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月琢磨了一阵,只觉得这家伙的口吻似乎不太一般。于是毅然决然地上前一步,打断道:“我需要提醒你,她是小孩子,身高不到一米二。”
明危歌:“我知道,难道成人不能和小孩子做朋友吗?”
詹月被说服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挠挠头,放弃了。
蔺希眼睛一转,模棱两可地回答:“等事情结束再说吧。”她埋头操作着终端,“我还有些事情要提前做一下。”
她借用捡来的端口,入侵了列车上的摄像头,并顺着线路将十节车厢的摄像头全部入侵。她留下了一个可供通行的端口,和一小段会自我繁殖的电爆病毒。
只需要不到两分钟,这段病毒便能够彻底改造摄像头原本的程序和线路,将一个个摄像头该造成威力巨大的电爆炸弹。
远如风看着直播间飙增的人数和打赏,忍不住裂开嘴唇,大笑着。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余额,只见那上面从一个拮据的数字突然变成了一个她看不明白的天文数字。
她甚至还有些茫然,但又很轻快。
前一天她还因为交不起医疗费,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病床上,今天她账户的余额就能买下一整座摩天大楼。
她躲过一只又一只镰刀虫的攻击,轻盈地踩在列车来回折返,溜着身后密密麻麻的虫子。
远如风有种错觉,她好像正飘在天堂的云间,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而往下瞧,就是粘稠的深渊。
是债务、医疗、衣食住行所垒筑的生存高墙,是选择活着便选择痛苦的深渊。
她不要再坠入深渊里去了。
“观众朋友们!马上,我们就要开始大开杀戒啦!”她豪迈地大喊着,张开手。
远如风卯足了劲。她绝不要死在这里,她要名扬天下,她要整个世界都记住她的名字,她的疯狂,她的壮举。
她要轰轰烈烈,她要给这个世界一巴掌。她要一夜暴富,也要一掷千金,她要身家百亿,也要散尽家财。
她一定一定要做一个了不起的……
正想到一半,一只稚嫩的小手忽然从车厢下钻出来,揪住她的领子,往下抓。
那小手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但为什么力气这么大?
“砰!”
脸碰到铁皮,直直地撞进了进去。鼻孔流出凉凉的东西,她晕头转向,掉进车厢里,趴在地上,擦了擦鼻子,才发现流鼻血了。
蔺希退后一步,看着一群无人机摄像头跟随着远如风钻进车厢里,注视着摄像头。她身上改装了军用光学拟态皮肤,在摄像头和视觉模块中内会自动模糊身影,干扰记忆。
而詹月,他别有一套自己的伪装小手段。
他们并不担心暴露身份。
远如风愣神,马上看向了直播间,人数又一次飙升,打赏蜂拥而至。她狂喜,连忙爬起来,正义凛然地质问蔺希:“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蔺希睨着她,冷然道:“这一车厢的人,都是因你而死。”
远如风这才注意到身边的环境。身后,身前堆满了尸体。她只愣了一秒,便马上说:“是镰刀虫杀了他们,是公司制造且放任了异变生物的出现,结果,你却仅仅追责与我?”
“这难道与你毫无干系吗?”
蔺希质问。
“我不否认,但你只质问我,这公平吗?”远如风冷笑,“还是说,你只能抓住我来质问,因为你没本事质问镰刀虫,质问公司?”
蔺希盯着她:“这些东西是哪个公司制造的?”
远如风愣了:“难道你真要去质问公司?我说说而已,你这小孩别送死……”
“回答我!”她打断。
远如风又瞥了眼直播间人数,泰然道:“就是闸梨坝石油,哎,观众朋友们知道吗?主播从朋友那里得知一个小秘密,闸梨坝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在偷偷放任核污染,因此才造成了数万异变生物,不然主播都没有机会哗众取宠……”
她喋喋不休,开始利用这个故事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铛!”
镰刀虫开始敲击车顶。
詹月看了看车顶,出声提醒道:“也许这节车厢撑不了多久了。”
“咔!”
头顶上又是几声巨响。
“啪!”几只镰刀虫破窗而入,朝三人扑去。
詹月用手中的雨伞接下镰刀虫的一击,又一转,用镰刀虫的利爪刺进他们自己的脖颈中。
蔺希一手抓了一个,吸取了它们的生命力,丢在身后。
远如风拍掌大笑,以一个崎岖的姿势躲开一击,脚步轻盈,一转,从镰刀虫的身下滑了过去,踩在虫子的后背上,脚尖一点,镰刀虫的后背就凹陷下去一大块。
她飞起一踢,直接将虫子的脑袋踢了下来。
远如风拍掌:“观众朋友们!来赌一赌吧!面对镰刀虫,主播什么时候会死!十分钟?半小时?两小时?还是……根本不会死!”
“让我们来尽情戏弄死亡吧!”
