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应照谁

    姜望舒这边气氛酝酿的正好,却被这人横插一杠,当下气的翻个白眼:“你怎么过来了?”

    越千山冷哼一声:“你声音那么大,我还当你又想不开了,说不定需要我陪你一醉方休,还不赶紧过来看看?”

    叶韶眼神瞬间一冷。

    一醉方休?

    越千山和陛下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姜望舒想起之前的事情,也微觉尴尬,连忙低声道:“我现在好着呢,你忙你的去吧。”

    越千山却在原地抱臂,岿然不动:“我是负责保护你的,现在宫里有外人,我当然要十二个时辰贴身跟着。”

    姜望舒没好气地一指楼下:“什么外人?没有外人,我现在很忙,你别在这捣乱!”

    越千山不仅不退,反而上前一步,哀怨道:“这就赶我走了?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陛下,你已经忘了我们多年的情分了吗?”

    姜望舒青筋直跳:“你别说话!快点给我走!”

    那边,叶韶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

    他对越千山了解不多,只知道此人也是在宫中长大的,与陛下应当是儿时玩伴,舞象之龄便升任宫中禁卫统领,想必是极得信任的。

    他们只是儿时朋友吗?

    那为什么,越千山会用这么熟不拘礼的口气与陛下说话?甚至彼此间只称你我,不称君臣?陛下又为何阻止越千山说话,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吗?

    叶韶被这猜测深深刺痛了,之前从陛下袖中滚落的锦囊,再一次明晃晃地闪回到他眼前。

    他先前就曾有过怀疑,陛下与越千山的关系并不单纯。

    但此一番先是惊闻陛下中毒噩耗,又是发现陛下装病骗他,随后又是这样一番恳切深情的表白,他一时间心旌摇曳,把这件事都忘到脑后去了。

    此时,随着那一句句的“新人旧人”、“多年情分”,他心中再次涌上阵阵酸涩,方才的甜蜜喜悦,早已无影无踪。

    陛下是一位君王,三宫六院是他的特权,想要他钟情于一人是不可能的。今日,陛下身边已经有越千山,将来呢?嫔妃会一个个抬进宫里,陛下总不会真跟男人过一辈子!

    倘若他叶韶已经放弃了尊严,去跟一个男人相好,却连对方的唯一都不是,那岂不是太可悲了吗?

    他真的要把自己陷进这种命运吗?

    告别朝堂,成为后宫的一员,一心只为陛下而活,为他的一颦一笑而惊喜,为他的负心薄幸而哭泣,为他吃醋、献媚、争宠,就像今天的越千山一样?

    叶韶深吸一口气:“该走的不是越大人,是臣。”

    叶韶裹着被子跳下地,他出来的仓促,并未穿鞋子,此时只穿着一层薄袜子站在地上,摘星台的白玉砖冷彻骨髓,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冷意直透心底。

    姜望舒连忙把他扶住:“你到哪里去?不是说好了要待在朕身边的吗?”

    叶韶瞧着英姿飒爽的越千山,再想想一身狼狈的自己,只觉再也待不下去:“陛下身边英才济济,臣在这里没有容身之处。”

    姜望舒急了:“怎么就没有容身之处了?你可以……”

    “陛下,您真当世界上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吗?”

    越千山口气含笑,眼睛里却一丝笑意都无:“叶大人傲骨铮铮,不像我死皮赖脸,为了你什么都敢做。人家既然不愿意留在你身边,你何必强人所难呢?”

    这几句话刺的叶韶更是站不住脚,也不顾地面冰寒刺骨,拔腿就要往外走。

    姜望舒连连顿足,想骂,却又没空,只能追着叶韶,低声下气地哄:“你别听他胡说,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越千山唯恐天下不乱,居然也追了上来:“陛下怎能如此狠心?从前口口声声,说‘最喜欢千山哥哥了’‘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现在有了新欢,就翻脸不认账了吗?”

    叶韶面容扭曲,走得更快,几乎是要用跑的。

    姜望舒面目狰狞,追得更急,可恨人只有一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哄叶韶,还是骂两句越千山,只觉气塞胸口,堵得她都要吐血了。

    三个人就这么拉拉扯扯成一串,离开如天宫云阙的摘星台,重返红尘俗世。

    姜望舒终于在楼下截住叶韶,好说歹说:“你现在能到哪里去?连鞋子都没一双,走回紫寰殿你还要不要腿了?”

    叶韶冷哼:“谁说臣要回紫寰殿了?”

    越千山点头:“对,紫寰殿没你的位置,该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姜望舒大怒:“越千山你给我闭嘴!一会儿我再跟你算账!”

    越千山笑的暧昧:“是吗?那我可要尝尝陛下的厉害。”

    姜望舒明智地决定,不能再让越千山说话了,遂蹦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对叶韶满脸赔笑:“不住紫寰殿,你能住哪里?太傅府内连床被褥都没有,你回去也没法住。”

    这倒是个实际的问题,叶韶不禁沉吟起来。此时许多小宫人也被他们的动静吸引过来,在远处探头探脑看热闹。

    姜望舒趁热打铁:“再说了,你总不能就这样走在大街上吧?还是你想就站在这里,让大家看热闹?”

