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伸手不见五指。

    还好有街灯和穿行着的三三两两的人群。

    走到熟悉的写字楼底，佟洁停下来，掏出手机。

    她的手指漫无目的地在屏幕上划，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也是一顿。余光在玻璃幕墙上瞥见一个瘦削的穿着黑色马甲的男人正从手机屏幕的亮光中抬眼，她飞快地收回视线。

    第三次了，不是巧合。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她被尾随了。就算只穿着宽大的T恤和运动裤，顶着三天没洗的油头，加上她自认平凡无比的脸。

    幸运的是，这里的人流还算多，周围布满监控，而且，这里离她的前公司很近，她完全可以向吴墨求助，如果……他方便的话。

    报警也许是最恰当的方法，但是走到这个广场，这座大楼前，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吴墨。

    想到某一天，他一把推开醉酒的路人，将她搂住，大声地说：“离我女朋友远点！”

    他齿间的薄荷糖味淡淡的，却一下钻进了她的鼻腔。

    她先是打字说明自己被尾随，然后吴墨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把音量键调到最大，吴墨清朗的嗓音传来：“你现在在哪？”

    “我就在公司楼下大门口，你……”

    “我马上下来，你先去前台保安那里等我！”

    佟洁完全能够从电话里感觉到，他一边说话，一边在飞快地移动着，电话挂断前，她听到了电梯门开时“叮”地一声。

    “叮！”一只脚跨出电梯，紧跟着另一只脚冲刺般地跑出一个人。

    焦急地，凌乱地出现在佟洁眼前。

    他一只手抓着手机，一只手缠着门禁工牌，急促地喘着气，走近了，将佟洁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佟洁笑道：“你这是要去哪投胎啊？”

    “去你家！”他似乎有些不满佟洁的态度，生硬地接茬。

    虽然吴墨说的是事实，但佟洁还是不可避免地曲解了语意，她对此颇有些尴尬，于是转移话题：“今天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嘛？”

    “差不多了，明天再说吧。”吴墨的视线往门口扫了扫，瞥见一个探头探脑的人影，目光一沉，“我先送你回去。”

    再次和吴墨从公司走在回家的路上，佟洁的心情却和上次截然不同。

    吴墨的个子高，一米八的，骨架也大，年纪虽轻，看着却十分唬人。走出公司几步路，身后的尾巴便识趣地断了。

    佟洁心有余悸，又担心影响吴墨的工作，一颗心左右摇摆，一条路走得别别扭扭。

    吴墨看在眼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喝酒了？”他低头凑近了，用鼻子猛地在佟洁的脸侧一吸，“没什么味道啊。”

    佟洁全身一僵，梗着脖子叫：“你加班把脑子加坏了？我从来不喝酒的。”

    吴墨得逞了，放开手：“那你走什么S线啊？”

    “你管我！“佟洁恼羞成怒了。

    吴墨甚少见到佟洁情绪失控的样子，觉得十分新奇，只见她横眉冷竖，一张嘴撇成向下的半括号，颇有房东家炸毛小猫的风采。他不禁有些忘形：“不是你叫我管你的吗？”

    佟洁闻言一愣。

    “女人心海底针啊。一会把你当英雄，一会又恨不得你人间蒸发。”吴墨继续道，“你……到底要不要我管？”

    他的尾音轻佻地上扬，带着几分暧昧意味，佟洁意外地看着他，不禁对他近几月的经历产生好奇，她学着他的语调问：“你……谈恋爱了？”

    吴墨得意的神情裂开一条缝，目光飘移着，突然不知落到哪里才好。

    佟洁忽然种错觉，他又变回刚入职时青涩笨拙的模样了。

    她轻快地跳起来，拉一把他的袖子：“走啦，明天还得上班呢！”

    这晚，吴墨做了个梦。

    他梦见佟洁走到他的工位旁，像第一次在公司见到他一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他并没有急着高兴，甚至十分清醒：“你为什么回来？”

    佟洁笑了，不说话，坐下来将电脑打开。

    她像往常一样工作着，不时有人走过来和她交流，有的问问题，有的讨论问题。

    她身边的人越围越多，将他逼得只能往后退。

    他不甘心，想往前挤，可他不管怎么挤，她都永远与他隔着一段距离。

    眼看着她要转过身，朝门口走，像离职时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发狠，往前一扑，跌在了地上。

    她走过来，伸手像要拉他：“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未及回复，场景一变，佟洁抢过他的耳机，冷静地开口：“不好意思刚刚有事走开了，我同事不太了解情况，有冒犯的地方我代他跟您道歉，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您说。”

    “有些客户第一次注册，也不了解我们的审核流程，有疑问甚至质疑是很正常的，我们不就是专业为他们解决问题的吗？他不们是仇人，是需要你帮助的人，放松……”

    “生气啦？小鬼？”

    “相信自己，你有这个能力。”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努力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