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淳之走了,没有等二花醒来。
田子轩一直守在床前,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她,但绝口不提和离书的事。
这是防着她呢,他以为她不知道。
不过二花还是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来,低头嘟囔:
“我看他是不想要我了,才找这么个借口离开。”
田子轩为顾淳之打抱不平:
“你怎么能这么说?顾先生离开,是不想连累你。”
二花只是“哼”了一声,然后看着田子轩的劲腰,两手环了上去:
“哥哥,你昨晚不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田子轩原本还想挣脱开的动作因她这句话停住,他僵硬片刻,还是没动:
“是我不对。”
你知道就好。
享受着美色的二花在田子轩怀里露出笑容,偷偷将趁田子轩不备从他怀中拿出的和离书藏在自己胸口。和离书到手,顾淳之也走了,从此以后,她就是自由自在的百灵鸟!
风华:你不要高兴的太早,顾淳之还会回来的。
二花:那还不简单,我在他回来之前把自己嫁出去,不就没事了!
风华:……
第二天,田子轩这个工作狂照例上岗,二花则是美滋滋地打扮一番,溜出街寻找机会去了。
只是皇宫守卫森严,她又不知小皇帝的动向,要想巴结上他,还是有些困难。
呵,早知道当初就不勾引陆明琰,直接去找小皇帝多好。可惜,那时候她以为小皇帝必死无疑,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过。
老天爷,你可真会耍人。
漫无目的地在皇宫周围晃悠了几日,她只能赌,赌小皇帝是个不安分的主,再度从宫里偷摸跑出来。
可不知是那小皇帝转性了,还是她的运气不好,反正这几日重臣车架来来往往,她也没等到人。
反倒被周围的禁军怀疑,让她赶快离开,不然就将她抓走审问。
切。
二花被几个禁军用剑指着脖子,也只能心有不甘地转身,然而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略带惊讶的声音:
“二花姑娘?”
她回头看,竟然是上次那个,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郑晨安!
郑晨安今日当值,不想在宫门口竟见到了田大人的妹妹被禁军刁难。
出于人情,他替她解了围。
“郑大人!怎么是你?”二花喜笑颜开。
郑晨安端立在原地,面容柔和:
“今日是我当值的日子。”
“那你可以带我进宫吗?”二花问。
“这……”郑晨安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二花姑娘为何想要进宫?”
她是从乡下来的,与宫中之人,也无甚接触吧?
“呃……”二花躲闪着他的眼神,这时,他身后的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模样与其几分相似,她赶忙趁机转移话题,“这位是?”
郑晨安转头看到弟弟,介绍着:
“这位是我同母所出的弟弟,名唤晨林,晨林,这位是田子轩田大人的妹妹,田二花。”
郑晨林呆呆看着二花,忘了回应。
二花今日是刻意打扮过的,虽模样普通,但她故意穿了小一点的衣物,就为能突出自己身姿上的优势。
郑晨安见状,咳了一声。
郑晨林方才回神,赶忙低下头去:
“二花姑娘。”
郑晨安略带尴尬地笑道:
“二花姑娘,上次见面,你说你的夫君也是今年科考的举人,说不定晨林还认识呢。”
他咬重了“夫君”二字,提醒弟弟,即便她没有盘妇人髻,也是已经许了人家的。
二花则是打量着郑晨林,此人看着与顾淳之差不多大,想来也是刚及冠。
只是,他不是还没有功名吗?为何可以进宫?
“郑大人的弟弟,可以进宫吗?”她回避了郑晨安的问题。
郑晨林倒也没有遮掩:
“二花姑娘有所不知,在下的姑姑承蒙圣恩,前些日子得封妃位,陛下准许男子家眷今日在麟德殿探望。奈何家父重病在身,我又刚巧当值,便让晨林代为行礼了。”
郑家的女子,被封了妃?
细想也是合理,皇后一众倒台,小皇帝夹缝中生存,也只能通过后宫拉拢朝中清流之家。
风华:不过郑氏父子倒也不是傻子,只派了个不经事的郑晨林前去,依旧表明中立的态度。
二花:郑家是文官出身,清流一派。只要不参与朝斗,亦或自己作死,无论谁掌权,都不会对他们太过为难?
风华:不错,文官没有兵权,但却有笔杆,世道的说法都由他们书写。简而言之,清流不仅可以提供治国之策,帮助当权者治理天下,还可以安抚民心,引导百姓。
所谓武将保国,文官治世。
二花似有所懂:的确啊,难怪各朝各代的开国皇帝都对前朝文臣礼待有加,原来如此。
风华:而且他们自命清高,往往不屑于与权贵功勋来往,实属难得。
二花:这不就是被一代代统治观念洗脑出来的治世工具嘛!
风华:但也正因如此,无论朝堂如何动荡,统治者如何昏庸,只要掌管中枢的文官没有腐坏彻底,这个国家依旧可以运作下去。
二花突然灵机一闪:风华,你看我嫁给郑晨林怎么样?
