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2

    运动会之后,就是进入高三后的第一次月考。

    毫无意料地,夏绿路又因为数学拖了后腿,数学老师看着她写满的试卷,惯例抓完头发后,只剩无奈。

    教学组的组长提议请家长配合谈谈,看看能否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刚好下午就是高三放月假。

    夏绿路的家并不远,就在靠近一中的地方。苍南本就小,那房子距离二中也就半小时路程。

    有电动车的话,只需要十分钟。

    路上赵宁宁不解问她:“路路,你家明明挺近的,不像我家在新区,为什么你不住家里?”

    夏绿路沉默片刻,“住校挺好的。”

    路过一中,穿过公园小路,尽头一幢二层小楼。

    章□□和章雨晴都不在家,玄关处只有两双女士拖鞋,一双雅静,一双可爱。

    她清楚它们属于谁,所以没有去碰。

    夏绿路没有找到客人鞋,只好赤脚走了进去。

    客厅放着一幅还未装裱的画,画上的长发小姑娘挽着一位卷发妇人。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温馨的滤镜,就那样端端停在画上。

    夏绿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很快移开眼。

    章雨晴的房间在一楼,后面就是小花园,那房间本是留给外公的,可外公怎么也不愿来。

    她的卧室在二楼,打开门,灰尘在阳光下跳舞,屋里陈设依旧。

    上次走得匆忙,没有关窗户,现下窗户仍旧开着,下面的书桌上有一滩水迹。

    不明显,但怎么擦也擦不掉。

    她知道,她就像这浅浅水迹,很容易被外人忽视,但总能折磨人的神经。

    准备离开时,意外地在门口撞见回来的章□□和章雨晴,她们像普通母女般挽着手。

    章□□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将章雨晴护在身后,淡淡道:“回来了。”

    夏绿路还未回应,就听章□□很戒备地发问:“有事?”

    “路过,走了。”

    她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下心底的起伏,昂首挺胸地迈出门。

    夏绿路走得很慢,脑子是茫茫然的,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的保护罩,但还是能听见她们的对话。

    “走,回家,姨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鱼。”

    她其实也很爱吃红烧鱼的。

    “姨妈,姐姐的鞋子没穿走,我去拿给她。”章雨晴的声音很乖巧。

    “我去吧。”章□□的声音更是温和。

    “还是我去吧。”

    “那小心点,快去快回。”

    在俩人的对话中,夏绿路早已走上公园的石径小路,直到章雨晴追上来,她才惊觉自己没穿鞋。

    “你的鞋,还有下半年的生活费。”章雨晴将鞋甩在地上,伸手递给她钱。

    夏绿路并不客气,也不看她,直接拿过钱,转身就要走。

    “有没有教养,一句谢谢都不说?”章雨晴不悦地质问。

    声音不小,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巧了,你知道我没有,还要来招惹我,做戏给谁看呢?”

    夏绿路勾唇,眼里却是满满的挑衅,往水池边挪了挪。

    转瞬,她侧过身子,高举手中的钱,对着章□□晃了晃,那边二楼窗户上的人影很快消失。

    章雨晴气得咬牙切齿,指着她鼻子,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你真是……你真是……”

    真是蠢得让人怜爱。

    不涂脂抹粉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见章雨晴右边额头上,有一道肉粉色伤疤。

    不大,将将两厘米。

    那才是她的利器。

    可章雨晴只看见它丑陋。

    即使在此刻,章雨晴意识到她在看那道伤疤,慌乱地扯头发去遮。

    夏绿路移开眼,捡起鞋子就走,不想看章雨晴可云似的发疯表演。

    她是有愧疚的,但章雨晴未必会领情。

    谁料她这一走,章雨晴彻底被激怒,冲上来推了她一把,随即哭着跑走。

    不幸的是,她落水了。

    但好在池子不深,她也会水,只是沾了一身的淤泥。

    满池枯荷。

    池水被她搅得浑浊,再也拼凑不出残荷的倒影。

    没甚意境。

    “你怎么在这儿?”

    面对忽然出现的谢应辞,夏绿路伸手去遮掩裤子上的污迹,动作慌乱,言语受惊,心里却在偷笑。

    今天她该谢谢章雨晴的。

    早在章雨晴指着她词穷时,她就看见谢应辞了。

    “我来送习题集。”谢应辞从树后走出来看她一身污迹,眉头微蹙,很突兀地说:

    “你这样不对。”

    “什么?”

    章雨晴推她下水,她不对?

    没天理了。

    还是他们的心眼都偏给了章雨晴。

    他沉默几秒后,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故意站在池边,你想□□阿姨看见。”

    太糟糕。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夏绿路有一瞬间的愣住,她没想到谢应辞是这样“正直”的人。

    午后阳光斜射,周遭出奇的安静。

    谢应辞薄唇紧抿,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奇异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夏绿路更觉身上凉浸浸的。

    她才不怕呢。

    她蹲下身,呼哧呼哧卷起裤腿,遮住泥点子,经过谢应辞身边时,压着嗓子,忍着寒意,咬牙切齿的像凶恶小兽:

    “我的事,不要你管。”

    就这样吧。

    章雨晴的她抢不走,也不想要了。

    夏绿路毫不留恋快步朝着街上的方向而去。

    一中的附近是有服装店的,她得赶紧换身干净衣服。

    在她选好衣服走出门口时,看到谢应辞站在树后,状似专心地看着手里的书本。

    等她?

