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翊指尖轻敲桌沿，目光落在书案对面的楚明昭身上。那双静默的眼睛异常冰冷，上下打量着她。
冬阳透过窗棂，洒在她素色衣裙上，留下细碎的光斑。
楚昭明内心虽忐忑不安，但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沉静。眼前这个未来暴君，即使尚未掌权，但要她这一小小冷宫婢女之命，轻而易举。
她必须谨言慎行。
“楚姑娘所谓的‘家传安神散’，”他捏起一小撮药粉在指尖捻动，而后悠悠道，“成分倒是奇特。川芎、白芷、天麻...只是还有一味，本王竟都尝不出来。”
楚明昭睫毛微颤。这靖王好生厉害，竟能凭味觉分辨药材。最后一味是她按现代药理添加的微量咖啡因，在这时代，认不出实属正常。
“王爷见多识广。”楚昭明淡定地笑了笑，微微欠身，“最后一味是海外番商所传的‘醒神豆’，产自极南之地。”
【宿主注意！目标人物对药物敏感度异常，建议谨慎应对】脑中系统的警告让楚明昭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萧云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前世统领暗卫七年，什么奇毒异药没见过？这粉末中的陌生成分绝非什么“醒神豆”。
更可疑的是，楚家嫡女楚昭明自幼长在深闺中，谈起海外之物时却是信手拈来，极其熟稔。
“哦？”他故意拖长声调，“本王近日正好得一卷《番邦异物志》，不如楚姑娘帮忙辨识几种药材？”
楚明昭暗叫不好。原主记忆里怎会有这些？但若是拒绝，更是欲盖弥彰。
楚昭明只得硬着头皮假装云淡风轻地说道：“奴婢才疏学浅，但愿意一试。”
萧云翊从书架上取出一卷书册，泛黄，还覆了些灰尘。他翻到某页推到她面前：“这种‘见血封喉'的树液，据说产自岭南？”
楚明昭瞥了一眼插图，心下了然，这分明是箭毒木！只不过这种知识在明代才传入中原。她大脑快速飞转，决定以攻为守。
“王爷考校奴婢了。”她轻笑，“此物实乃南诏国以北五百里的毒木，汉时马援将军南征就曾遇见过，记载在《华阳国志》逸篇中，寻常医书自然不载。”
萧云翊心下一滞。《华阳国志》逸篇？这书连皇家藏书阁都没有完整版本。他越发笃定，眼前女子绝非楚家那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小姐。
“有意思。”他合上书卷，“楚姑娘博闻强识，留在冷宫未免可惜。不如...”
萧云翊话尚未说完，便被门外一阵嘈杂声打断。陈岩正急促地敲着殿门，得萧云翊通传走进后，陈岩急道：“王爷！太子府上的赵长史带人正赶往王府，说是奉旨查抄违禁兵器！”
萧云翊抿下唇线，唇角微微下压，眼睑垂下一片深思。这一幕于他太过熟悉，前世就是这“搜查”，在他府中埋下了所谓的“谋逆证据”。
重来一次，他自然早有防备。
“让他们查，”萧云翊下颌线条瞬间绷紧，冷声道，“传令下去，所有人配合搜查，不得阻拦。”
楚明昭敏锐地注意到。她脑海中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
【紧急任务：促使目标人物采取暴力手段对抗搜查。奖励：初级毒术知识】
她眼皮一跳。这系统是要她煽风点火？
萧云翊已与陈岩走出殿外，而楚昭明则依他所言跟着出了殿，犹豫再三，她快步跟上萧云翊，压低声音道：“王爷，若需要，奴婢有些小手段能让那些人不舒服却查不出原因...”
萧云翊脚步一顿，眼神锋利，扫视一过。楚明昭顿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不必。”他径直拒绝，随即又微眯着眼，轻笑着反悔道，“不过楚姑娘所谓的‘小手段’，本王倒有兴趣见识一番。”
他们出了宫，上了马车，即至进靖王府时，赵长史一行人已经先一步入了王府。
院中喧哗声越来越近。楚明昭看到萧云翊手腕上的银色纹路突然亮了一下，他眉头微蹙，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而这声音她无法察觉。
【警告！目标人物系统能量波动异常！】她的系统突然警报大作。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对视一眼。
院中，一中年男子正指挥士兵翻箱倒柜，一袭绛紫官服，当是赵长史。萧云翊缓步而上，面色已恢复平静。
萧云翊嘴边一抹嘲弄的笑意，冷冷道：“赵长史好大的阵仗。”
赵德安转身，见是靖王，颇为惊讶。他眼下当在宫中养病，却如此迅疾地便收到消息，回了王府。
他假惺惺地行礼：“王爷恕罪，近日京城发现叛党踪迹，太子殿下忧心王爷安危，特命下官来...”
“搜吧。”萧云翊打断他，负手而立，不余嘲讽地淡淡道，“只盼赵长史莫要‘栽赃’才好。”
赵德安脸色一变，随即冷笑：“王爷说笑了。来人啊，重点搜查西厢房！”
楚明昭冷眼旁观，仔细观察着周围，那些士兵搜查时目标明确，专挑容易藏物之处，确有“栽赃”之嫌。
她悄悄退到廊柱阴影处，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包。
【宿主是否接受临时任务？】系统催促道。
楚明昭轻咬着唇，一时拿捏不定。萧云翊的反应过于平静，简直像......像经历过一般。这不合常理，细思极恐。
就在她踌躇之时，一士兵忽地高喊：“找到了！”他手中举着一把带血的匕首，薄刃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凛冽寒光。
赵德安立刻变脸：“靖王爷，这作何解释？这匕首上的血迹...”
