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数千请求压在心头,钟离禅面色难看,苦于不想委身屈服,直到又落四鞭,眼看着众仙将死,她才终于开口:“放他们离开,你我之事……不必在外人面前谈论。”

    楚偞笑容中多了一抹浅淡的喜悦,下一瞬却对思禅殿降下困符。此符是唯一可禁锢无影牌之物,钟离禅暗道不妙,施术瞬移,已无法离开殿内。

    再抬眼间,万魔鞭已经消失,楚偞也驱动了定位星航盘瞬移回到他的地盘。

    他看不见钟离禅,但心中还算安定,知晓钟离禅就在殿内。

    “阿禅,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

    就要好言留下钟离禅时,即将消散的心魔却吹掉了困符,那道越来越淡的黑影转头对钟离禅咧嘴一笑。

    钟离禅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瞬移出殿。

    楚偞似有所感,心中再乱,一跃站在屋脊,声音隐隐发颤地问:“阿禅,你当真要走?”

    钟离禅没有说话,因为楚偞的心境而重新凝聚的心魔却代她作答,桀桀怪叫道:“她走了她走了!钟离禅不要你了!哈哈哈哈钟离禅不要你了!”

    随着这些阐述事实的攻心之语,楚偞心中的慌乱无限扩张,听不到钟离禅声音的每一瞬,都在将慌乱转变成焦躁不安,接着渐渐痴狂。

    心魔顺着这些负面情绪丝丝缕缕钻入楚偞体内,当自身越来越有力量后,开始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百亿年付出都是空!都是空!”

    心魔在脑海与耳边不停怪叫,楚偞心神震动,随着时间流逝,数息未听到钟离禅的声音,再也无力抵抗。

    心魔终于凝成实质,将他的元神撕开一隙,顿时黑气汹涌,包裹全身。

    才启动星航盘,就要离开的钟离禅,因为没再听到楚偞声音,不由停住手势,遥遥看去。

    只见屋脊之上,楚偞白发成赤,在浓厚的黑气中有赤色发丝飞舞而出。

    过往百亿年间,楚偞的心魔是“人死不能复生”,她复生后这个心魔就该消失,却没想到,楚偞竟又有了新的心魔。

    自欺欺人的爱,也能如此之深吗?

    钟离禅大为不解,却见那头,黑气中突然亮起一双血红的人眼,发着嗜血的光芒。

    原是元神失守,被心魔充斥。

    钟离禅目光一凛,这乃化魔的前兆!

    修士入魔,只会屠戮生灵,再无神智。

    她才复活,还不想这么快又死,遂收起无影牌,飞身近前,施展清心术帮楚偞抵抗黑气。

    可她却不知,楚偞自己并无抵抗之意,心魔这才能疯涨。

    钟离禅的低阶清心术于事无补,数息后浓厚的黑气尽数钻入楚偞体内,楚偞全身皮肤变得乌黑僵硬,就要没有人样。

    钟离禅只能以传音之术,一遍遍在他脑海中道:“楚偞,我不走了……”

    这似乎有些作用,楚偞维持着人样,没有化成黑石。钟离禅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能等楚偞自己与心魔相抗了。

    可等了数个时辰后,却听楚偞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道!”

    “远在宇宙之外的天道么……”

    “那又怎样!”

    “现在,一切都将不一样!”

    钟离禅凝神看去,只见楚偞眉目舒展开来,赤发重白,黑气抽离身体,他的神智从入魔中回归。隐隐间还有一种明悟之气萦绕,像是修为突破时的心境开阔,顿时使他生机勃发,须臾间,黑气消失无踪。

    归息境后,还可修行吗?

    钟离禅目光闪烁不定,想起楚偞方才所言,难道仙人宇宙之外,还有未知宇宙?

