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17岁以后的事儿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谢昭昭问。
安初忆摇摇头。
“那你还记得你答应给我买兰博基尼的事吗?”于伊眨着大眼睛,一脸的天然无害。
安初忆一记白眼,咬着后槽牙:“谢昭我是失忆不是傻了,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十七岁的时候你还欠我钱呢,还我了没?”
“我不信,证据呢。”谢昭昭傲娇地伸出手。
安初忆还真翻起了微信转账记录,谢昭昭见状连忙按住她。
“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我以我的人品担保我绝对还了。”谢昭昭用右手比4的手势,放在太阳穴边发誓。
转账记录自然是翻不出来的,因为安初忆这脑袋瓜本来就健忘,一撞更是什么事儿都记不清了。
和朋友们叙完旧,安初忆躺在床上回想他们的怪异之举,可是越想越困......
自从车祸后,安初忆这个从小就高精力的小孩也熬不住了,每天按时午睡。
房间里淡淡的薰衣草香萦绕,安初忆很快进入沉睡状态,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坐在一辆车里,车行驶在一条特别长的马路上,风驰电掣,整个人飘飘然,就算车窗关着,也能听到风声呼啸。
她兴奋地尖叫:“太爽了!”
旁边传来男人的声音,清脆愉悦:“爽就多跑几圈。”
安风猛然转过头去看,一个穿着赛车服的男人坐在驾驶座,行云流水地操控着方向盘。
她想看仔细男人的容貌,可是不管怎么努力睁开眼,都看不真切。
突然,场景变成在错综复杂的马路,车还是飞驶着,安初忆拥有上帝视角,她看到前方路口有一辆大卡车,想提醒男人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了。她想跳车,她用力去够门把手,手每次只能艰难地移动一小步,在她快要触到把手时,砰一声巨响,巨大的冲撞让她失去意识。
“安安,醒醒,别睡,安安,对不起......”是男人在呼唤她。
安初忆艰难地睁开眼,扫视四周,她倒在男人怀里,浑身酸痛,像有几百根针扎进皮肤。湿热的液体滴在她的脸上,浸润了她干涸流血的嘴唇,很咸,很苦,好像是男人的泪。
一刹那间,火光四射,熊熊大火包围了整辆车。那样明亮的火光给人一种幸福的幻觉,安初忆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守着这最后一丝光亮绝望地死去。
紧接着,炽热的火越来越近,像要把她烧着,把她最后一丝温馨的念想也烧毁了。滚烫的火焰让她止不住大口喘息,黑色的浓烟得逞进入她的口鼻,安初忆有着濒死的窒息,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车被烧得嘎吱作响,车身摇摇晃晃的几近散架,安初忆模糊的视线里,有一个庞然大物朝她跌落。
她本能地闭眼闪躲,重物撞击发出闷响,她没感觉到疼痛,她心想是灵魂出窍了吗?睁开眼看见男人被钢管死死压住,倒在她脚下,男人掀起的衣角下,有一处特别明显的纹身——跟她的水母纹身非常形似的黑色水母,一根触须上开了一朵醒目的蓝铃花。
安初忆猛地惊醒,她止不住大口呼吸,惊恐的余悸让她身体不住地发抖。
她环顾四周,还好,是在家里,薰衣草的香气让她渐渐镇静。
“太可怕了”,安初忆喃喃。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脑门子的汗,浑身也湿透了,好像真的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这是梦还是真的发生过,为什么我会感觉那么真实?这场事故不是发生在我坐出租的时候吗,为什么那个男人认识我,还喊我安安?安初忆心里有许多疑问。
她拼命回忆梦中的细节,关于那个男人的细节,可是一回想,她的头就像被一把锤子在敲,越努力去想,敲击得越用力,让她不能思考。
她一定要找出真相。
到了晚上 ,安初忆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她本以为这一个英区留子来说毫无难度,但她真正做起饭来磕磕绊绊的。
安初忆:嗯,留子身份也存疑。
结束了一天约会的安氏夫妇,回到家看见一桌子的好菜,一脸不可置信。
安昀捧着安初忆的脸:“这真是我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女儿做的吗?”
赵孟历还没尝呢,赞美之词就脱口而出:“这菜这色泽,除了我女儿这样的优秀女性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安初忆把两人拉到座位上,殷勤地给他们夹菜。
“爸,这道鱼你多吃点,我特意给你煮的。”
“妈,尝尝这道桂花糖藕,有没有你小时候的味道。”
藕码得整整齐齐,里面夹着糯米,面上浇着一层桂花蜜,光看卖相是极好的。安昀夹了一块,藕入口软糯香甜,带有桂花的清香,还真有苏州卖的那个味道。
“初一,还真有我小时候吃的那个味道,可以啊,留学几年还真学了不少东西,连这个高难度的菜都会做了。”安昀连连赞叹。
安初忆本想说这家桂花糖藕是苏州人开的,一定合您胃口,但人都把她抬到这了,她就把这话生生咽回去了。
她故作谦虚:“哪里哪里。”
“初一,怎么突然给我们做这么一桌子好菜。”赵孟历机警地察觉到什么,他女儿他还不知道,可不是这么勤快的人。
“您这话说的,我就是想报答你们,我车祸之后,你和妈都为我殚精竭虑,老了好多,我现在也没有能力给你们更好的,只能给你们做顿饭。”话说得情真意切,说着说着还用手掩面似是要落泪了。
赵孟历听女儿提起车祸,疑虑瞬间就打消了。
“别去想这些了,初一,爸爸妈妈只要你能平安健康地活着就好了,把不好的记忆都忘了也好,以后我们的人生都是坦途。”赵孟历说着取下眼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爸,我以前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安初忆抓住了重点。
“那么大的车祸还不够坏啊。”安昀敏锐地察觉到女儿话里有话。
“那除了车祸呢?”
