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角宫

    院子里的杜鹃开得正好,纯白的花瓣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明艳,宫尚角在院内修剪花枝,也不知剪了多久,额头上沁了一层薄薄的细汉,手上也满是尘土,可他却毫不在意,拿着一把剪刀,这边剪两下,那边剪两下,似乎总不如意。

    金复走上前来禀报,“公子,地牢里的人醒了。”

    宫尚角斜眸,思索了一会儿才放下剪刀,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手帕擦手。

    明意房间

    宫尚角进来的时候,明意正在试戴下人送来的首饰——是她昨晚向宫尚角讨要的,按照她的喜好定制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送过来了。

    镜子里注意到宫尚角的靠近,她连忙放下钗环,起身乖顺地行礼。

    明意给宫尚角倒茶,一边说道:“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是明意之过。”话虽如此说,但心里却不这么想。

    “无妨,”宫尚角喝了一口茶,随口问:“下人送来的首饰,明意姑娘可还满意?”

    “满意,让大人破费实在是惭愧。”

    “既然姑娘满意,那我有一个忙想请你帮忙。”

    原来搁这儿等她呢,也罢帮了忙这些东西可就是她的了,用得也更安心。

    明意重新堆起笑意,双手相叠举起,额头磕在手背上,“大人想要奴家做什么尽管吩咐,明意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宫尚角有些恍惚,这一幕恰好与之前上官浅的一个动作重合,那时她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时的他却是对她设局的开始。

    他很快抛去这些回忆,看着面前的明意,意味深长地说道:“赴汤蹈火倒是不必,只要明意姑娘演一出戏即可。”

    明意错愣地抬起头,演戏?

    地牢

    寒鸦柒坐在地牢里,下肢泡在发臭的污水之中,只有微弱的呼吸起伏证明着他还没死。

    宫门与无锋的大战中,他为了保护上官浅被金繁刺伤,奄奄一息时被上官浅发现,她本来想带他离开的,但他为了不拖累她,自愿选择咬碎藏在齿间里的毒药。

    他是她的寒鸦,为她牺牲,理所应当。

    临死前,他想起很多年前以前他初见她的时候,那时的她年轻气盛,眼神中藏着一股恨意,骨子里也满是倔强,是他最喜欢教导的一类人。

    他负责她的起居和武功训练,而她也很争气,仅用了一年就从没有名号的无锋爬到了魑阶,又用了两年从魑爬到了魅,是十年以来无锋里天分最高也最勤奋的人了,作为师父,他很欣慰,也很骄傲。

    可他也知道,上官浅不是一个甘于满足的人,她心里有恨意,浓浓的恨意,也正是因为这一股恨意,让她一路杀出重围,虽然他不知道她到底恨谁,不知道她到底要杀谁,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厉害,她大概率杀不了。

    后来有一天,他偶然看到她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那玉通体纯白,是顶好的料子,一个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问:“这玉佩,哪来的?”

    她笑着回答:“地上捡的,觉得好看,就带回来了。”

    他心中刺痛,因为这样真实且发自内心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心里的那个想法又坚定了几分。

    再后来,无锋要派几个人借选亲之由潜入宫门。

    多年以来,无锋派去宫门的人几乎有去无回,他担心这次也会一样,所以呈报名字的时候他并没有报她的名字上去。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上官浅会主动向他提出要去宫门。

    直觉告诉他,这四年以来,上官浅心里的那个人或许就是宫门的人。

    他不放心,便又找了另一个魑,让她帮他保护上官浅。

    她临走前,曾不死心地问过她:“你会爱上宫门的人吗?”

    她坚定地说道:“绝无可能。”

    可他心里却比她更清楚那个答案。

    再后来……便是宫门和无锋大战的时候了。

    他不放心,从进了宫门之后就一直在找寻上官浅的踪影,心底的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要帮她,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要帮她!

    所幸的是,他护住了她,但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吧……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宫门会救他。

    只是不知道,上官浅如今怎么样了,首领有没有杀了她?

    回忆结束后,寒鸦柒咳嗽了几声。

    也正是这时候,牢房的门被打开,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被拖着扔了进来。

    寒鸦柒本不想搭理的,可女人的容颜却让他不能不管。

    撑着剧痛沉重的身体,他缓慢却又急迫地挪到女人身边,他拍着她,急切叫道:“上官浅……上官浅,你醒醒。”

    可上官浅并没有醒过来,寒鸦柒变得更加慌张,他撸起袖子,将手腕贴近墙面猛地用力,接着墙面粗糙的纹理划破皮肤,挤出鲜血小心翼翼地喂给她。

    上官浅被迫喝了几口血,猛咳几声缓缓转醒。

    “上官浅,你醒了?”寒鸦柒松了口气,说道:“宫门竟也抓到你了。”

    “寒鸦柒,怎么是你?”上官浅疑惑地问。

    寒鸦柒眼神闪烁,他松开上官浅,站起身来,背对上官浅,一只手背在身后,望着牢房仅有的小窗户,说道:“上官浅,你还记得几年送给我的那一把花刺吗?你说是你挑了十几家店铺找了最好的铁匠专门为我打造的。”

    上官浅微微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回答说:“当然记得,送给你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忘?”

