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昨天我去楚总家吃饭，她说……佟洁喜欢你。”说到最后一句，小楚刻意放慢了语速，“分组的时候，佟洁去找过她，是她主动要求分到你这组的，而且……坐到你旁边也是她要求的。连我姐问她是不是喜欢吴墨，她都没有否认！”

    清晨，窗外的桃树随风摇动，一场花瓣雨正在落下。

    吴墨盯着窗台上一处粉色，似在出神。

    小楚的话，昨晚的梦，在他的脑中纠缠着。

    他发觉自己对过往的怀念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他竟然那么清楚地记得她说话时的语气还有神情，她离开了这么久，他居然还在梦里期待她能回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主动争取的那一个，却没想到佟洁为此付出的努力与他不相上下。

    须臾，他捡起床头的手机，涣散的目光重新聚拢，大拇指左右开弓打下两个字。

    “早啊。”随后发出一张坐在秋千上的，乖巧微笑的小狗表情包。

    满脸水痕的佟洁听见提示音，左手抓起手机，右手抽了张纸将脸擦干。

    她看到消息，手忽然停下。

    “黑和白之间的灰，是变化最丰富最难控制的，浅了深了都不对，多了整个画面又会灰。你们现在画画就是不断调整黑白比例的过程，要多看，多练，多思考。”周二的早晨，王老师巡视一圈，把众学员的画点评一遍后，总结道。

    佟洁点点头，将这段话在心里默默咀嚼。

    老师说，她的画太柔，太注重平缓的过渡，但实际上，画面应该有软也有硬，关键的转折点要干脆，肯定。

    这似乎和她的性格密切关联，她是十分崇尚和平的、没有冲突的关系的，因而她笔下的人，总是自带十级磨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的样子。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她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了吧。

    她将自己的画反复地看着，越看越是迷茫。

    另一位同学经过，随口道：“下巴还有鼻底可以再深一点。”

    苏轼有首诗写得很妙：

    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她现在，就在山中。

    “你说，他为什么突然跟我发早安啊？我没离职的时候，他从来不发这个，而且找我永远是因为工作。”佟洁一边吸着奶茶，一边对电话那头的林灵说。

    “那你怎么回的？”林灵冷静的提问中透出一丝兴奋。

    “我……没回。”佟洁思考了一瞬，略有些心虚。

    “真没礼貌！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啊，活该单身！”林灵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赶地铁上班呢！而且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嘛。”

    “你哪怕回一个早呢？他肯定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可说的？我都离职了，他们玩的东西我也没兴趣。”

    “能说可多了，比如……”林灵忽然换了个声线，做作又欠揍地继续道，“吃饭了吗？睡了吗？有男朋友吗？想我吗？”

    “咦……”佟洁把手机推远了，“好恶心哦，他才不会这样。”

    “什么恶心啊，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爱情就是时时刻刻想着对方，想和对方黏在一起呀！如果你做什么都只想一个人的话，干嘛要谈恋爱？”

    “什么谈恋爱啊？人家只是发了个早安，就开始谈恋爱了？原来恋爱是这样谈的，那我确实活该单身。”虽然林灵是个情场老手，但是佟洁对她的恋爱观并没有百分百赞同，甚至抵触她对于恋爱过于开放的态度。

    林灵听出她话里的抵触，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穿她：“对啊，人家只是发了个早安，你怎么这么念念不忘？在这东想西想，却连回复他的胆子都没有？先别说他对你怎样，你对他，绝对心怀不轨！”

    佟洁无比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但林灵这最后一句在佟洁脑中反复萦绕，久久不去。

    她盯着对话框中，那个荡秋千的小狗。

    像是得到感应一般，吴墨发来了消息。

    “哼，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佟洁的回复依旧简短。

    “我今天被楚总骂了，呜呜呜……”

    “骂得好，要我也骂你。”

    “你不行，我昨天晚上送你回家之后，受到了惊吓，心跳过速呼吸不畅，一整晚都没睡好，严重拖慢了今天工作进度，所以，你得负责！”

    佟洁被他的胡编乱造逗笑了，回道：“怎么负责？”

    “请我吃饭，就今天。”

    佟洁的笑容凝固了，但仅仅一瞬。“连回复他的胆子都没有”的调侃言犹在耳，她决心做出改变，于是回道：“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