的继承者。这三宗的秘法，没有了传承。宗禹知晓人妖契约关键，不仅毁书稿记载，还以清炎锦模糊七宗修士的记忆，使传承断代，人妖契约自然消亡。”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离珠希望破灭，有些不甘。

    “临江宗继承者，是尔母，吾师姐宋禾，”段笙想起过往，“宋禾师姐早年带妖奴偷偷出走，逃离七宗隐居山林，虽未被封印无尽树底，可终究还是惨死于妖族之手。”

    “竟是我娘亲……”离珠努力回忆，可记忆中并未有关于人妖契约。

    “除了七个步骤，还需仙宝为媒，通常就是妖族自己的仙宝，”段笙转向银彧，“比如，心铃。”

    “这东西还能再用吗？”银彧晃了晃铃铛，“自我与美人缔结妖奴契约，铃铛的色泽也变暗沉了。”

    “心铃是静昙先祖所造仙宝，无需术法就可缔结契约，”段笙叹，“可惜，后代再也无能达静昙先祖之境界。妖族残忍虐杀，决不能活在世间危害世人，没有妖奴契约束缚，就唯有将妖族赶尽杀绝。离珠小友既然来了，吾正好问一句，那九尾狐妖，可说出那些妖族余孽的下落？”

    “我不是都告诉你们了？”银彧刚编了好几个地点。

    段宁都找过了，“你胡编瞎造，我还没找你算账。”

    “你们是不是没找仔细？”银彧睁眼说瞎话，“或者……你们很久都没回来仙门，认错了路找错了地方？”

    “你……”

    “只要守好七宗山门，他们就逃不出，”离珠也想找到炎修，对于此，她和段笙目的一致，可以合作，“然后，我会守着怀岁挽，等炎修来找他。炎修不会在意我，但怀岁挽是他最宠爱的徒弟，怀岁挽又拥有宗禹的力量。炎修绝不会轻易放弃怀岁挽。”

    “好，”段笙背过身，“离珠长老，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