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入职后的第一个家政委托订单,地点位于A市边郊。
订单主人是事务所的老雇主,怀疑新收购的游乐场闹鬼,想委托家政们清理后重新装修营业。
事件起因是负责鬼屋装修、以及维修其他老旧设施的工人们总能听见孩童玩笑声,以及夜间生锈齿轮转动的奇怪声响等。
负责夜间安保的值班人员还声称在监控看到无头布偶骑着旋转木马绕圈,断电仍在运作过山车发出又哭又笑声音的画面,但当想汇报给集团时,影像却在日间离奇消失。
根据雇主的要求,莉娜最好在第二天工人们上班前,完成清扫闹鬼游乐场的任务。
“不用有太大压力,游乐场设施大多已经老化,需要翻新或重建,除过山车、摩天轮和配电室这种大型建筑不能破坏外,其他都是要推倒重建的。”
“如果有被诅咒的物品,当场无法销毁便带回事务所,我会处理。”
小陈先生有很好的网络入侵能力,将调查到的游乐场前身所有背景资料发给莉娜。
莉娜翻看文件,上面详细记载游乐场近两百年来的历史。
游乐场建立地址特殊,是上世纪非法运营的孤儿院遗址,被官方查处后没收地皮,被商人买走重建成儿童游乐场,后因经营不善倒闭,被事务所老主顾收购。
文件第二页记录了孤儿院被查处后的新闻,报纸记载所有儿童均转送至政府所设立的正规福利院,并无涉及任何凶杀案件,似乎只有非法运营这一项罪责。
历史如何已无从得知,莉娜只需要揪出捣乱的小鬼,依据雇主要求消灭闹事者即可。
……
……
夜幕降临,星空点点,今日的A市边郊地区有个好天气呢。
莉娜站在游乐场大门处,优雅戴上覆盖手腕至手掌的白色手套,随后单膝微曲,捏住长裙摆向上提,手指勾住尾链挂钩,咔哒一声扣进束裙带。
夹链垂下,裙摆变成适宜长度。
一名合格的女仆,要确保服装既能适合日常会客场面,亦能调适至方便清扫或安保活动的场景。
小陈先生已提前联系雇主,给安保人员们放假,并切断供电,方便莉娜通过哪些设施还在运作,去分辨小鬼们的藏身之处。
这儿的确很诡异,如调查所说,明明游乐场已经切断电源,却仍有部分设施在运作,例如距离莉娜三百米处,挂着许多彩色灯带的旋转木马区域。
木马们上上下下起伏,褪色的油漆皮肤龟裂成鱼鳞状,锈蚀的摩擦声伴着喇叭卡壳的童谣,在冷风里显得格外阴森。
就在莉娜踏足这片区域时,灯带滋啦频闪,孩童们嘻嘻嘻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来玩呀~】
【大姐姐,你也喜欢骑小马吗?】
【嘻嘻嘻,快来找我们呀~”】
若说成为幽灵有什么好处,那就是不再像从前人类时期,只能在小腿或其他隐秘部位藏匿武器。
“调皮的孩子们。”莉娜从空间掏出足足有半人高的园艺剪刀,将捣乱晃眼还释放电流的灯带剪断,“十分可惜,大姐姐身上有工作,不能陪你们玩耍。”
灯带应声坠落,噼里啪啦地闪着火花。
鞍座上空无一人,捣乱的小鬼们附身在木马雕像中,四处窜来窜去,木质的马眼珠偷偷转动,想观察莉娜的下一步动作。
她没有直接攻击,而是站在空荡的排队等候区耐心沟通:“你们可以再玩两分钟,这是属于我个人的私心,但时间一到,我将恢复工作,为雇主清扫侵占私产者。”
无鬼应答。
莉娜也不介意,看着怀表的时间。
“还有十秒钟……五、四、三、二——”
她拇指抵住表盖向下一推,银链清响收入衣襟,带跟的小羊皮鞋踢起园艺剪刀一侧:“时间到了,看来你们是选择被我清扫。”
小鬼们操纵木马底座转盘,试图用快速旋转的木马戏弄莉娜视线。
嬉笑声音调忽高忽低,像风吹过破败的玩具笛子,穿过莉娜的耳膜,试图干扰专注的判断力。
【来找我们呀~】
【愚蠢的大人们……】
【小孩们的游戏——才开始哦】
莉娜发现了捉迷藏游戏的破绽,轻松举起半人高的园艺剪刀,将刀尖插进旋转木马金属底座,,逼停传动装置。
