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未起,城中已鸡犬相和,沿街的店肆一如往常般争相点起了灯,还有不舍得那燃灯油的人家,直接摸黑启板,反正再过一二个时辰天就亮了,天亮才上客,何苦浪费灯油。秀秀手握白菜芯,盘腿坐在自家货肆下槛上,三口两口地啃着,霜打过后的白菜芯格外甜爽,甘冽的汁水在口齿间爆开,配上这干瑟瑟的气候,就一个字“爽”!
街角隐暗处蹒跚走来两个黑影,秀秀来不及细嚼慢咽,将手中还剩一半的白菜芯大口吞下,“得,这讨饭的比经商的还敬业呢···”
秀秀闪身进了货肆,将常用的东西从货柜下取出,里面是“靖国公府专用家伙什”···“只要见到这两个讨饭的,今日准'倒霉',也是奇了,这两个讨饭的好似国公府的瘟神,只要他俩来,国公府一定得有'大事'发生。”
破晓时分,天上的片片绵云被橘色浸染,华光溢彩,普照万物,国公府琉璃瓦上的薄霜消散,凝于虚空还散于虚空,许是这是非之地,霜也不愿久待···
“包大姑娘···包大姑娘···包···”一路心胆俱碎地喊着“包大姑娘”,陈腊八屁股后边儿好像钓着只疯狗,腿脚不利索点,龇牙咧嘴的疯狗得咬掉他半拉屁股,仿佛“包大姑娘”这四个字能救他命的咒语,从国公府后门出来就没住嘴,整条街都听得到陈腊八在喊包大姑娘。
两腿吧嗒个百八十步,就是“悬鹄杂货”,陈腊八一月少说也得来个二十七八趟,轻车熟路,闭着眼也能摸到这里。
“我说腊八啊,你来我货肆上瘾是不是!”包秀秀手忙脚乱地整理羊皮挎包和藤编提箱,都不用问陈腊八来干嘛,一准儿又是他们家又又又又出事了!
“包···大姑娘···”陈腊八上气不接下气,捋着胸口顺气儿,“我···们家又又又···又出事了!”陈腊八也察觉出不对,轻扇自己嘴巴子,“我怎么又说又了···”
不知昨夜谁动了“靖国公府专用家伙什”,得亏自己打开看了眼,原先堆放的乱七八糟的法物如今都井井有条,各归其位,打乱自己乱中有序的处事原则,真是讨厌···秀秀慢悠悠清点法物,急的陈腊八直跺脚。
“走!”陈腊八还没喘匀和气儿,秀秀背上挎包,提着箱子两步便跨出了门。
“等···等我···”
刚跨出货肆,便撞上了一双牛眼妇人,机灵又憨厚的眼睛瞅瞅秀秀,正欲开口,随后跟上的陈腊八让她欲言又止,整个紫京谁不认识国公府的陈腊八啊。瞧他喘着粗气,皱眉耷拉眼的样子,肯定是有急事,妇人正琢磨着要不要开口打搅···
“阿婆,你啷个了?”秀秀虽不是蜀人,但是走南串北进点货,又卖给走南串北的人,卖点杂货,卖弄点方言,甚是有趣。
“哎哟~姑奶奶!我们家比较急!”陈腊八拱着手求秀秀,瞅他的样子,仿佛再晚一点,他们家房子都被掀了。
“你们家一个月要急二十八日,有时上午急了,下午还要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啦!”秀秀自觉都快成了靖国公府看门狗了,现下他们家犄角旮旯摆盆花也要请自己去看一看,谁叫他们家宅子大呢!要不是他家有钱有势,自家赁的店子也是他家产业,不得不低头,秀秀哪有那耐心伺候他们。
“娘子手头上的事要紧,老婆子还是搁这里等娘子回来再说。”悬鹄杂货在整个紫京小有名气,因为全货肆只有包大姑娘一个人讲理,这是全紫京都知道的事。
“包大姑娘!”陈腊八刚刚顺下的气儿又起伏不定了,“哎哟~姑奶奶~求你了~”
“婆婆~你第一次来,我们悬鹄杂货呢,向来见面三分情,没道理把你晾在这一边的。”秀秀搀着妇人,轻轻踮脚往前稍着,嘴里和颜悦色哄着,身后那个倒霉的陈腊八催命鬼一样的,离远点才好呢,“腊八啊,你去铺子里找小茹,她会帮你的!”
“那哪儿行啊,我们···我们太爷指定你去,还说我要是请不到你,就不要回府了!”
“每次都这样,我是你们太爷亲闺女啊!”此话刚出口,还热乎着,悬鹄杂货门口蹲着的叫花子一溜风儿地跑开了,边跑边喊,“飞来惊天大秘闻,悬鹄杂物包秀秀竟是靖国公老太爷私生女···靖国公桃色丑闻···不是与包秀秀而是与包秀秀她娘···”
双唇被牙狠狠切住,三人都石化了片刻···
“叫你们老太爷自己解决!”秀秀端着妇人头也不回去地走了。
“呃~呃~呃~呃~”陈腊八半边脸抽动着,嘴里除了机械地“呃”啥也蹦不出来,这下糟了,人没请到,还被造了黄谣,回去一定会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