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包仙姑啊···要是让国公爷知道我截了他的胡,他···我可惹不起···”
“放心吧,他们家没事的,我一个月要去几十次,都是小事啦。”秀秀已经总结出规律了,一个月有那么三五次是麻烦事,不做坛施法费神劳力个整日是不行的,剩下的都是些小事,什么阴气重需要改善风水啦,什么买了摆件不知道摆在哪里了,什么东西找不到啦,什么大病小病需要去去晦气啦,反正他们家太爷古怪得很,比秀秀这神婆还要鬼迷日眼的,这月大事已完,余下的无非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晚些处理有什么要紧。
紫京有句老俗语“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中城珠玉锦绣紫微星垣”,这靖国公府偏偏就建在这宣武门外南虎坊一带,往昔南城少有戚畹显贵,自从平逆有功的靖国公在此地选址开府后,围绕着国公府竟也聚起一股气,沆瀣之气···
若不是如此,秀秀的杂货铺也挨不着这国公府,更轮不到这个粗布麻衣的妇人前来求助了。
离开国公府正门主街道,砖石路变成了灰泥路,街巷也越来越窄,落眼之处也越来越拥仄,百姓住的地界和国公爷没法比,国公爷一个人住几百亩,一大群奴婢小厮还要建一所宅子单住,百姓自家的房子格局简单,朴素紧凑,住那么大房子有什么趣,那氤氲着满屋的人间烟火气,是人间最疗愈的妙方,太干净了不是什么好事,就像国公爷,三天两头闹蹊跷···
婆婆走的着急,一路上秀秀也听了个大概,是她们家东边的邻居,家里日日闹得不可开交,她这也跟着闹心,实在是受不了了,想让秀秀去看看,是不是他们家着了什么道儿,能不能给驱驱魔。
鸡肠一样的胡同挤满了叽叽喳喳看热闹的人,婆婆一手拉着秀秀一手探路,将前面挡道儿的人推开,胡同第三家,木门紧闭,婆婆大力拍门,奈何敲门声很快淹没在这群人的喧嚣声中。
“他们家不会开门的,丑事不外扬,现下围了这一堆人,他们哪有脸开门!”
秀秀抬头望去,这家人院墙上挂了七八个人,都骑在墙头看热闹呢,里面的戏想必很好看。
“啊~哇哇哇!”房子里面传来小孩子撕心裂肺地痛哭声。
秀秀一个侧踹,两扇纹理如盐碱地的木门仿佛两层棺材板般乖乖倒头睡在小院里。
这一踹不要紧,惊得屋内的男人狂风般卷了出来,仿佛身上燃着赤缇火焰,要烧死外面找事的人。
“哎哟哟~大哥~你可了不得···”秀秀满脸倾慕地围着男人转圈,上下端详他的相貌,眼赤白,神光太露,愚顽凶败之相···只一眼秀秀就看透了眼前这个男人,一句话不是什么好人···
一丝血腥气钻进秀秀的鼻腔,“不妙!”她疾步进了屋子,男人欲伸手阻止她,却被后面蜂拥而来的看客生拉硬扯扯住了,“大兄弟,叮呤咣啷的咋滴了嘛···”
“是啊,出啥事了?”
看客们七嘴八舌劝着男子,实际是想阻止他进门,眼看挣脱不来这群人,男子朝屋内大喊:“娘,有人闯门···”
屋内密不透风,烛光一跳一跳地闪动,一滩拖动的血迹从堂屋迤逦至卧房,秀秀邪事见过不少,却没亲眼见过真刀真枪杀人的,相比可怕的人心,鬼怪真不算什么。
听见男子喊娘,一个老婆子像老鼠一般从卧房窜出来,拦住秀秀喝道,“你什么人?来我家干什么?”
秀秀双指夹住一颗丹丸,另一只手指着房顶道,“你看,上面有蛇!”
“啊~~~”老婆子吓得抬首缩肩,张嘴颤叫。
秀秀顺势将丹丸塞进了她嘴里。
秀秀给她吞下的丹丸是自己炼制的一颗咒丸,被秀秀施了真言咒,并用灵力加持过了,十二个时辰内,这婆子只能说真话。
“这血哪里来的?”
“是我媳妇的!”婆子捂着嘴,一脸不可思议,这张嘴咋就那么快呢。
“你媳妇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被我儿子打的!”无论婆子的嘴捂得多严实,眼睛瞪得多不可思议,这张嘴都不归她管了。
“你媳妇还活着吗?”
“不知道,可能还有口气!”
“为什么打她!”
“我儿子想打就打,谁也管不了!”
秀秀不顾老婆子的阻拦进了卧房,简陋的木板床边,跪坐着一个妇人,伸手探息,秀秀道,“坏了!”再行切脉摸颈部,果真无息了,“身上还是热的,丹元还在,该是刚失去身中神不久!”
凡人活着时,魂依附在形体之中,人死后,魂便脱离□□,七七四十九日后便彻底化为气,身中神是身体内各个脏器的元神,这些元神共同构建了魂,而此时妇人的丹元还在,也就是说她还有救,只要让她的身中神回到□□,休养疗愈即可。
秀秀服了视阴丹,那妇人的身中神果然还在,此时正牵着一个小女孩往门外去。
秀秀拦住妇人,语道:“你还没死,快回到肉身中去!”
“我要带着女儿离开这里!”
秀秀看向妇人牵着的那个小女孩,三四岁的样子,扎着双髻,粉嘟嘟十分可爱,只是身上发丝一直啪嗒啪嗒滴着水珠,那双长睫熠动,一直闭眼不睁。
秀秀朝老婆子怒喝道:“那女孩呢?在哪里?”
“什么女孩?我们家没有小孩!”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我进门前明明听到她的哭声!”
“真的没有!”老婆子服了真言咒,说不得慌,她说没有真没有,可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
秀秀问小女孩道:“你是谁?你···死了多久了?”
“她是我女儿,生下来就死了,所以一直闭着眼睛···”
秀秀问妇人道:“你不想回到肉身中去?”
“回去也是死,不如带着女儿离开。”妇人一直很平静,她似乎已经认命了。
秀秀道:“我们修道之人讲究机缘,我不强求你,只是这么死了,终是可惜,人死有千般命数,病死、横死、寿终、坐化···我若是你,只要有一线机会,绝对还要试一试。”
妇人:“我能有什么办法,再回去还不是要被打死。”
秀秀:“我若帮你,你肯不肯回去?”
妇人:“你如何帮得了我,你能护我一辈子?”
秀秀:“除了你自己谁能护你一辈子,你连你女儿都护不了!这孩子长相可爱,身体健全,根本不是胎死腹中,是生下来才死的,看她身上的水珠,该是溺死的吧!”
女子的身中神微微膨散,刚刚平静的脸上浮出青烟色,有厉鬼之相,秀秀心里发怵,这救人不成,反倒要超度冤魂厉鬼了,都怪自己太莽撞了,忙宽慰她道,“我能帮你女儿投胎去个好人家,还能帮你翻身,不过,成不成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