    叶韶想到自己只裹着一床被子的尊容,也觉得丢不起这个脸,最终他还是退让了一步:“好吧,那臣就暂时借住宫中,待太傅府整理完毕再回去。”

    姜望舒喜出望外:“朕这就叫人给你收拾一处宫室!西暖阁怎么样?”

    叶韶眉头一拧:“臣是大夏臣子,不是您的后宫,朝臣在宫内,本就有值房可住,不必陛下多费心思了。”

    值房……也行吧,起码还算是宫中。只要他愿意留下,姜望舒无所不应:“好好好,那就住值房,朕一会儿就拨几个小太监去伺候你。”

    她扬声唤来几个太监:“速速调一顶肩辇来,把叶大人送到值房去,小心伺候着!朕一会儿就过去查看,若是让朕发现,你们有所怠慢……”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韶截断了:“陛下,值房是臣子所居,窄小寒素,不是陛下应当驾临的场所。”

    他目不斜视:“若有公事,陛下宣召臣去觐见即可,若亲自探望,臣惭无立足之地,宫中还是不住为好。”

    这话说罢,肩辇也就来了,叶韶连个礼都没施,便登上肩辇,往值房去了。

    本来两人间氛围正好,郎情妾意,硬生生被人搅和一通,又回到君臣泾渭分明的状态,姜望舒望着罪魁祸首,气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她大吼一声:“越千山!你到底要干嘛!”

    越千山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学着叶韶的口气答道:“陛下,臣耳朵还没有聋,您不用那么大声。”

    “你这什么口气!少学叶韶说话!”

    越千山阴阳怪气:“哟,陛下不就喜欢这个调调吗?怎么放到臣身上,您就不待见了?可不能区别对待!”

    姜望舒恨得在他身上使劲拍了两下,越千山倒也没躲,任她发泄,只是他筋骨强健,这两巴掌拍上去跟拍木头一样邦邦响,看起来他一点都不痛。

    越千山好像还蛮喜欢被她打,抽出自己腰间兵刃塞到她手里:“陛下不是要给臣一点厉害瞧瞧吗?用手臣没感觉,您用这个打吧,保证您过瘾。”

    打他他不痛,骂他亦无用,姜望舒瞪他一眼,把兵刃掷回给他,气呼呼道:“你刚刚到底是做什么?”

    越千山接住兵刃收回腰间:“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勇敢袒露心声啊。刚刚我说的话可没有一句是假的。”

    姜望舒都快气晕了:“你是不是诚心跟我捣乱?”

    越千山一点头,答得干脆利落:“当然是了。”

    “你你你……”姜望舒抖着手指着他,声调悲愤:“为什么这么做啊!”

    “我就是不希望他跟你出双入对的!”越千山承认的倒是大方:“他对大局有用,你需要他回来,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你俩想要卿卿我我,那不能够!”

    他一边说,一边欺近,姜望舒后退一步,背脊顶在院墙上。

    越千山身形高大,从小到大,她看着他都只能仰视。

    现在,她被他的身形和手臂半禁锢在一个小小空间,她仰起头,却只能看见他俯瞰下来的锋锐眼眸,和线条刚毅的下巴。

    姜望舒本能觉得不好了,她连忙矮下身子,想要从他臂弯的空子里溜走,却被他眼明手快地一捞,像是儿时那样,抄住了她腋下,把她抵在墙上,举得跟自己一般高。

    她惊呼一声:“你又发什么疯?快放我下来!好多人看着呢!”

    越千山充耳不闻:“我不是叶韶那种怂货,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敢面对,不敢追求。我跟陛下一样,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怎么叫发疯呢?”

    他扳正姜望舒的脸,牢牢盯住她的眼睛,郑重道:“我认识你十年,陪了你十年,等了你十年,也喜欢了你十年,现在你要去喜欢别人,难道还不准我反对吗?”

    他说出来了!

    姜望舒心中哀叹一声,几乎想把自己的脸藏进衣衫里。

    越千山眼中闪过一抹受伤:“被我喜欢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吗?”

    姜望舒狂冒冷汗,只能感叹两人不愧是师出同门,无论是追求方式还是台词,居然都一模一样,她小声道:“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越千山越加生气:“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小骗子……”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那里同样绣着一个明月千山的图案:“当年叫我千山哥哥,还说永远都不会喜欢上别人,哄得我把你当月亮一样捧了十年,现如今,都不算数了么?”

    姜望舒自知理亏,抿抿嘴唇:“那时候我还小,说话当不得真,你别在意。”

    “什么叫当不得真?江湖儿女,一口吐沫一个钉,只有那些小白脸读书人才言而无信!”越千山丝毫不吃这套,“你不当真,我勉强不了你,但这件事,这句话,我一辈子当真!”

    他松手,把姜望舒放下:“我把话撂在这,你想要背弃约定,去跟那个小白脸相好,门都没有!从今天起,我十二个时辰贴身看着你,不把你那点心思搅黄了,我跟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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