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吾宁带着怀疑的神情凑近两个装满血的小罐子，一时间觉得自己眼神都有些晃。真要形容的话，这种味道好像那种走在街边偶然路过的蛋糕店，玻璃橱窗里摆满各种各样她叫不上名字的甜点面包，说不定还有淋满焦糖的松饼。

    她肚子又非常不争气且自觉地叫了起来。

    稍稍咽了下口水，管吾宁将罐子盖上收起来，也确实担心自己再闻下去，会想把眼前的少年烤着吃掉。

    不过同样都是血，怎么她的就全是铁锈味。难道他上辈子是朵花吗？

    摇摇头，管吾宁把简倦轻轻靠在墙边，然后挽起袖子，将他身底下的床单拿起来用力拧了拧。

    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少女纤细的手指滴落，在她手腕上留下蜿蜒的痕迹。浸湿床单的心头血就这样一滴一滴滑进小玻璃罐子，尽显她的辛酸与不易。

    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了，“既然不会死，你再划拉他两刀不就行了。”韭菜长一茬割一茬，还能顺便报毒酒之仇，简直不要太划算。

    管吾宁闻言动作顿了下。

    而后她转头，眼神温柔地看向一旁还昏迷不醒的简倦。放过血之后他倒是显得比她还要透明，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而缓慢起伏。

    她脸上划过明显的怜惜，“那他该有多疼呀。”

    啧。

    倒霉蛋系统最后只能自己逞逞口舌之威：“我看你才像简招源的亲生闺女。”

    它口中的简招源是简倦的便宜后爹，跟管吾宁如出一辙的恋爱脑大傻子。

    破阵回来听说自家夫人同管家苟合生下一子，先琢磨的不是自己满身的伤口还未处理，而是担心她的名声问题。后来更是不仅睁眼瞎般承认简倦是自己的孩子，甚至力排众议给他上了族谱。

    简直是恋爱脑祖师爷级别的人物。

    管吾宁没空理会系统的嘲讽，磨着它给简倦做了个全身扫描，确认他生命力满格才放下心。

    她继续专心致志拧着床单，直到最后一滴血沿着她指缘滑进瓶口，才拿起脸帕仔细地擦着手指。

    “你能不能扫描出他血里有什么成分？”

    “现有数据库没有相关记载。根据能量扫描结果，他的血液中也不含妖气，但的确有异常浓郁的生命能量，由此合理推测，反派可能有某种特殊体质。”

    管吾宁轻笑一声，扫不出来就扫不出来，花话还挺多。

    接下来就是等着迷药的药效慢慢散去。

    可她轻扫着简倦心口的手指实在是太慢，也太蛊人。

    于是系统有些迟疑地问：“你不会在这种地方起了色心吧？”

    如果是的话，它就把摄像功能关上。

    它可是一个坚守自己职业操守的文明系统。

    管吾宁摇摇头，她才没这么变态呢。也不知道大黄系统以前接的都是什么本。

    她只是突然想到，开了回血buff的简倦这么难杀，怎么会死在原先的男女主手中。

    毕竟他还是原著的终极大boss，简子婉与赫行舟的修为就算比他高也不至于到碾压的地步，不然大结局岂不是没有看点了。但既然存在转圜的余地，大不了两方对战时他一边出招一边喝血，虽然丢人，但怎么也不至于丢了命才对。

    据她观察他也不是那种脸皮很薄的家伙，应该不会怕别人因此对他指指点点才是。而且要是提前接好血的话，谁知道他喝的是什么东西。

    眼见简倦心口那块皮肤在她指腹下泛起粉红，管吾宁眼神也渐渐迷蒙起来，系统果断按了关闭摄像功能的按钮。

    不过在屏蔽自己之前它还有一个问题，“你既然这么心疼简倦，刚才为什么上来就要捅他？”

    管吾宁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也慢慢重新聚焦。

    她思索了一会儿才认真回答：“世界上不能有两个简倦，如果他们相见了，谁也没法保证他们俩是同一条心呀。”

    系统：瞧它这张欠嘴。

    但管吾宁的确是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就像镜子内外的两个影像，一旦打破了那层屏障，真的能分辨谁才是真正的本体吗？

    她摇摇头，强制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但很快鼻尖又溢满了蛋糕的香气。

    管吾宁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最终下定决心今天绝对要成功出去吃到饭！！！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少年睫毛簌簌抖动。