蔺希从兜里掏出终端,点开实时卫星地图,看见绝大多数的镰刀虫都已经被吸引到了8车厢到18车厢之间。
而且第一段列车和第三段列车已经和他们所在的这段列车拉开了一定距离。
她收回终端,看向远如风,默默低头动了一下。
远如风眼睁睁看着直播间人数直线下滑,直到屏幕彻底变黑,出现一个加载小圆圈:“什么?”她惊愕,抱住直播间屏幕,左看看右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蔺希耸肩:“接下来的事情不宜直播。”
“你都干了什么?”远如风暴怒,她一脚踹飞扑过来的一只镰刀虫,朝蔺希抓取,“你这小孩,你知道你毁了我多大的好事吗?”
“你眼里只有你的直播吗?”蔺希反唇相讥,“这列车上的人命呢?你一点也不在乎吗?”
“人命?”远如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
詹月又转身戳死几只镰刀虫,远远地问:“小主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这样慢慢杀吗?是不是有点太辛苦了?”
蔺希咬牙:“我倒是有些干脆利落的办法,只不过顾及某个不值钱的人命,一直没有决定罢了。”
她立刻顺着先前凿开的端口,侵入列车摄像头,远程操控已经变成电爆炸弹的摄像头。
她盯着远如风:“再见,不值钱的人命。”
说罢,启动了爆炸。
“轰!”
巨大的爆炸将十段车厢完全地炸开了。虫子的尸身连带车厢碎片漫天乱飞。第一段车厢和第三点车厢在遭遇到外来攻击时,开启了光子防御罩,挡下了碎片攻击。
蔺希在爆炸的前一刻就跳到了詹月的肩膀上,骑在他脖子上,抱着他脑袋。
詹月踩着几块碎片轻盈飞跃,跳到了第三段列车道车头,远远观望着前方的爆炸。
他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对蔺希说:“看来我们解决了这次的列车危机。”
“你说那家伙活下来了吗?”蔺希问。
“谁知道呢?”詹月摊手,“也许活下来了,也许没活下来,不论怎么样,结局都符合她自己的生活哲学。”
“但这对吗?”蔺希问,“我是不是应该尝试救她一命?”
“小主人,你当然可以选择救她,也当然可以选择不救。”詹月微笑,“这就要看您如何权衡利益了,是要选择崇高还是严酷。不论怎么样,您都是对的。”
风很大。
悬浮列车的车速已经快到肉眼看不清周边的景色,车顶上的风速也大得像飓风。
这样凶险的地方最适合詹月装相了。
蔺希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进车厢里吧。”
詹月依言,从窗户边上跳进去。
“感谢二位出手相助。”一个笑容可掬的金发职业装女人上前来,向两人致谢,“我是明危歌,非常荣幸见到二位。”
她蹲下来,和蔺希平视,微笑着,“我有这个荣幸请您和我一起享用晚餐吗,亲爱的小女士。”
蔺希眨眨眼,好奇地望着她:“原来你是女孩吗?听你的声音,我还以为你是男的。”
“我的声音是有些低沉,总会被误认为是男人。”明危歌道,“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小女士,你还没有回答我。”
蔺希想了想,道:“我们还有缘分再见的,但也许不是现在。”
她把手指放在太阳穴上,用视觉模块投影出一个二维码:“不如我们加个好友吧。”
明危歌挑眉,用视觉模块扫码:“荣幸之至。”
闸梨坝就要到了。
闸梨坝西站。
詹月拉着蔺希的手,下了列车:“你为什么不答应和她共进晚餐呢?”
“别忘了我们还是逃犯呢,而且她是公司的人,我不想和任何公司的人扯上关系。”
“但她看起来人还不错。”詹月道。
“我知道……我知道……”蔺希抿唇,“但是也有很多风险,比如她应该已经查到了,你根本不是军用科技的员工,比如她或许已经对我们的身份起疑,因为我们看起来不同寻常……”
“总之,她不一定是善意的。”蔺希摇摇头,“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好吧,我以为你会想和她做朋友的,毕竟你加了她的好友。”
“我确实很想要交朋友……”蔺希沉思,“也许是时候交一些朋友了。仔细想想,称得上是我朋友的,只有你一个人。”
“会有机会的。”詹月道,“因为你从来都是一个极具魅力的人,只要你愿意,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是你的朋友。”
蔺希挠头:“但愿如此。”
办公室,明危歌看着屏幕上查询到的信息沉思,自言自语:
“装成军用科技员工的HSMA的公司环境评估员……虽然是来考察闸梨坝石油的,但不知道会不会对顺和铁路也进行评估……要是汇报上去什么不良评价,我的年终奖可就全完了……”
明危歌仰倒,窝在办公椅里转:
“啊……我在想什么……只是炸毁的十节车厢、上千个顾客投诉、还有光明娱乐的报道就已经够我吃一壶了……哈哈,我还想什么年终奖,年终奖早就完了。”
她抓着脑袋:“该死,希望下次的股东大会不要把我降级了……或者,我得做点什么,挽回一下公司声誉……”
明危歌操作页面,放出一张蔺希的照片。这张照片模糊不清,但隐隐约约能够看出是一个小女孩。
她若有所思,托着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