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听禾,祝贺你摘得奥维迪国际音乐金奖。下一步是不是就能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看到你的身影了?”

    采访室内,主持人姜梨身穿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姿态专业而从容。

    郁听禾抱着碎冰蓝洋桔梗坐在椅子上。她将花束往怀里拢了拢,声音温软,“我目前的能力还够不上肖邦国际比赛的资格,于我而言还太遥远。”

    灯光下,女孩的五官显得越发精致,仿若未经雕琢的玉石,清亮的杏眼也格外醒目。

    姜梨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她天生对漂亮的女孩没有抵抗力。

    “我听说云玺为你请来了Olivia做钢琴指导。天才少女和钢琴大师的联手下,我相信这不会太远。”

    话音刚落,姜梨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用力握紧花束。她在大学时辅修过心理学,当事人处于焦虑,或是消极状态时会常常紧握双手,甚至会越握越紧。

    姜梨不动声色地翻开下一页采访提纲,却在内心嘀咕,自己刚刚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采访结束后,姜梨仍有些在意郁听禾那一瞬的异样。她从西装内袋摸出一块瑞士莲巧克力,递了过去,“刚刚采访没让你感到不舒服吧?”

    郁听禾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但转瞬又暗淡下去。

    姜梨以为她是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食物,于是连忙解释,“我有低血糖,所以随身携带巧克力。听说吃甜品心情会变好噢。”

    不远处,经纪人应祁正监督着采访视频的后期制作。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伸手接过。

    “没有心情不好,谢谢姐姐。”

    见郁听禾接过,她松了口气,视线移到那束洋桔梗上,“这束花是暗恋的人送你的?”

    “不是,算是匿名粉丝送的。”郁听禾想了一下,“从我正式出道后时不时都会寄来一束洋桔梗。没想到今天是直接寄到采访室里。”

    姜梨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无刺玫瑰,永恒不变的爱。这位粉丝爱得很深沉呢。”

    走出采访室大楼时,暮色已深。

    京城的第一场下雨天来得猝不及防。雨丝在霓虹灯下交织成网,将整座城市笼罩在朦胧的水雾中。

    “在这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应祁看了眼越下越大的雨,转身向工作人员借了把黑伞,快步走进雨里。

    郁听禾独自站在台阶上等着应祁,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洋桔梗的花瓣。雨声渐密,将她的思绪拉得很远。

    这束洋桔梗总是出现在她重要活动前夕,从不按工作室提供的地址投递,会是身边的朋友吗?不过,她的行程在社交媒体上完全公开,任何关注她的人都能轻易获取。也有可能是某个十分支持她的粉丝。

    这时,一束刺目的车灯骤然撕开夜色,直直打在郁听禾手中的花束上。碎冰蓝的花瓣在强光下几乎透明,她下意识眯起眼睛,抬手遮挡。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稳稳停在大楼门前。车门尚未开启,接待员已经小跑上前,恭敬地弯下腰。黑色伞面‘唰’地展开,在雨幕中撑出一方寂静的空间。

    男人迈步下车,身形修长挺拔,在人群中尤为突出。保镖和接待员紧随其后,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他的存在让平静的空气骤然紧绷,连雨势都仿佛急促了几分。

    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郁听禾只能隐约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她忍不住往前挪了两步,想看清这个排场惊人的男人究竟是谁。

    就在这一瞬,男人忽然抬眼。

    隔着憧憧人影,他的目光如寒潭破冰,穿过朦胧雨幕直抵而来。

    “啪——”

    花束从她指尖滑落,砸到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雨声忽然震耳欲聋。

    “刚刚我看到傅家的车停在门口,你应该看到傅砚知了吧?”应祁转动方向盘,目光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后座的郁听禾,“看来他也是今天来采访的。”

    “想不看见也很难吧。”

    郁听禾想起刚刚的大阵仗,路过的猫狗都得停下来行个注目礼。

    “你们有打招呼吗?”

    “他看了我一眼就走了。”郁听禾垂下眼睑,声音里掺着恰到好处的落寞,“不过这么多年不见,忘记也很正常。”

    应祁淡淡的嗯了一声,“忘记也好。”

    车窗倒影里,郁听禾看见自己一闪而过的窃喜。

    被讨厌鬼记住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等车停到明月湾后,雨已经停了。

    郁听禾和应祁道别,抱着花推开别墅门。玄关处的水晶壁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细弱的枷锁拖在身后。

    客厅传来交谈声,她刚走两步,郁城的声音响起,“听禾,你过来一下。”

    郁听禾只好把花递给陈姨,让她放到自己房间后才迈着步子走过去。

    郁城的神色没有很好,他冷着脸让郁听禾坐下。

    “郁听禾,你这个月请假次数是不是太多了?又是说去医院又是学校有课。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给你把Olivia请来?”

    “好啦,你好好说话,别凶孩子。”林佘月坐在一旁打着圆场。

    “我有跟妈妈说......”她求助的看向林佘月。请假的事情她是有跟林佘月讲的,对方也表示理解。

    “我说的是可以请假,但是后续课程你要自己补回来。”林佘月轻轻摇头,反驳道。

    “您当时没有——”

    “郁听禾!”郁城把茶杯摔在桌子上,额角的青筋在灯光下格外明显,“自己做错事还要推给妈妈?”