风华:……
二花:虽说是清流,但郑氏女毕竟被封了妃,郑家也算半个皇亲国戚。而且最难得的是,他们不参与朝堂站队,就算小皇帝倒台,太后和陆明琰也不会太为难给自己累死累活打工的优秀员工,对不?
没有得到回应,二花就当风华是默认了。
郑家虽不是世家,但体面却一点也不比权贵少。
想到这儿,二花回过神,看向郑晨安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郑大人,恭喜了。”
郑晨安不知她的想法,他看到弟弟失态,只想快些带着弟弟离开:
“多谢二花姑娘。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带着弟弟进宫,这便拜别了。”
“等一下!”二花叫住他,从怀里拿过顾淳之的那封和离书,“郑大人,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我,我不识字,这张纸是在我兄长身上掉落的,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本想着给他送来,却一直被挡在外面。”
郑晨安失笑:
“二花姑娘,都尉府不在宫中。”
“什,什么,不是所有的官都在皇宫里吗?”二花故意不懂地问。
想到她是从乡下来的,的确不懂,郑晨安点了点头。但看着女郎沮丧的模样,他还是接过了纸:
“如果在宫中遇到田大人,在下定当转交。”
田大人向来心细,若真是重要证据亦或其他,不可能带往家中,给家人招致杀身之祸,更不会轻易掉落,所以他没什么顾虑地就接过了。
可当他只是轻轻一瞥,看到为首的“和离”二字后,不由愣住。
这是……
郑晨林见兄长没反应,也下意识看了过去,不由念出声:
“和离书?”
“晨林!”郑晨安阻止不及,叹了口气。
这竟是二花姑娘的夫君写给她的和离书。
看来田大人也是怕妹妹难过,这才假装故意掉落,让二花自己发现。
可谁知她并不识字,还以为是兄长的东西。
“什,什么和离书?”二花睁大眼睛问。
郑晨林知道自己说错话,无措地看向兄长求援。
郑晨安也只能道:
“二花姑娘,这,是一封和离书。”
他说着,将和离书递还给了她。
“哥哥也没有娶亲呀,哪里来的和离书,你该不会是骗我……”说着说着,她似是反应过来,眼里逐渐盈上泪水,手也颤抖着拿过。
郑晨林忍不住安慰:
“二花姑娘不要伤心,天下的好儿郎多的是,总,总会有人真心待你的!”
郑晨安这次没有阻止弟弟。
二花故作伤心欲绝:
“我就说嘛,难怪他不见人,原来是,原来是……”
话没说完,她便哭着跑开了。
实则是憋不出眼泪,怕穿帮。
郑晨林想去追,却被兄长拦下:
“晨林,你要做什么?”
“啊,我……”
“你别忘了,还要进宫拜见娘娘。”
“可是她这样,我担心……”
“这里是京城,她不会有事的。”
郑晨林只好看着远去的惊艳身姿,默默低下头。
郑晨安也颇觉无力,他与二花姑娘不甚熟识,但她虽出身乡野,却难得有股子女眷少有的灵气,不该遭遇这样的事。
晚上,回家的马车里,郑晨林恍惚了整整一日,方才提起胆子,对身旁闭目遐思的兄长说道:
“哥,我,我……”
可却没勇气说出口想说的话。
郑晨安自然心里明白:
“喜欢她?”
郑晨林红着脸点头。
“唉……”郑晨安叹气,“晨林,你不是喜欢她,只是年岁方小,一时动了欲念。”
“可是,可是我今日满心都是她。”
“那我若是告诉你,二花姑娘出身乡野,行事言语粗鄙,你又如何想?”
这句话把郑晨林问住了,的确,他今日只是见她一面,被她的身姿完全吸引了去,如果了解过后,发现她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还会这么喜欢她吗?
弟弟到底年岁小,郑晨安也不忍再点破,但他还是警告道:
“此事你不要再想了。她虽是锦衣卫长使的妹妹,但毕竟是许过人家的,又不识字,若明媒正娶,这门亲事父亲断不会同意,你也只能纳她为妾;但你觉得,即便是嫁过人的妹妹,田大人会让她给你做妾?”
郑晨林的头更低了。
郑晨安叹息着拍了拍弟弟:
“再有几日就要放榜,介时你若是中了,我让你嫂嫂挑两个懂事的丫头去你房里,父亲那边我去说。”
郑家是世代书香,向来管得严,男子读书时,房中伺候的除了小厮便是嬷嬷。
如今弟弟长大了,也是该通一通人事。郑晨安想着想着,不由觉得亏欠弟弟,母亲向来不操心家宅之事,掌家的嫂嫂如何开得了口?自己身为兄长,实属忽略了他。
郑晨林并没有因为兄长的话开心半分,他移开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不说话。
郑晨安没有把他的闹脾气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一时被美色所惑。
等再大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