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溪这边刚把偏院收拾得稍微有了点人样,麻烦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柳侧妃大概是听说了张嬷嬷在她这里吃了瘪,又或是听到了些别的风声,觉得不能再放任这个失宠的正妃“兴风作浪”了。
这天下午,苏云溪正在院子里琢磨着怎么改良一下取水和过滤的装置,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春桃白着一张小脸,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王妃,不好了!柳侧妃……柳侧妃带着好多人过来了!”
苏云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该来的,总会来。
她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慌什么。”她语气平静无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人从外面粗鲁地一把推开。
柳侧妃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如同开屏的孔雀般,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簇新的桃红色锦缎长裙,发髻上珠翠环绕,妆容精致明艳,与这破败灰暗的小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踏进院子,她便故作姿态地抬起绣帕掩住口鼻,柳眉紧蹙,声音娇滴滴地开口,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哎呀,姐姐这里怎么还是这般……简陋不堪?妹妹听说姐姐前几日病了,身子不爽利,特意过来探望探望。怎么,姐姐这是在……玩泥巴?”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们都很有眼色地捂着嘴,发出一阵压抑的偷笑声。
苏云溪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上蹿下跳、卖力表演的跳梁小丑。
“有劳侧妃挂心了。”她语气平淡无波,“妹妹若是闻不惯这里的‘简陋’气息,大可以不必过来。”
柳侧妃被她这不软不硬的话噎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以前见了她连大气都不敢喘的苏云溪,如今居然敢顶嘴了。
她脸色沉了沉,随即又堆起一抹虚伪的笑容:“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同是王爷的女人,理应多亲近走动才是。只是……”
她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子里那些被苏云溪“改造”过的痕迹,尤其是在那个新砌的、造型古怪的炉灶上顿了顿。
“只是姐姐这院子,怎么让妹妹瞧着,倒像个……工匠住的棚子似的?又是拆又是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府里请了个泥瓦匠师傅回来呢。”柳侧妃掩着唇轻笑起来,“姐姐好歹也是正经的王妃,还是要注意些身份体统才是啊。”
这是明晃晃地讽刺她行为粗鄙,没有规矩,上不得台面。
苏云溪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反问:“哦?原来在妹妹眼里,自己动手修缮屋舍,改善一下居住环境,便是没有体统了?”
她缓缓上前一步,目光带着一丝玩味,直视着柳侧妃:“那依妹妹看,究竟怎样才算是有体统?是像妹妹这般,前呼后拥,跑到我这偏院来耀武扬威?还是说……任由屋顶漏雨,炉灶不生火,缩在这破屋里冻饿而死,才算是守了我这个正妃的‘体统’?”
柳侧妃被她逼视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强撑着反驳:“姐姐说的这是什么疯话!王府家大业大,难道还会短了姐姐的吃穿用度不成?”
“有没有短缺,妹妹的心里,当真没数吗?”苏云溪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
柳侧妃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白,难堪至极。
她没想到苏云溪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句句戳心,几句话就让她落了下风。
“哼,本侧妃懒得与你逞这口舌之利!”柳侧妃自觉失了面子,索性不再兜圈子,直接发难道,“我且问你,张嬷嬷昨日回去哭诉,说你不仅苛待与她,还出言顶撞于我,可有此事?”
苏云溪挑了挑眉:“苛待下人?妹妹是指那个端着馊饭来给我吃的张嬷嬷?她自己送来的东西猪狗不如,我没直接叫人打她板子,已经是格外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了。至于顶撞……”
她轻轻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嘲弄:“妹妹若是觉得实话实说便是顶撞,那我无话可说。”
“你!”柳侧妃被气得浑身发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端庄,“好个不知好歹的贱人!来人,给我掌嘴!”
她身后两个膀大腰圆、面露凶光的婆子立刻应声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逼近苏云溪。
春桃吓得小脸煞白,连忙张开双臂挡在苏云溪身前,声音颤抖却坚定:“不许你们动王妃!”
