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承高速的隔离带堆满脏雪,像被随手丢弃的奶油裱花。刘杨的睫毛膏晕染成乌鸦翅膀,在眼底投下迁徙的鸦群。副驾驶座的安全带勒进羊绒大衣,苏幸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腕表与金属饰件碰撞出细小冷响,车上弥漫着的只有他神身上的雪松混广藿香——年轻男孩连气味都要彰显掌控欲。
"刘杨姐睡会吧。"他调低座椅加热温度,"到怀柔我叫您。"黑色麂皮手套转动方向盘时发出细响,车载导航突然切换成《千本樱》钢琴版。刘杨的抗议被暖风烘成困倦的哈欠,眼皮坠入混沌前最后的画面,是后视镜里苏幸的喉结随音乐节拍滑动。
轮胎碾过冰碴的脆响惊破梦境,雁栖湖酒店的出现在眼前,冰封湖面裂开幽蓝血管。刘杨被手机的震动惊醒时发现肩头盖着苏幸的羊绒围巾,Burberry格纹里渗出这个男孩青涩又霸道气息。
"主屏幕现在特别靠前,我坐在第一排完全是要仰着看!"小孙的哭腔从手机炸开。刘杨的高跟鞋陷进酒店新铺的羊毛地毯,佩佩捧着三台同时震动的手机追来,其中一部贴着"急电"的标签。
苏幸扯松领带走向舞台,驼色大衣下摆扫过未拆封的LED灯箱:"位置太靠前了。"他举起激光测距仪,红点精准落在工人安全帽上,"可以后移1.8米。"
"留够斜支撑和维护通道。"刘杨的触控笔在平面图上划出安全区,"剩余空间压缩到最低标准。"她突然按住苏幸手腕,"等等,先确认备用电源接口位置。"
佩佩小跑着递来对讲机:"酒店工程部说后移会遮挡消防栓..."
"让他们把消防栓标识换成荧光材质。"刘杨扯开暖宝宝贴在后腰,"椅子间距缩小3公分,椅背角度调直——照我去年在博鳌论坛的方案。"
老韩的突然出现像泼在雪地上的丙烯颜料。闺蜜羽绒服沾着钴蓝色油彩,怀里全家桶的炸鸡香刺破现场紧张气氛。她眯起画家的眼睛打量苏幸——男孩正俯身调整桁架角度,大衣收腰剪裁勾勒出倒三角身形,侧脸在舞台追光里宛如罗丹雕塑《青铜时代》的现代复刻版。
"6012房卡给你。"刘杨用牙齿扯开手套包装,"冰箱里有面膜,别动我电脑。"她拇指在手机屏上裂成三瓣:回复供应商邮件、调整艺人无麸质餐单、修改王总最爱的excel。
老韩把薯条蘸着颜料塞进她齿间:"你们公司还招人体模特吗?"她朝苏幸方向努嘴,"这希腊雕塑成精的小狼狗,比之前那个猫系供应商强十倍。"
"那是资本塞来的活体监控。"刘杨拍掉羽绒服上的炸鸡碎屑,"吃完赶紧..."
"知道知道,消失是吧?"老韩把啃剩的鸡骨头摆成后现代装置,"别熬通宵啊,你眼底血丝都能织毛衣了。"临走前又回头看了眼苏幸,男孩正单手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冷白锁骨在灯光下泛着大理石光泽。
苏幸的声音恰在此刻穿透混乱:"压力测试通过,可以开始彩排。"他摘下沾着机油的白手套,露出被冻得发红的指节。舞台后方,重新定位的LED墙正在播放测试动画,冰川崩裂的影像与窗外真实冰湖形成诡异共振。
王总的声音像把冰锥刺入后颈:"小刘啊,周五的会议材料呢?"白色长羽绒服裹着圆滚身躯逼近,领口还沾着午餐的酱汁,"外面签到台的喷绘怎么还有颗粒感?你们供应商是拿脚做的图吗?"
“佩佩,你去看一下。不行让供应商重新印刷。”刘杨叫来佩佩。“文件我这边在调整,晚一点给您发一份到邮箱”
"别每次都让我来催!"王总的手指几乎戳到她平板屏幕上,蒜味随着唾沫星子喷溅,"年轻人要学会主动!"刘杨盯着他泛油光的鼻尖,突然想起昨夜Jason在酒廊啃鸭翅的模样——同样四十岁上下,有人能把冲锋衣穿出清瘦少年感,有人却连羽绒服拉链都绷着啤酒肚。
"小苏啊!"王总突然变脸似地堆起笑纹,转向正在整理图纸的年轻人,"来这两周还适应吗?食堂饭菜合不合口味?"他搓手的动作活像遇见上级领导的基层科员。
苏幸余光扫过刘杨紧绷的下颌线。她耳后碎发被汗粘在颈侧。他想起过去两周深夜核对过的每一份数据,处理过的每一件琐碎需求——那些刻意收敛锋芒的时刻,不过是为在她眼底种下星点信任的微光。
"王总。您实在是过于关心下属了。没什么重要的问题我们还要彩排。"说罢便转身离去,留下刘杨和王总两人面面相觑。
王总的笑僵在脸上:"这个...那我们后续再议。"他掏出震动的手机看了眼,"哎呀还有个
视频会..."圆滚身躯迅速消失在通道,仿佛刚才的趾高气昂都是幻觉。
暮色吞没最后一道冰裂纹时,刘杨在控制台修改完最后一页PPT。身后传来苏幸与佩佩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她突然想起副驾驶座上那个短暂的梦——冰面裂纹始终领先自己半步,如同此刻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