“是狗血。”楚明昭突然开口，声音清亮，所有人为之一愣，她继而说道，“三日前王爷猎回的野兔被厨下大黄狗偷食，王爷亲手宰了那畜牲。这匕首一直放在厨房，怎就成了违禁之物？”
萧云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女子好生胆大，竟敢在此等场合插话！
更为古怪的是，她说得分毫不差。前世今日，确有这么一条狗。
赵德安恼羞成怒：“哪来的贱婢胡言乱语！来人，掌嘴！”
一膀大腰圆的侍卫朝楚明昭冲去。萧云翊眼神一冷，正要动作，却见楚明昭“不小心”碰翻了廊下的花盆。
“铮”的一声脆响，无数碎片如银鱼般四散迸溅。
“奴婢该死！”她惊慌失措地蹲下，收拾着碎片，手指趁机在泥土中快速一搅。那侍卫刚抓住她肩膀，忽地怪叫一声，缩回了手。
众人循声望去，他的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一片红疹。
赵德安见此大惊，破口大骂道：“妖女！你使了什么邪术？”
楚明昭一脸无辜：“大人明鉴，奴婢只是碰到了花盆下的蚂蚁窝...这种红蚁最是毒辣，专咬恶人。”她意有所指地补充，“用童子尿洗洗就好了。”
萧云翊忍俊不禁。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那分明是她刚才掺入泥土的毒粉，哪来的红蚁？
赵德安脸色铁青，却不敢再纠缠。他恶狠狠地瞪了楚明昭一眼，转向萧云翊，语气阴阳怪气：“王爷府上当真是能人辈出，下官告退！”
待太子府的人铩羽而归，萧云翊命楚明昭随他一同去了书房。
待进入书房，他一把抓住楚明昭的手腕，凝着她，眼底毫无波澜：“解释。”
萧云翊的掌心灼热，楚明昭清晰感知到自己脉搏在他指尖下加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古怪的兴奋。
楚明昭避而不答，径直反问道：“王爷明明可以阻止他们，为何要忍？”
萧云翊深眉俊目，就这么冷冷地凝望着她，目光幽深阴鸷，仿佛有暴风雨在暗涌积蓄。
“本王再问一次，”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分明的威胁，“你那毒粉从何而来？”
楚明昭感到手腕上的力道加重，却不退缩：“王爷既然知道是毒粉，为何刚才不揭穿？”
两人对视片刻，萧云翊突然松开手，轻笑一声：“楚明昭，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能帮王爷的人。”她揉着手腕，决定赌一把，“比如...我知道太子在城西别院私藏了一批辽东来的弩机。”
萧云翊几乎错不开眼，脸色陡然一变。
此事萧云翊按理不知，一查便可确认她所言非虚。只是如今，她细瞅着萧云翊的反应，愈发肯定心中猜想。萧云翊当真是重生！
【警告！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剧烈！】楚明昭脑中的系统突然尖叫。
“不妨说清楚。”萧云翊神色已恢复平静，转而向她淡声道。
楚明昭心跳如鼓。她根据系统提供的"暴君培养资料"这么一提，已正中靶心。
“我可以帮王爷。”楚明昭直视萧云翊的眼睛，“但需要王爷答应我一个条件。”
“讲。”萧云翊颇为不耐，淡漠开口。
他说话可当真是惜字如金。楚明昭在心中不动声色地翻了一白眼。
“还请靖王爷让我留在王府。”她将早已想好的说辞冷静吐出，“冷宫不是人待的地方，而我...懂医术，通毒理，还知道很多王爷感兴趣的事。”
比如火药改良之法，比如五年后才会爆发的漠北大旱...系统资料库里这些“历史事件”，全是她的筹码，无一例外。
萧云翊的眼睑垂下一片深思，忽然问道：“你可知‘硝石制冰’？”
楚明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又是一次试探。这个时代，硝石制冰尚是秘术。
“硝石溶于水会吸热，使水温降至结冰点。”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比例是每斤水加四两硝石。”
楚明昭回答极为顺畅，用词颇为奇特。萧云翊抿唇语，棱角分明的脸上任何表情也无，黑眸深不可测。
她紧攥着素色裙摆，屏息凝神地等着萧云翊的回答。
“留下可以。”他最终道，“但你必须解释清楚，为何对番邦之物如此了解。”
楚明昭松了口气，坦然道：“家父曾任鸿胪寺译官，奴婢自幼耳濡目染。”
这是原主真实的家庭背景，经得起查证。
萧云翊不置可否。他手腕上的银色纹路又开始发烫，系统正在他脑中警告：
【该个体携带异常能量源，建议立即控制！】
但他选择暂时按兵不动。这个神秘莫测的“楚明昭”身上有太多谜团，而谜团往往意味着...机会。
“陈岩。”他唤来侍卫，“带楚姑娘去西跨院安置，派两个伶俐的丫鬟伺候。”
楚明昭行礼告退时，萧云翊突然又道：“明日随本王去校场。”
她脚步一顿：“校场？”
“不是要帮本王吗？”萧云翊似笑非笑，“眼下这点本事就想让本王留下你，尚且不够。”
楚明昭离开后，萧云翊立刻召来暗卫：“查楚家嫡女过去三年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她接触过什么人，读过什么书。”
他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楚明昭的背影渐渐淡去，萧云翊眼神复杂。
而此刻的楚明昭也在心中盘算：靖王远比系统描述的更复杂。她必须尽快摸清他的底细，否则别说完成任务，恐怕连全身而退都难。
【任务失败惩罚：痛觉敏感度提升300%，持续12时辰】系统冰冷地提醒她。
楚明昭咬紧牙关。这该死的系统！
但更让她坐立难安的是，萧云翊看她的眼神，就像猎手注视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