“除了车祸?你小时候掉池塘里上来后被我揍了一顿你忘了?”
“不是,我是说我失忆的时间段发生什么?”
安初忆内心焦急,可安昀的嘴被上了锁,怎么扒都扒不开。
她旁敲侧击地问了车祸那天的情况,两人都以深厚的打太极功力回避了正面回答,她觉得这事儿可能比自己想象得复杂。
安初忆苏醒后,众人给出的解释皆是她打车去看望乡下隐居的外公外婆,途中意外遭遇车祸。可是安初忆高中毕业就有驾照,在国外的时候喜欢开赛车,车技很好,她一回国,爸妈又给她买了车,她出行基本都是自己开车。
吃完饭,她急忙打开电脑查车祸的新闻,新闻标题是“107国道发生重大交通事故,一辆卡车欲超车逆行撞上兰博基尼”。她检索新闻信息发现受伤人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女,司机也是二十多岁,和她梦中男性形象吻合。
她在脑海中细细比对接触过的男性,有水母纹身的人......她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这号人物的印象。
为什么这个男人也纹着水母纹身,莫非是某个组织,还是搞邪教那一套的那种。那个黑色水母触须缠绕,看着就像是devil的化身。
细思极恐,安初忆掀开睡衣观察自己腰侧的纹身,蓝绿色的触须看着还挺有仙气,灵动得像在微笑,看着就是一只善良的水母。
“我这个跟他肯定不是一个门派的。”安初忆斩钉截铁道。
所以,难不成......这是个情侣纹身?!
安初忆被自己离谱的想法吓到了。如果这是个情侣纹身,那么她就背着陈述岩出轨了别的男人,所以老天看不过去了,让她和小三撞得差点一命呜呼,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情劫?一套逻辑链完美成立。
安初忆刚得意上学时偷偷看的悬疑小说没白看,竟然有这么强大的推理能力和逻辑思维;一面又想到自己前十七年活得明明白白,最后差点留不得清白在人间了,她狠狠地唾弃自己对爱情的不忠。
车祸的谜团解开了,她刚拨开乌云又遇见大雾,心里潮潮的,像是被一床湿透了的被子蒙住了。
她回想这段时间以来,陈述岩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他总是能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出现给她肩膀,她心里更不好受了。
我一定要对述岩哥好。安初忆暗下决心。
像是每个渣男出轨后出于愧疚给正牌女友花钱一样。
安初忆和陈述岩订婚当天,谢昭昭和于伊请了半天的假,来现场帮忙做准备。
谢昭昭掂了掂一盘金灿灿的头饰:“这么重的头饰,初一你戴一晚上可以去参加铁头大赛了。”
安初忆哭笑不得:“待会儿少戴几个,我感觉手上、脖子上都沉甸甸的,早知道不办中式的了,像在受刑。”
安初忆抬起手臂,手臂微微发颤,像是上了运动按摩仪。
于伊给她揉了揉手臂,戏谑道“你这运动量可不得抵健身一周。”
安初忆耷拉下嘴角,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盯着,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不得不说,述岩哥真挺重视你的,这布置看着就花了不少钱。”谢昭昭对钱的敏感大概是娘胎里出生自带的。
订婚仪式是由陈述岩全权负责的,他说安初忆还在恢复期,不能劳累过度,安初忆对这种繁琐仪式没什么兴趣,也真没过问过。
她本以为就做了简单的布置,到了现场一看,她感到得说不出话。
订婚大厅摆满了她喜欢的白玫瑰,舞台两边是长长的粉色绣球花路,与轻柔的白纱映衬,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下斑驳的光影,为整个现场铺上一层柔光,看着圣洁又浪漫。
安初忆又想到了那个梦,她状似无意地问谢昭昭:“你哥今天来吗?”
“肯定来,我们都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关系他能不来吗?你别想多了,他最近失恋了心情不好,就让让他吧。”
鉴于谢程程对她态度转变之大,安初忆之前猜测他有可能是倒霉催的小三。
安初忆早想试探谢昭昭,听她这话,谢程程大概不是开车那男的。
谢程程这个10岁还在尿床,上高中了都不会自己洗袜子的人,要是安初忆真喜欢过他,她都想乌江自刎了......
“哦,我还以为他对我爱而不得,恼羞成怒呢。”安初忆开玩笑道。
谈到这个话题,三人又开始忆往昔,小时候她们住得近又都是同年级的,五个人总是寸步不离的,一转眼大家都步入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说着说着雌鹰般的女人眼圈也红了,于伊哽咽道:“我们几个虽然家离得近,但上班后也见得少了,以后可不能因为结婚就断了联系。”
安初忆本来就感性,一煽情眼泪就跟泄洪似的唰唰往下掉,像下了某种决心,她用手背把眼泪一抹:“于伊你把手机给我用一下。”
于伊解锁了密码递给她:“你要干啥?”
安初忆翻着通讯录,干脆地说:“打给周远申。”
本来还抱头痛哭的于伊和谢昭昭,一瞬间愕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