    眼见楚偞要醒,她准备再次开启无影牌离开,却突闻一声:“定。”

    她当即无法动弹,目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楚偞忍下心痛,没有多言,手掐法决,按在她的眉心。

    钟离禅无力抵抗,脑中天旋地转,有无数光芒打破时空,穿入脑内,她瞬间被万千男女的声音包裹。

    “傲天真是该死!他自己喜欢屺霜,喜欢邹水和苏云儿,就自己去喜欢啊,干嘛要崩男主人设,把整本小说写得面目全非,这样一来,百亿年修行只为复活阿禅就成了笑话!”

    “就是,这该死的作者,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啊!妈的,真想把电脑砸了!”

    “老子已经把手机砸了,有谁知道傲天家在哪吗,老子要去给他两巴掌,写的什么垃圾玩意!楚偞前后矛盾,人设和行为不一,他没发现吗?”

    “该死的,和那些喜欢小三的读者同样该死,不就是看男主变强了吗,不就是觉得女配们出生更尊修为更高吗,就觉得相识于微末出生在低级宇宙的阿禅配不上他了!一群上岸先斩意中人的货色!”

    “唉,其实钟离禅本来就是作者设置的白月光工具人,他只是作者给楚偞的一个努力修炼的理由,毕竟楚偞是孤儿,不能献祭父母,就只能女友祭天,才能法力无边了!只可惜,谁让钟离禅是楚偞自己爱上的人呢?”

    “啊啊啊该死该死真是该死啊你傲天……”

    无数愤怒的声讨声驳杂不断,但是信息却很明晰,那数以万计的声音,全部都在告知她一件事——楚偞,被夺舍了。

    楚偞只是一本以爱人祭天推动修仙剧情的名为《成仙》之书的主角?

    变心的那个楚偞,是被一个叫做傲天的作者夺舍?

    当万千声音退去,困惑中的钟离禅听到一个解释:“阿禅,这些是我入魔时听到的。原来我们曾经的经历,都是被一个作者书写……”

    “不可能!”钟离禅并不相信,她是魂粒时,清清楚楚,一直就是楚偞本人,哪有什么夺舍!

    修士能造幻境,更何况区区上万声音?

    见她不信,楚偞没有强求,只是承诺道:“夺舍者的命,我绝不会留!被错走的人生,我会修正!那些女子,也万不会活!”

    钟离禅蹙着眉头,突然想起自己才复活时,心中想法并不能支配行为……如此看来,楚偞所言,不能完全否定。

    放下私情,她道:“若真是书中世界,待你恢复全盛后,再以轮转术回到长青山巅,我复活之时。”

    见她不再要走,楚偞终于放心,并不问缘由,当即服下数枚丹药,开始修复心魔造成的创伤。

    趁此间灵力充沛,钟离禅也没有耽搁,盘膝修炼。

    五日后,楚偞终于睁眼,身体恢复无恙,他握住钟离禅的手腕,施展轮转术,回到十日前,长青山巅。

    一阵眩晕之后,身边却没有钟离禅,楚偞放出神识遍寻,只看到玉床之上将要复活的钟离禅。

    天地之间也并无第二个自己。

    他内视元神,这才发现竟不是作为旁观者出现,只是意识抽离,回到过去的自己身上。

    心中不由困惑,他曾经为了复活钟离禅也施展过轮转术,那时都是整个人回到过去。

    疑惑间,玉床上的钟离禅睁开双眼,坐起了身。

    他走到玉床边坐下,这一次,清清楚楚看到,那双眼睁开的瞬间,有一缕哀怨。

    可待看到他后,钟离禅却眼眶含泪,双唇轻启,唤了一声:“阿偞——”

    和上次一模一样,难道阿禅的意识没有回来?

    楚偞心头疑惑,接住钟离禅的拥抱,片刻后,擦去她眼角的泪,道:“阿禅,你的意识,没有回来?”

