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投出这个点数的时候,自己脑中出现了死亡预警,总的来说是对自己有利的信息,所以不用太过警惕。
正当斐绫还在安慰自己的时候,触及骰子表面的指尖感受到一股灼热气息,烫得她手指反射性地一缩。
就在此时,眼前闪过一道诡异的影像。
一把弯刀突兀地伸出来,像稻草似的利落地割断了咽喉,头颅失去依仗,骨碌碌地滚到了一双发亮的皮靴旁边。
斐绫从惨象中清醒过来,她大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完好无损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瞬间产生了三个问题:一、这把弯刀的主人是谁?二、这双皮靴的主人又是谁?前两者是同一人吗?三、自己是无形之中又招惹了第三方势力吗?
斐绫心里吐槽,为什么个个都要置她于死地啊…能不能给一点缓冲的时间?
不管如何,既然她提前知道了自己已经进入他人的狩猎的范围,自己也不会坐以待毙。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越久,她越觉得自己变得心狠手辣了,一切以自己的利益考虑,生存才是第一要义。
斐绫不再多想,思虑过重会伤及心神,到时候临场发挥慢了一秒都可能导致自己死亡。
还得找个合适的对象试验迷途才行,腾蛇给了这么件高级道具,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了。
这样想着,斐绫穿过喧嚣的人群,正午的阳光洒在脸上,她这时看起来像个做工精致的瓷娃娃。
只是,这瓷娃娃抱着长剑,斜斜往酒楼上一瞥,神色非常不耐,仿佛下一秒就会吐出尖酸刻薄的句子。
只见二楼的雅座上,有一位身着月白衣衫的少年,低头俯瞰,勾起一抹清浅的笑,举起酒杯遥遥朝她举杯。
凉风吹起红叶笛坠叮铃铃作响,白羽耳饰飘摇如蝶翼,在光下闪着迷离的光芒。
斐绫一时间被晃了眼,她有火但好像无处发,对方好像没得罪她啊……在仕女的指引下,她磨磨蹭蹭地走到二楼雅间。
绕过三道各式各样的花卉雕刻屏风,映入眼帘的窗棂前摆着一张矮桌,一只青白酒杯被放在了上面,顺着那截冷白的手腕向上看,正巧对上了一双幽深含笑的眼睛。
一个人的眼神是无法骗人的,她几乎瞬间就认了出来。
面前的少年便是当夜假扮少庭主之人。
斐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难道寒暄一句:真巧啊,你没被任权抓到幽禁起来,我也还没毒发身亡吗?
她犹豫了半天,好一会儿才继续尖酸刻薄地道:“能不能别故弄玄虚,我可没空陪你玩。”
嗯,完美地维持了原主的人设,没有OOC!
少年仿佛习惯了她的阴阳怪气,率先寒暄了起来,“看来此行你颇有收获。”
“没错,差点就被几个凡人大卸八块,我还要多谢道友出手相助替我破除了《梦中人》呢,说吧,你想要什么回报?”
斐绫勾唇讥讽一笑,眼中的恶意几乎要像淤泥一般溢出来,然而少年却像视若无睹一般,指尖蘸着水渍,在红木桌案上写下了一个字——洄。
“我单名一个洄字,家中排行第七,你可以像族人那样喊我贺七。”
斐绫眯起眼睛,看了贺洄一眼,确实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少年曾说过,有缘的话,自己则会得知他的名姓。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所以说,任权名下的山庄和铺子是你放火烧的?”