她眼神来回扫视过木马们,通过是否转动眼珠来判断小鬼们藏在哪里。
儿童风格的彩漆木马随着岁月流逝,漆色褪去艳丽,锈迹如干涸血痂,嘴部永远定格在笑容。
小鬼们在木马中窜来窜去,不断变化藏身之处。
它们速度很快,而莉娜更快,眼疾手快地剪断眼珠会活动的木马连接杆。
剪刀没刺中躲藏的小鬼们,反倒从马肚子里挑出一张游客导览地图,鬼屋的位置被红色油漆圈出来。
小鬼们完全没有被幽灵女的攻击吓到,还在咯咯笑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
【大姐姐好厉害,找到她了!】
【不,是我厉害,能从大人手上逃走!】
【哼,肯定是我最厉害,都没被发现!】
莉娜很清楚剪刀有刺入魂体的触感,无视小鬼们吵闹的声音,思维无比清晰,联想到家政事务所的新员工培训内容。
小陈先生说过,凶宅作祟的大部分物种为地缚灵,活动范围一般与实力强弱有关,若是一直找不到藏身之处,需要考虑凶宅是否还有未被发现的尸骨。
她有意放水试探小鬼们的实力,确定它们只有捣乱的实力后,猜测这附近地下至少埋藏三具尸骨:“为什么引诱我去鬼屋。”
这张游客导览地图与小陈先生给予的资料不一致,许多建筑已不复存在,看起来是更久远的版本。
小鬼们唧唧喳喳,没有回应她的话。
莉娜也不介意,将地图收进裙内侧的暗袋,拖着剪刀四处查看小鬼们能躲藏的地方,最终将视线停留在旋转木马金属底座下方。
小陈先生制作的家政工具耐久度很好,杀伤力也比宿舍公寓里找到的强,就是审美不太好。
比起华丽的粉嫩风格,莉娜更爱低调的暴力美学,最好能像生前在少爷房内看见的那整墙武器,暗黑色与银铁色交织,危险又优雅。
也不知自己死后,少爷是否成功逃出包围圈……不过就算逃出,也办法再看见对方了。
毕竟人类寿命短暂,对方再能活也是一捧黄土。
她蹲下身,用园艺剪刀尖插入底座边缘的检修盖,踩在绘着繁复可爱纹路、喷了粉红漆色的把手上,用力掀起盖子。
随后剪断电缆,砍断传送轴,卸除掉齿轮组,让小鬼们没法继续控制旋转木马。
紧接着她召唤出电锯,沿底座边缘锯出凹槽,侧头避开四溅的火星,以免让仪容糟乱,在破坏掉混凝土层和挖掉一部分土壤,终于暴露出桩基。
得益于灵异生物身份以及事务所的特质工具,对人类来说需要许多工具才能割短的主梁,很轻松地就被割断。
电锯突然卡顿——
她换成园艺剪刀,挑出一串挂着破旧黄符的铜钱,背面还有刻满有镇压作用咒语的龟壳,龟壳四分五裂,应该就是近期小鬼们苏醒捣乱的原因。
刀尖清理掉附近板结土块后,很轻松地就找到附近埋藏的三具尸骨。
这让莉娜不免疑惑:
如果说早就有人类发现这儿埋了尸骨,为何还继续在此建造旋转木马?
铜钱和龟壳,光有镇压却无超度?
由于这些不属于女仆今晚的分内工作,莉娜只是详细记载疑点后,待结束任务返回事务所后,将疑点告知小陈先生。
她将尸骨们收集起来,根据年龄和性别将骨头拼凑好并整齐排在地面,撤下广告帘布,盖在它们身上。
叽叽喳喳的小鬼们此时异常安静。
莉娜没有嫌弃这些骸骨,手轻轻抚摸三个光溜溜的头骨,微笑说道:“你们可以继续在这附近玩耍,待我完成工作后,便会带你们回事务所,托小陈先生超度你们。”
她的内心没有在尔虞我诈的家族里变得坚硬,也没有在一个多世纪的沉睡中变冰冷,依旧怀抱对世界的热爱。
“要乖乖听话哦,大姐姐的电锯不会对好孩子开启的。”
小鬼们一言不发,头骨转动,空洞的眼眶注视着莉娜离去的背影。
【找到……我们了。】
【她是好人吗?】
【不知道,但可以放我们出来呀~】
莉娜的下一个地点,是地图的鬼屋。
而那里,刚好也是断电游乐场有光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