    裙摆在她的指间皱成漩涡,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无声的呜咽。

    她总是不长记性。林佘月永远扮演着善解人意的母亲,却总会在关键时刻撇清自己。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郁听禾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郁城却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指着她,“下次?你还敢有下次?”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我跟你妈对你的规划是三年内就要站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就你这幅态度,别说三年了,十年你都不可能!”

    林佘月拍了拍郁城的胳膊,示意他冷静。

    “好了,今天爸爸说的话你回房间好好想想。时间不早了,明天要和江家吃饭,商量一下订婚的事情。”

    郁听禾猛地抬头,声线颤抖,“什么订婚?”

    “21岁订婚正合适。”林佘月的语气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等你在肖邦比赛获奖后再结婚,嗯......24岁生育刚刚好。”

    “你们凭什么——”郁听禾的声音骤然破碎,“当初你们逼着我改专业的时候就承诺过我,说这是最后一次插手我的人生!”

    郁城双手合十用力的拍了几下,怒极反笑,“怎么,让你学钢琴是害了你?就你那个破修复师的梦想,你出去问问,谁会觉得比得上钢琴家?”

    “穗穗,你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大?”林佘月忽然放软了语气,“要是你自己能找到门当户对的,我们当然尊重你的选择。”

    郁听禾看着母亲保养得宜的面容,忽然笑了,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尊重她的选择?从小到大,她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她于父母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是被精心雕琢的展品,还是被规划到分钟的‘完美人生’的傀儡?

    她的梦想,她的想法,从来都不重要。

    陈姨把洋桔梗放到窗台上,方便她一进门就能看到。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花瓣边缘泛着苍白的荧光。

    郁听禾脱下白色毛衣外套,发泄般的扔到地上,巧克力顺着口袋滚到桌角。

    是姜梨塞给她的。

    听说吃甜品心情会变好噢。

    姜梨说的话在她脑海里响起,于是郁听禾拨开糖纸,轻轻咬了一口。

    太甜了。

    甜得她喉咙发紧,眼眶发烫。

    骗人的,一点都没有变开心起来。

    雨后的晴空清澈如洗。

    前一晚的争吵并不会改变第二天的决定。郁听禾穿了身浅绿色巴拿马棉质连衣裙,头发变成侧麻花辫,乖乖放到一侧。

    江家订的餐厅是典型的法式建筑杰作。屋顶是孟莎式的双折陡峭坡屋面,斜坡上方装饰着精致的老虎窗。

    阳光透过窗户洒入,温柔地洒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形成一条条金色的光带。

    郁听禾跟着父母进包厢时,江家众人早已落座。双方家长熟稔地寒暄起来,江夫人挽着一位身着深灰三件套西装的男人款款走来。

    “我呀,经常刷到你钢琴比赛的视频。”江夫人用带着吴侬软语尾音的普通话说道:“真人比镜头里还要漂亮。”

    “阿姨谬赞了。”她微微欠身,目光掠过江夫人身后的年轻男子,报以程式化的微笑。

    侍者引导入座时,长辈们心照不宣地将两个年轻人安排在相邻的座位。

    “京城这天气可真是...”江夫人轻抚着脸颊抱怨道:“来的时候我带了好多保湿面膜,还是觉得干燥。”她转头看向儿子,”倒是序南,在伦敦待久了,反而觉得这里的天气舒服。”

    郁城闻言轻笑,“那序南确实适合来京城发展。”

    “我真没想到咱们两家能牵上线。”江夫人继续说着,“我一直以为听禾会跟傅家那位......你们知道的,圈子里都在传,说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连我在沪城的牌友们都以为两家早定了娃娃亲呢。”

    林佘月说,“早些年确实经常走动。只是这些年市场行情变了,傅家的步子迈得太大,我们这些老派企业反倒跟不上节奏了。”

    “往来少了,合作还在?”江泽突然开口,手中的雪茄剪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郁城慢条斯理的放下酒杯,“业务自然还在。”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江序南,“等序南确定在京城发展,我亲自带他见见傅家那位。”

    婚姻本质是利益交换。这是郁城从小告诉她的。餐桌上表面看着一片和谐,实际上都在互相试探对方的资源和能力。

    江家作为沪上新贵,需要的是郁家在京城的根基,更是与傅家那层关系网。

    但郁家需要江家什么呢?

    郁听禾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侧脸。她转头,正对上江序南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公子哥常见的轻浮,反而像一谭幽静的湖水。

    需要的总归也是江家的资源吧。

    香槟杯在她指尖轻轻旋,一个念头像气泡般浮上心头。

    和江家订婚,是不是意味着能去沪城生活?

    沪城或许意味着新的开始,意味着不再被家庭掌控的人生。她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去找江霁年学习修复师的课程。

    “序南已经决定把房子也买在明月湾,两家做邻居之后也方便。”江夫人说。

    林佘月闻言,立即伸手抚过女儿的发丝,动作温柔,“那太好了。我们啊,也不希望女儿离的太远。一天不见都想的不行。”

    方才的妄想如同杯中气泡,一个接一个无声湮灭。

    原来郁城需要的是听话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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