贺洄又靠回了长椅上,神色间颇有一派慵懒之色,面容平静但语气之间难掩得意,看得斐绫心中好笑,又听他道:“小事而已,不必声张。”
承认得这么快,不怕我下楼就把他卖了?这也太过自信了吧。
那自己还得小心一点,要是对方一怒之下把她也给烧了怎么办?毕竟自己也是无垢庭的人。传统的主角复仇灭门的时候都是连一条狗的不放过,就连鸡蛋黄都要摇匀的啊……
斐绫清了清嗓子,挑起一边的眉毛,有些眉飞色舞,“你是觉得我在夸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好吧,我承认你确实在替天行道,我都忍不住想给你摇旗助威了。”
自己确实痛恨任权,他是穿越后第一个她想要杀死的人,这番话说下来颇些真情实感。
见贺洄的嘴角微微扬起,又被故意压下,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你要是能助我干掉那个老贼,我立马就弃暗投明拜入碎月宫,给你们端茶送水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此话当真?”贺洄的眼睛有些发亮。
斐绫的语气急转直下,给人泼了盆冷水,“好了,以上的话都是胡诌的,不必当真。我还得追随我们少庭主。”
贺洄愣了下,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倒笑喊了声她的名字,语气很是无奈,“你的性情似乎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但这样似乎也不错。”
这还不错……?你吃点好的吧。
她自顾自地拉起椅子坐下,一派高深莫测,像在半夜讲鬼故事那样刻意压低了声音,“这里马上就要有人死了,你猜会是谁呢?不排除是你我哦。”
他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随即施施然站起身,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揶揄道:“猜出来有奖励吗?”
斐绫心中着急,怕他当即说出一句“恭喜,其实死的就是你”这种话,摆摆手,催促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能猜出来,但我们先说好,我是不会背叛琢玉的。”
人设没崩,以原主对任宵的崇拜程度,是绝对不可能抛弃这么个近水楼台的地方的。
贺洄闻言微微蹙眉,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重新笑道:“那好。”紧接着,他抽出长笛,玉色在空中画了个圈,红叶再度落定时,如流风回雪的笛声已悠悠然飘出三里地。
舒缓的乐声让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万物褪去色彩,斐绫刚转头一瞧,却见贺洄朝她比了个手势——过来。
她照着做了,跟过去却感觉衣袖一沉,原来是贺洄攥住了她袖子的一个角。
这是做什么?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对方,搞了半天才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原来这个世界内会剥夺外部的声音与色彩,而会放大一些较为沉重、波动的感情,所以在这里找一些精神扭曲的杀人犯也比较容易?
……幸好这里不是精神病院啊,不然自己就要玩一个沉浸式、真实性百分百的密室逃脱了,不,或者说是密室杀人游戏。
然而两个宗门的心法千差万别,虽有共通之处,但想要在短时间内做到像同门那样默契还是天方夜谭。
所以…他们需要接触着才能一同在灵墟中行走。
两人在无声的世界艰难地对着口型,样子实在滑稽。看得斐绫有些抓狂,头发都被她扯掉了两根。
忽然,她的指尖碰到了一片暖意,接着半个手掌都被人虚虚握住了,像握住了一整块触手生温的暖玉似的。
她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这动作倒把自己惊到了。
这不就是个趁乱占便宜的登徒子吗?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斐绫下意识就想抽手而出,却忽然听到了窗外一声清脆的鸟鸣,她猛然回头,却见从自己身边开始,整个世界恢复了斑斓色彩,夺目的阳光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对方轻笑,依旧没有松开手,反倒握得更紧了,“总是传音给你也怪麻烦的,现在倒容易多了,你介意吗?”
斐绫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热,但她还是咬咬牙道:“这算什么?不就牵个手吗,好像谁没牵过似的。”
“……什么?”似是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贺洄低下头望着对方,眼神有瞬间的不解,“你还和谁牵过?”
斐绫握得更紧了,没回答他的问题,催促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你快说,死的到底是谁?”
贺洄不语,牵着她的手就穿墙而过,她先是看到了原本等候在雅间旁的女侍已然变了副模样,那双原本含情脉脉的眼睛已然扩大了数倍不止,甚至占据了整张脸!那黑溜溜的瞳孔转个不停,一边用贪婪嫉妒的眼神扫视着雅间里的身影,嘴中一边喃喃:“我还要多久才能赚够赎身的钱……都是你们这些贱人……凭什么可以踩着我们的血肉挥霍……”
像是察觉到了空气中诡异的灵力波动,她纤细的脖子咔呲咔呲转了过来,两颗眼球像探照灯那样照射过来。
少女背后一凉,扯着身旁人就又穿过几道屏风和墙面,第一间看到两条交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巨大蠕虫,硕大的口器中密密麻麻的牙齿让人倒吸一口冷气,意识到自己在盯着什么东西看的时候,她涨红了脸,拉着人出了房间。
斐绫震惊不已,小声道:“灵墟的人都会变成这样吗?”
是正常人就免不了贪嗔痴,她会是何种怪物呢?难道得摆脱贺洄才能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