    这话问出,脑中突然堵滞,刺目的白光出现眼前,他忍不住闭上双目。

    再睁眼时,只见时间回到数息前,钟离禅苏醒,睁眼,起身……

    这回,楚偞试探道:“阿禅,我有礼物要送你。”

    钟离禅满眼爱意点头。

    一模一样……

    看来十日后的钟离禅没有回来,楚偞心中发沉,立刻施出轮转术,到了十日后。

    意识回来的同时,他转头问道:“阿禅,你方才没有回去?”

    钟离禅一头雾水,反问:“轮转术已施成?”

    “阿禅,方才我的意识已回到长青山巅,同时过去意识沉睡。”见钟离禅甚至不知现在时的时间流逝,楚偞才问道,“你指明要回到那时,可是发现了什么?”

    钟离禅凝视着他,分不出他言语中的真假,左右难以离开,便姑且当作是真的。遂按照这个思路分析道:“如此看来,我现在的意识回不到过去,或者只能在过去沉睡。”

    “至于发现……”她摇摇头,心中想法也不甚清晰,“当时复活后,我便想与你了断,然而脑中突然堵滞,我的思维也很是迟钝,行为不受思维控制。”

    “当我的行为改变时,我脑中也出现过堵滞,而后时间倒退,事件重复。”楚偞再施轮转术,“既然如此,那便再小试一番。”

    一日前的二人,一个在修炼,一个在修复创伤。而两个现在时的人回来,却并非只是意识,而是带着实体一同出现,只是这实体呈一种半透明状态,过去时的生灵瞧不见。

    现在时的两人四目相对,又纷纷看了眼过去时的自己,脑中同时想起一句评说:“这是什么鬼结局,用了百亿年复活,离开长青山就结束了”。

    二人沉吟片刻,心中有些明了。

    “所谓书中世界,原来如此……”

    施展轮转术回到现在时后,楚偞问道:“阿禅,你信我了吗?”

    钟离禅微怔,若是百亿年前,她自是信的,可是现在,她尚不能就此确定。书中人物?这太荒谬了!

    楚偞没有强求,只是伸出手,道:“陪我试一试这书中世界,如何?”

    钟离禅垂眸看着那只手,心中有个念头升起,若那万千声音所言是真,若是过往经历皆为一人为成书而写,那么父母……是否能回到过去,让父母活着?

    想到这里,她更加希望过往行为还真是被人为书写,如此就有机会扭转,遂干脆将手放在楚偞手心,点头道:“好!”

    楚偞垂眸看着交握的双手,心中暗暗激动,若那万千声音所言是假也无妨,只要能留下阿禅,他定要以假乱真!

    楚偞以定位星航盘出现在长青山前,二人对视一眼,携手走上山巅。

    站了须臾后,钟离禅转头道:“我的意识清明,思维无阻,可见与那所谓结局中的长青山无关。”

    楚偞道:“我也清明无阻。”

    此番一试,已是表明钟离禅在过去时间线,即书中时间时,会受作者傲天操控,即使心中抗拒,也无法说明;当现在时意识回到过去,会陷入沉睡。

    而楚偞在过去时虽能保持清醒,但只要不按照原书书写行动,时间与事件就会倒退、重复。

    钟离禅并未深信有书一事,提出另一种可能:“会否是我魂粒不全的原因?”

    “不无可能。”楚偞当即就要启动定位星航盘,眼中杀意显现,“你的魂粒,必须补足。”

    钟离禅颌首,当务之急,确是取回魂粒。

    若魂粒完整后,仍旧无法在过去时保持清明,那么有书一事就更为可信,同时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就要变了——对抗作者傲天,修正过去。

    然而定位星航盘尚未完全启动,前路突现密密麻麻的黑点。

    楚偞神识一扫,只见无边天际,无数人影带着肃杀之气急速压来。

    他迅速将送给钟离禅的护神罩祭出,将钟离禅护在其中后,无数仙人已至。

    为首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直指楚偞:“魔头,你杀我仙族帝后,罪该万死,我等蛰伏多年,终于找来对付归息境的神器锁魔床。今日,就是你命丧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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