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天下大乱,妖邪肆虐,无数修真人士投身斩妖除魔之道,而其中灵力卓群,不幸为妖孽所伤,憾然离世的仙长们,留下一缕残魄在世间,被炼器师们寻得,炼化为神器,镇压妖邪,护一方水土。
随着神器数量的不断增加,妖邪渐渐消失,四方大陆回归平静,拥有了近百年难得的安宁。但神器所拥有的灵力有限,仙长们的残魄逐渐冲破炼器师们封印限制,慢慢散去,时有妖孽伤人之事出现。部分灵力高强的炼器师转向修复神器的道路,久而久之,炼器师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北渊错春山为首的修复师,神识入梦,以自身精血修补神器;另一派是以南邵鉴宝山庄为首的炼器师,搜寻世间残魄,炼化为器,护佑苍生。
如今的四方大陆,拥有神器的家族受世人尊崇,而其中又以北渊温氏的神器问道,南邵原氏的神器天临,东临墨氏的神器重音唯尊。而南平吴氏镇守神器‘归迟’,是南邵第二大姓。
因为方才陆阳所说神器归迟显灵的事,温寻一时间也不急着前往原府,跟着那些新婚夫妇们身后,一道前往长街。黄昏十分,落日洒在长街旁的房屋上,将高低错落的建筑染上了一抹红,带着些许妖异。
温寻正欲要连意寻人问问神器归迟坐落何方,却听到长街那头传来阵阵敲锣打鼓声,定睛一看,几队迎亲的队伍身着红色衣衫,抬着喜轿从不同的巷子走了出来,每个队伍的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脸被在落日的笼罩下蒙上了一层金红色,错落着汇入长街。
听着不同队伍高低错落的鼓锣唢呐声,连心惊疑道:“南邵的习俗是傍晚迎亲么?”
“要你看书,没有认真看么?”温寻瞧着前方迎亲的队伍,温声道:“神器归迟,护的是民间婚丧嫁娶,若是在归迟的见证下完婚,夫妻二人可永结同心,白首不离。而归迟并非长明,只在入夜时分才发出阵阵微光。”
“噢,所以南平的百姓,习惯在傍晚迎亲,夜间拜堂啊。”连心只觉神奇。
“瞧着他们都往一处去,是……”连意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旁边一道男声传来:“冷仙长,我们又见面了。”
熟悉的声音让温寻眉头一皱,只见身着蓝色道袍的陆阳手中握着一根柳枝,头上也插了一根用柳枝削成的发簪,笑眯眯的看着她们。
“陆仙长,真巧。”温寻拢了拢兜帽道。
“冷仙长有所不知,我们南平的喜宴都设在亥时,这迎亲之后啊,新郎官要领着新娘子去归迟面前,共同点燃纸钱,才能永世不分离。”陆阳指了指迎亲的队伍,又指了指手中的柳枝,“若是在新婚夫妇燃纸的时候以柳枝蘸水,挥洒甘霖,便能求得真爱。”
在新婚之日烧纸钱?饶是温寻知晓归迟的能力,也是被这种不同寻常的祈福方式惊了一番,她看着陆阳手中的柳枝问:“陆仙长这也是去祈福吗?”
“非也非也,我是替人祈福,有人来不了,央我帮帮他。”陆阳意有所指。
“还能替人祈福吗?”连意讶然道。
“当然,神器归迟对所有信众心愿一视同仁。瞧,这些从外地赶来的新婚夫妻,就是为了在归迟面前烧纸呢。”陆阳对着温寻等人笑道,“神器归迟拢尽天下情爱,冷仙长若是感兴趣,可以一同去看看,祈福一二。”
温寻本就对归迟颇为好奇,况且天色已晚,也不急着赶在今日去原府,瞧着连心连意满脸好奇,她点了点头,“那便有劳陆仙长带路了。”
街边灯笼渐渐亮起,跟着手执柳枝的人群,温寻发现街边商户多是做嫁娶生意,店门口摆着一筐筐黄色纸钱,店内放置着红嫁衣、唢呐、铜锣等物,灯笼一打,显得有些可怖。偏偏周围人脸上都带着喜意,一群人手执柳枝,嘴角上翘,喜气洋洋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陆阳口中轻轻哼着小调,瞧着心情极好的样子,略显普通的脸被灯笼打上些许阴影,平添几分诡异。
连心连意不知不觉已经紧握腰间短剑,眼中带上几分警惕。
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使得原本宽阔的长街也略显拥挤,陆阳停住脚步示意温寻看向街边挑夫:“冷仙长不准备点柳枝么?”
