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的“探视”如同一阵微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虽然他口头上承诺会改善偏院的待遇,但苏云溪压根就没抱任何希望。
在这个地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王妃,王爷刚才说会派人来,还会拨用度……”春桃有些兴奋,觉得苦日子总算要到头了。
苏云溪却直接打断了她的幻想:“别想了,就算真派人来,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
谁知道派来的是干活的,还是监视的眼线?
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搞点“基础设施建设”,把这个破败不堪的小院子,弄得稍微像个人住的地方。
屋顶的漏雨问题暂时解决了,但墙壁透风的问题还没处理。
还有那个小厨房的炉灶,虽然勉强能生火了,但效率太低,烟熏火燎的,呛得人直流眼泪。
必须改造!
苏云溪向来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她让春桃把院子里所有能找到的破砖烂瓦都收集起来,堆放在厨房门口。
她自己则找了根烧剩下的木炭,蹲在地上,开始认真地画图。
画的是一个改良版炉灶的设计图。
增加了独立的排烟烟囱,优化了灶膛的结构和通风口,还设计了一个简单的热量回流通道,力求最大限度地利用热能,减少烟尘。
春桃看不懂地上那些奇怪的线条和符号,只觉得自家王妃拿着根黑乎乎的木炭在地上划拉的样子,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和神秘。
“王妃,您这是在画什么呀?”
“设计图。”苏云溪头也不抬,语气专注,“等会儿我们就照着这个图,把那个旧炉灶拆了,重新砌一个。”
“我们?”春桃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王妃,这、这砌墙垒灶的活儿,是泥瓦匠干的,我们……我们怎么会……”
“不会可以学。”苏云溪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思路清晰地吩咐道,“去找些黄泥来,多弄点水和匀了,记得在里面掺上一些切碎的干草,增加韧性。”
这是最基础的三合土配方,虽然比不上现代的水泥砂浆,但用来砌个小炉灶,强度足够了。
春桃虽然心里充满了疑虑,但出于对王妃莫名的信任,还是听话地去角落里和泥了。
苏云溪则拿起一根捡来的粗壮木棍当撬棍,开始动手拆那个摇摇欲坠的旧炉灶。
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拆卸声很快在寂静的小院里响了起来。
不远处的暗影里,负责监视的卫风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这位王妃,昨天才爬上屋顶掏泥巴,今天就开始拆厨房的炉灶了……
她这是真打算把这偏院给彻底拆了吗?
他默默地在心里记下:王妃今日拆除了厨房旧炉灶,原因不明,疑似……又要搞什么新名堂。
苏云溪可没心思理会暗中可能存在的窥视者。
她将旧炉灶的残砖败瓦清理干净,平整好地基,然后按照自己画的设计图,开始垒砌新灶。
和泥,选砖,砌筑,抹缝……
她一个掌握着各种高精尖工程知识的现代高级工程师,干起这古代的泥瓦匠活儿,居然也有模有样,逻辑清晰,步骤分明。
虽然动作因为不熟练而显得有些笨拙,但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工程要求来。
春桃一开始还手忙脚乱,不得要领,但在苏云溪耐心细致的指挥和示范下,也渐渐找到了感觉,主仆二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汗水浸湿了两人的衣衫。
当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小院时,一个崭新的、虽然外观略显粗糙但结构合理、造型独特的炉灶,终于出现在了小厨房里。
“好了,等它彻底干透了就能用了。”苏云溪用衣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和泥灰,看着自己的杰作,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这种亲手创造、改造环境带来的成就感,让她找到了久违的踏实与快乐。
春桃看着那个造型有些奇特的炉灶,将信将疑地问:“王妃,这个……真的比以前那个好用吗?”
“明天试试就知道了。”苏云溪自信满满地回答。
第二天,新炉灶的泥坯彻底干透。
苏云溪再次用原始的方法点燃了引火物,小心地放进新炉灶的灶膛里。
这一次,火焰很轻松就在灶膛内稳定地燃烧起来,而且烟雾绝大部分都顺着新砌的烟囱排出屋外,厨房里几乎闻不到呛人的烟味。
火势也明显比以前旺盛得多,烧开同样一壶水,所用的时间大大缩短。
春桃彻底服气了,看着王妃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王妃,您太神了!这新炉灶真的比以前好用太多了!一点都不呛人!”
苏云溪微微一笑,心中波澜不惊。
这不过是基础的热力学和工程结构学的简单应用而已。
解决了炉灶问题,她又把目光投向了房间里那扇关不严实、一到晚上就吱呀作响、还嗖嗖漏风的破窗户。
必须加固。
她再次化身木匠,指挥春桃找来一些废弃的木条和几颗锈迹斑斑的旧钉子。
利用简单的杠杆原理,她将有些变形的窗框矫正过来,又用木条在关键部位进行了加固,敲敲打打,总算让窗户能够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至此,“拆家王妃”的名声,在偏院仅有的主仆二人之间算是彻底坐实了。
而卫风每天汇报给靖王的内容,也变得越来越奇怪和难以理解。
“今日,王妃拆除并改造了厨房炉灶,结构怪异,效果不明。”
“今日,王妃修缮了寝殿窗户。”
“今日,王妃在院中空地上挖掘小坑,填入某种黑色粉末并点燃,引发巨响及浓烟,疑似炼丹失败……”
这其实是苏云溪闲着无聊,尝试用木炭、硫磺和硝石制作最简单的□□,结果比例没掌握好,发生了小规模爆燃……
靖王赵景渊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汇报,眉头越皱越深。
这个苏云溪,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的行为,完全超出了一个正常闺阁女子的认知范畴。
拆炉灶,修窗户,甚至还在院子里玩火药?
那些看似胡闹的举动,却每一次都能精准而有效地改善她自身的生存环境。
这种极其务实、效率惊人、甚至带着点破坏性的行事风格……
赵景渊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
这个女人,好像不是在后院争风吃醋、勾心斗角,而是在……搞建设?
而且,是那种……目标明确、效率高得吓人的建设。
他甚至开始有点隐隐的好奇,明天,她又会拆掉点什么,或者……又会造出点什么新奇的东西来?
这种对局面逐渐失去掌控的感觉,让赵景渊本能地感到一丝不悦,但在他心底深处,却又不可抑制地滋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趣。
这个死而复生的靖王妃,似乎比他最初想象的,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