“滚开!”其中一个婆子毫不客气地伸手,粗鲁地将瘦弱的春桃推到了一边。
眼看着那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朝着苏云溪的脸颊落下。
苏云溪却异常冷静。
她早就料到柳侧妃会恼羞成怒动手。
机会,来了。
就在那婆子欺身上前,扬起巴掌的瞬间,苏云溪看似惊慌失措地向后退了一步,脚下却“不小心”地踢中了旁边一个半人高的木柴堆。
那个木柴堆是她昨天特意堆放在那里的,结构十分松散不稳,最上面还“恰好”放了几根滚圆的木头。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
木柴堆应声而倒,最上面的几根圆木头骨碌碌地滚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婆子的脚踝和小腿上!
“哎哟!”
“啊——!”
两个婆子猝不及防,被沉重的圆木砸中,顿时惨叫一声,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另一个则向后摔了个四脚朝天,姿势狼狈不堪。
柳侧妃和她带来的一众丫鬟们都惊呆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苏云溪也是一副“惊慌失措”、“被吓到了”的样子,连忙拍着胸口:“哎呀!这……这怎么回事?两位嬷嬷没事吧?都怪我,刚才太害怕了,没站稳,不小心踢到了柴火……”
她嘴上连连道歉,眼底深处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柳侧妃看着自己两个得力的心腹嬷嬷在地上摔成一团,哎哟叫唤,气得俏脸都绿了。
她伸出手指着苏云溪,厉声怒斥:“你……你是故意的!”
苏云溪立刻露出一副无比无辜的表情:“妹妹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是故意的?这纯属意外啊。再说,方才是妹妹你的下人要冲过来打我,我害怕之下后退,才不小心碰倒了柴堆,说起来,也是被她们吓的呀。”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柳侧妃根本抓不到任何把柄。
毕竟,是她先下令动手的。
“你……你给我等着!”柳侧妃恨恨地撂下一句狠话。看着地上还在哼哼唧唧起不来的婆子,觉得脸上无光,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丢人现眼,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然而,就在她走到屋檐下的时候,异变又生!
只听头顶“啪嗒”一声轻响。
一块不大不小的陈旧瓦片,像是承受不住连日阴雨的侵蚀,居然从屋顶滑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柳侧妃那精心梳理、珠翠环绕的发髻之上!
虽然瓦片不大,没把人砸伤,但上面沾着的、尚未完全干透的黄褐色草泥,却糊了柳侧妃一头一脸!
“啊——!”柳侧妃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感觉到黏糊糊、带着草腥味的泥巴沾满了她的头发和脸颊,狼狈到了极点。
她带来的丫鬟们也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她擦拭。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柳侧妃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了,指着屋顶破口大骂,“这该死的破房子!连瓦片都往下掉!”
苏云溪站在院中,努力憋着笑,脸上依旧是那副“无辜”又带着点“担忧”的表情,语气诚恳地道歉:“哎呀,妹妹你没事吧?都怪我这院子太破旧了,摇摇欲坠的。昨天我修补屋顶的时候,可能有些瓦片没放稳当……真是不好意思,连累妹妹了。”
她心里却在暗笑:让你来找茬!这下好了吧?自作自受!
那块位置“恰到好处”的松动瓦片,自然是她昨天修屋顶时,故意留下的一个小“惊喜”。
掉落的位置、触发的时机,都经过了她的精密计算,就等着有人自投罗网呢。
柳侧妃看着苏云溪那张“纯良无辜”的脸,再感受一下自己满头满脸的泥巴,还有地上那两个起不来的蠢货婆子,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张美艳的俏脸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她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苏云溪!你给我记着!”柳侧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如同丧家之犬般,逃也似的离开了偏院。
看着柳侧妃狼狈不堪、落荒而逃的背影,春桃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妃,您真是太厉害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来咱们院子撒野!”春桃解气地说道,眉飞色舞。
苏云溪脸上的无辜表情渐渐褪去,露出一抹淡淡的、带着锋芒的笑容。
这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柳侧妃吃了这么大的一个哑巴亏,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她苏云溪也不是吃素的。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想跟她一个现代高级工程师玩宅斗?
那就走着瞧,看看谁的“技术”更高明!
至少今天,她成功地捍卫了自己的地盘,还小小地“拆”了个台,让柳侧妃颜面尽失。
这种感觉,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