“连意,去买几根来。”温寻吩咐道。
连意领命,和挑夫交谈一二,拿着三根带着水汽的柳枝回来,“说是傍晚才砍的,一直浸在水里,入夜了才拿出来卖。这南平好像对‘夜’很有执念。”
“嗯,先跟过去看看再说。”温寻心中疑窦丛生,她接过柳枝,分给连心连意各一根,瞧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宅邸道。
跟着陆阳走到吴府门前,温寻遥遥望去,只见吴府的宅邸大门被扩建过,三个门并列立在檐下,正中大门头顶立着一块牌匾,上书“归迟居”,一副对联分别挂于左右两侧大门旁,上联为“归来缘去无痕迹”,下联是“郎心妾意暮春迟”。
“这对联……”温寻皱眉,这对联瞧着似是喜庆,却隐隐带着几分憾意。
“这对联,倒是能体现归迟仙长的执念。”陆阳补充道。
突然,温寻神识突现波动,她身体一僵,抬头朝着异动来源看去,却只见人头攒动。她心中不安愈盛,又怕灵力波动过大冲撞了神器归迟,咬牙压制。
陆阳站在离她们半步远的位置,看着大门,哼着曲,轻轻晃着手中柳枝。
“嗡……”就在这时,归迟居内传来一声巨大的钟声,这钟声带着几分灵力,扩散到南平城边缘,周围嘻嘻哈哈的讲话声停了下来,人群逐渐安静。
三声敲钟后,归迟居所有灯笼齐齐熄灭,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时间到!开门!”温寻与开门人隔了十丈的距离,这声音却如同在耳边似的,“看来这南平吴氏,还修有狮子吼功法”,温寻在心中默道。
吱呀一声,三个大门同时打开,露出归迟居内部,只见可以容纳百桌宴席的院内空空如也,一道荧光飘于正中。就在大门开到极限时,那道荧光突然绽开,变成刺眼的白光,有火焰在其中跳跃,没于漆黑夜色。
温寻感觉一道目光投来,她抬头和神器归迟对视,瞬间感觉浑身暖意都被吸干,整个人如坠冰窖,不由得发起抖来。
“先生,您怎么了?”连心发现温寻站着不动,摸了摸温寻的手,没发现什么异常,奇怪的问。
温寻却觉得连心的手有如烙铁一般,下意识便想要将手甩掉,却动弹不得,只能僵在原地,看着归迟居前方结亲的队伍吹打弹唱着进了门,跟在最后挑着担子的小厮从框中抓起一沓黄色纸钱,朝着天上一遍撒一边喊:“永结同心!”周围人群重新欢闹起来,跟着喊“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风渐起,一张纸钱在风中打着圈落在了温寻脚下,她定睛一看,外圆内方的黄色纸钱上用金色的墨写着“永结同心”。
归迟居内,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队伍中抬着纸钱扁担的小厮纷纷上前,数十位身着红色喜服的新郎官和身着红色嫁衣、头戴盖头的新娘手牵手,共同拿出一沓纸钱,送到归迟面前。白色的火焰瞬间吞没了纸钱,新郎们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和自己的新婚妻子携手,将更多的之前送到归迟面前,嘴里念叨着“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归迟仙长这次回应祈愿的速度好快!”
“幸亏今日来了,归迟仙长显灵了呢!”
“归迟仙长保佑,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温寻周围,手执柳枝的人群兴奋地讨论着,轻甩柳枝。连心连意不明所以,学着周围人的样子,将柳枝上面的水珠甩落在地,口中突然念念有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温寻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心中默念清心诀,握着柳枝的手指轻轻抽动。
“时辰到,夫妻对拜!”那练了狮子吼的吴氏仙长蓦地出声,十对新人围着归迟成一个圈,携手缓缓下拜,身旁身着红衣的小厮笑容满面,不停朝他们抛洒着纸钱。
温寻又念了一遍清心诀,身体轻微晃动。
“礼成!”瞧着新人们对拜完毕,归迟的火光减弱,吴氏仙长又运气呼喊道。
十对新人起身,新郎新娘手牵手排成一排齐齐向大门外走来,身后纸钱洒落,嫁娶队伍踏出门槛。温寻突然感觉到脸上有些许湿意,却是陆阳甩柳枝时不小心将水汽蹭到了她的脸,她身体猛地一松,暖意重新回到四肢百骸。
她喘了口气,看向归迟居,只见牵着手的新人们皆嘴角勾起,如同纸扎人般露出不变的笑容,周围祈愿的百姓也带着狂热的笑容,直勾勾盯着归迟居,疯魔般念念有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愿力如同黑色丝线,朝着归迟居而去。
温寻猛地拔剑,在陆阳等人惊讶的眼神中冲向归迟居大门,灵力顺着手腕传导在剑上,她聚力向前挥去,只见新婚夫妻身后跟着的小厮口中突然吐出一团黑雾,数条黑蛇于其中现行,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她一手掐诀,一手舞剑,和黑蛇们缠斗,耳边却传来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冷仙长,你怎么了?”
温寻猛地回神,却见陆阳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连心连意也收了柳枝,远处新婚夫妻也完成了仪式,归迟居的大门紧闭,人群缓慢散去,哪有什么黑色丝线和黑蛇。
“没什么,可能是方才想的事有些多,晃了神。”温寻有些艰难的说道。就在这时,她的神识又一次波动,她猛地抬头看向归迟居屋脊处,只见漆黑夜空中,只有檐兽威风凛凛注视着她。她摇了摇头,刚欲移开视线,忽觉不对,又看过去,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三?
她瞪大眼睛看那多出来的第十三个檐兽,盘成一团的细长身体,三角形的脑袋……
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