    寒鸦柒勾唇,眼中满是冷漠,“你果然不是她。”

    “啊?”上官浅疑惑,她反问:“寒鸦柒,你在说什么呢?”

    寒鸦柒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女人,缓缓道出实情:“那把花刺,不是她送给我的,相反,是我送给她的。”

    跑了十几家店铺,只为找最好的铁匠打造最好的兵器的人也是他。

    明意收起伪装,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之前我为了不拖累她,自己咬碎了毒药,若非宫门救我……”寒鸦柒忽然笑了,“在她这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若真是她,见到他的第一面,就不是问“怎么是你”,而应该问“你居然还活着”。

    “不止如此,你看我的眼神,也不对——你的演技太拙劣了,”寒鸦柒说道:“说吧,你到底是谁?居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明意无奈起身,朝着牢门喊道:“大人,被发现了。”

    金复上前来开门,接明意出去。

    宫尚角从暗处走出来,冷冷地看着寒鸦柒,寒鸦柒也无畏地回视回去。

    “你跟上官浅,是什么关系?”

    寒鸦柒扶墙坐下去,反问道:“不知宫二先生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宫尚角没有说话,但他紧握的拳头却似乎已经代表了他的回答。

    寒鸦柒笑了,“宫二先生自诩光明磊落,竟也会做试探、偷听这样可笑的事。”

    宫尚角冷笑,眼神更加阴冷。

    “这说明什么呢?莫非宫二先生已经爱上上官浅了吗——我们无锋的魅。”

    宫尚角强压下心里的怒火与嫉妒,道出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那我要你告诉我她会躲去哪?”

    寒鸦柒笑得更深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无锋也在找她,”宫尚角说道:“你若再不说,等无锋找到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寒鸦柒错愣,“你说什么?她没回无锋?”

    心里顿时预感不好。

    宫尚角不想跟他细说,但又不得不说,“她已经背叛无锋了,无锋首领下令追杀,你现在告诉我或许还来得及。”

    寒鸦柒怔怔地望着宫尚角,良久之后才艰难地吐字出来:“来不及了。”

    “来得及,你现在告诉我就来得及。”

    寒鸦柒闭着眼睛说道:“来不及了,无锋都会用毒控制魑魅,需定期服用解药才能活命。她没回无锋……就没有解药,来不及了,她已经……”

    宫尚角察觉异样,他问道:“你说的这种毒,叫什么名字?”

    “半月之蝇。”

    宫尚角震惊地睁大眼睛,他想起宫子羽之前向江湖上公布的消息,他说无锋也有一种毒名叫半月之蝇与宫门的蚀心之月乃是同一种毒,他说道:“半月之蝇……不是毒,她还没死。”

    寒鸦柒同样震惊。

    羽宫

    宫尚角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下人、侍卫还未来得及反应,宫子羽就已经被人抓住了衣襟。

    “宫尚角,你干什么!”

    宫尚角抓着宫子羽的衣襟,眼神冷得要杀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宫子羽,你可真是好算计!”

    金繁赶来,“角公子,请你慎言,放开执刃!”

    宫子羽觉得莫名其妙,“什么算计?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宫尚角愤怒地松开了手,“前段时间,你在江湖公布了半月之蝇和蚀心之月是同一种毒,都不需要解药。”

    “是啊,怎么了?”宫子羽理了理被他抓乱的衣服,不耐地问。

    “那你怎么没告诉我,云为衫和上官浅都中了半月之蝇?”

    “我……”宫子羽一时语塞。

    宫尚角怒吼:“当初你找我谈合作的时候,这些你为什么不说?!”

    金繁不乐意了,“角公子,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宫尚角冷眼看过去,“我和执刃讲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来插嘴!”

    金繁正色,正欲理论,“角公子……”

    宫子羽打断他,“金繁,你先下去。”

    金繁虽不情愿,但也只好遵命。

    宫尚角的怒气依旧没消,他怒目看着他。

    宫子羽避开他的视线,说道:“抱歉啊,当初……我也是觉得上官浅她心思那么深,万一……”

    “上官浅心思深,”宫尚角深深看宫子羽,说道:“云为衫就秉性纯良了吗?”

    上官浅是无锋不假,可云为衫也是;上官浅心思深,那云为衫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那是因为……”宫子羽试图为云为衫辩驳:“阿云是被迫的,为了活命也只能如此。”

    “云为衫为了活命可以算计,上官浅又凭什么不能?她是孤山派遗孤,她为了活下去,这些年要忍受多少?难道她就是甘愿的吗?!”

    “是,上官浅是有苦衷,这件事情我是对不起她,可那又如何呢?”宫子羽干脆破罐子破摔,“谁能保证她知道半月之蝇不是毒就一定会站宫门这边?”

    宫尚角一时无言,这一句他无从反驳。

    见宫尚角不说话了,他继续说道:“你看,连你也不能确定,又为什么要冒险去告诉她?我是对不起她,可当时那样的情况,为了宫门,只能如此,必需如此!”

    宫尚角彻底哑口无言了,他失魂落魄地走回角宫,看到院子里开得正艳的白色杜鹃花,只觉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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