    仿佛从深海底漾起，他脑袋还有些轻飘飘的晕眩，身体也好生沉重，就像被人抛进了噩梦中。

    不过他的噩梦中从来充斥着望不到边际的黑色与各种长相穷凶极恶的怪兽，以及长剑破开血肉时的粘滞感。杀戮与血腥刺激后会带来麻木与冰冷，断不会像现在这般——

    他睡在被子底下都能感觉自己与世界接触的太彻底，而且怀中还躺着个似乎同样穿着单薄的女孩。对方温热的呼吸喷吐在他锁骨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见他睁眼，女孩的手指从他下巴迅速移开，圆圆的眼睛也瞬间变得亮晶晶的，本就柔和的唇角则更加绽开弧度，那笑容他看了就觉得好甜、好腻、好讨厌。

    他的手还搭在对方细软的腰肢，指尖传递出的热度很浅，但足以让他耳朵都覆上红色，于是很快地抽出手撑起身子。

    坐起时心口处莫名的痉挛让他忍不住伸手覆上，她眉间闪过心疼，冰凉的指尖压上他手背，“很疼吗？”

    他立刻打掉她的手。

    力道不重，但收了她一道幽怨的目光。她讲话的语调也和她方才的笑容一样，委屈巴巴中还混着甜滋滋的感觉：“公子你怎么这样啊，把人吃干抹净还不愿意负责任。”

    胡说八道。

    但她捂着嘴巴蹙着眉头，一副被辜负了八百次的模样。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望进她眼眸深处时，他感到有一种危险的情绪从她的眼神中钻出来。

    简倦收回目光，低头去看自己心口，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这种尖锐的痛感从何而来，但肯定跟眼前的人脱不了干系。

    ……几息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他垂下的眸中难得有些许茫然。

    之前浸红的床单和简倦血湿的外衣都被管吾宁直接垫在了二人身下，虽然基本被她拧干了，但还是轻易就将两人的皮肤都染上淡淡的粉色。

    她手上微微用力，将自己裹在被子中，留下简倦独自一人向世界展露他美丽的外壳。

    高高的窗口不仅送来花朵的清香，也送来淡淡的阳光。少年的身体沐浴在微光下，如同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每一处线条都流畅优美，只是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如果他真的对自己观察足够仔细，就会发现其实有许多伤痕淡化消失了。

    管吾宁估计也是因为他血的关系。如果用量足够的话，都不知道是不是能直接换身新皮。

    见他望着身底下大片的红抿着唇在思索，她捂住嘴巴做出一副娇羞模样：“公子年纪小，不知分寸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得到理会管吾宁丝毫不意外，她带着被子挪到床头，从里头伸出手臂，将自己的衣裳捡进来。

    她的袖口倒是也溅了血，尤其是扎刀那只，但好在清洗的及时，最后只留下浅浅的印痕。

    简倦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静静看着被子下蠕动着的她，却仍然一言不发。

    少年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像一尊沉默着的、阴森诡异的却又精美到让人忍不住想要偷走的雕像。除了雕像的眼睛不该如此澄澈。

    系统默默地打量他。

    它在里面看不到任何情绪，一醒来面对一连串的奇怪事情，他眼中却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困惑。只是干净。

    作为上一届“十全系统”的获得者，它有经验，这种反派的危险系数超高的。

    等待中的简倦最先注意到的是他原先的衣裳，原本平整光滑的衣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皱巴巴的，好像被人打过一样。而且已经染成了暗红，完全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

    奇怪他自己好像也根本没有注意过。

    伸手抚了下褶皱，还能摸到表面湿润的触感。虽然不知道血是哪里来的，但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

    再然后是他的头发，他印象里还有半头辫子没编才对。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面前女孩的左耳耳后有一颗细小的痣，像是用绣花针无意溅上的墨点，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至于她刚才提到的风流事情，他虽然没有经验，但也不是个傻子。

    虽然他的确有些头晕，还感到虚弱，但应该只是昏迷的后遗症。

    就算他真的不知分寸，也没道理会出这么多血……吧。

    多的好像是凌迟或者分尸的现场，映得他眼睛都红起来。

    见她终于穿好衣服睁着水濛濛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朝自己望来，简倦麻利地掀开被子钻进去将人压在身下，扯过一旁的枕头就盖住了她整张脸。

    想要她死。也必须死。

    他脸上仍然没有外露的表情，仿佛格外熟悉这种勾当，只有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毕露。

    系统：不是你家反派什么狗东西啊？怎么变脸连个前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