    想什么呢。

    夏绿路自嘲轻笑,径直绕过谢应辞,满身的泥浆已经快要干掉,黏在身上很不舒服,赶快回学校宿舍洗个澡才是正经事。

    “等等。”

    谢应辞阖上书,长腿一迈就堵住她的去路,“我家就在巷子后面,跟我走吧。”

    很随意的一句话,又有点轻车熟路的意思。

    “?”

    夏绿路生了警惕之心,抬眸和谢应辞对视,“热闹还没看够?”

    “别多想,章校长是体面人,不会想看到你这样走在大街上。”

    “你怎么确定是我?”夏绿路颇感意外,她并不常去外公那里。

    谢应辞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又很快恢复如初,淡淡道:

    “章校长桌上有你的照片,还有你小学到初中的作文本,□□阿姨也说起过你。”

    夏绿路眸底闪烁着笑意,似是觉得新奇,“哦,她都说我什么?”

    谢应辞一时噎住,被她盯得久了,脸上窘色藏也不藏不住,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夏绿路甩甩裤腿子上的泥点,很是洒脱的模样,“好了,走吧。”

    谢应辞将她领她领到巷子口,指了指最里面那间,“就这个,房间里面的东西别乱碰,我在巷子口等你。”

    “记得把门反锁好。”他又嘱托了一句。

    谢应辞走得很快,待夏绿路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巷子口,背对着他,脊背挺拔。

    换吧。

    夏绿路走进屋子,不忘反锁门,甚至还将钥匙插进锁孔里,该有警惕心她还是有的。

    谢应辞的屋子是很小的小两居,卫生间更是小得可怜,好在干净。台面上摆放的仅有最便宜的香皂和洗发水,还有一个老式的刮胡刀片。

    呆呆的,板板正正的躺在小盒子。

    跟他人一样。

    简单洗过之后,夏绿路飞快收拾好脏衣服,临出门前,她瞥了一眼,谢应辞的卧室。

    小门开着,很少见的木床,床上还放着几摞书,正对着窗户的是一个小书桌,有点像外公学校里的课桌。

    这么多的书,他晚上睡觉不怕被书压倒吗?还是他就喜欢抱着书睡。

    夏绿路脑补画面,总觉得过于滑稽,却又好像本该是那样。

    书呆子一个。

    谢应辞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出来,走进去寻,才发现人正趴在石桌上,不知写些什么。

    柔顺的黑发,跟着她歪头的动作,带出一圈好看的波纹。

    原本预想的生硬的话,他说不出口了。

    “你在干嘛?”

    饶是这声音柔和许多,夏绿路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问候惊道:

    “你干嘛啊。”

    不见嗔怪,多了一丝少女的娇俏,随着身子转动,手上的试卷不经意跟着滑动。

    红色的分数格外刺眼。

    果不其然。

    谢应辞拧了拧眉,“考更差了?”

    “我不会啊。”

    她回答的很是坦荡。

    “你教我好不好啊?”尾音扬起,像撒娇。

    “怎么还是写满了?”谢应辞顺势坐下。

    夏绿路不答,他耐着性子劝她:

    “数学不是语文,是逻辑和数字,死记硬背公式是不行的。”

    谢应辞垂眸看过去,难过明晃晃写在她脸上,轻轻叹气:

    “算了,草稿本给我,上次的试卷我给你一并讲了。”

    “小谢老师人果真好。”夏绿路仰头专注看他,声音清脆。

    谢应辞微微偏头,轻咳一声,随即正色道:“我先讲些基础的错题,没听懂的地方,随时让我停下来。”

    “嗯。”

    谢应辞好像天生就合适做老师,总能轻易找到出错的点,再抽丝剥茧讲给她听。

    而且,他比数学老师更有耐心,也不会抓头发,也没有头皮屑,看着文明卫生许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至夕阳西斜,夏绿路终于将试卷上的错题写对大半,她估摸着能混过老师请家长的要求。

    够了。

    夏绿路手快地折好试卷和草稿本,放进包里。

    “小谢老师,下次我还可以来找你吗?”

    “夏绿路。”

    “嗯?”她歪头看向谢应辞。

    他嗓音微沉,端视着院子里的那颗大树,认真道:

    “其实你可以多回去看看家人,他们都很想你的,尤其是章校长。”

    夏绿路当即脸色沉了七八分:“小谢老师,等你做了章家的谁谁谁,再来规劝我吧。还有,不知全貌,请不要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她发了狠,语气愈是轻飘,模样最是乖顺。

    谢应辞一时愣了神,他没想到她一点没变。

    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声音又娇脆,可活脱脱就是一个一口气能赌一辈子的犟种。

    “夏绿路,你善良一点。”他憋红了脸,只吐出这一句话。

    可人家已经麻利收拾好书包,跑远了。

    巷子口,夏绿路回过头,夕阳将她的短发染成明艳的橘红色,她兴起喊他:

    “小谢老师,你替我善良一点吧。”

    她的笑脆生生的,可光线太过圆满,让谢应辞产生了幻视。

    他看见了她藏起的尖尖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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