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身后第二辆马车突然卷起车帘,是江雨来看热闹的笑脸,她冲着车外的额尔赫招招手,额尔赫一眼看见了车边的白鹭,小狗般兴高采烈地追上去。

    “白鹭!”

    江星阔耳朵微动——白鹭?不通礼法,应该称呼白姑娘。

    江右瞥一眼江星阔沉郁的侧影,越发忐忑,他飞速地回想自昨夜到现在自己可有什么差错。

    “白鹭,你回金陵,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额尔赫,我们汉人有句古话,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额尔赫摸摸后脑勺,恍然大悟道:“下一句是不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江湛在车内打滚,江雨来掐着自己的胳膊止笑。

    江星阔无语地抬头望天。

    白鹭耐心地说道:“大差不差吧,额尔赫,希望下次再听见你的消息时,你已是独当一面的将军!”

    额尔赫眼中竟有星星点点的泪光。

    他还欲再说些什么,江星阔冷冷提醒道:“额尔赫,这段日子守好毛剌关,不得有误。”

    江星阔离开前将毛剌关交与额尔赫值守,命令其寸步不离辽州城,不然军法伺候。

    “是!”额尔赫拉紧缰绳,调转马头,依依不舍地再看了一眼白鹭,白鹭向他挥手告别。

    海西部的少年骑兵也一起掉转马头,连同辽都司的两列骑兵,跟随额尔赫回城,往毛剌关方向奔驰。他双眼模糊,一滴热泪悄悄滚落,随风消逝。

    远处,传来额尔赫等人嘹亮的歌声。

    白鹭放下车帘,北境两个月,已生了感情。她听着歌声,心中也戚戚然。

    江右感受到少主公更加烦躁了。

    天气转暖,墨河原先冻得铁板一块,如今冰块分崩离析,江面上千帆竞发,百舸争流,好不热闹。

    两艘上下两层的官船,白鹭等人上了官船,进了一层的船舱,江星阔和随从及男丁在前面一条船上,待人准备停当,王爷发话,督工便指挥船工们开船了。

    白鹭和雨来站在甲板上看两岸风景,江水蜿蜒,叠嶂层峦,雨来和江湛许久不出远门,尤其兴奋,数着山上的梯田,讨论着远处的村寨。

    用完晚膳之后,雨来和江湛在船舱里下棋,白鹭看完一本书,又去甲板上吹吹风。夜晚江面上月光皎洁,没有月光照耀的地方昏黑一片。前面船舱出来一个人,即使在黑暗里也看得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那人侧立于船边,望向岸边深处。

    寒月照孤影,朔风送君归。白鹭不知怎么就吟出了这两句。

    江星阔似听见了,转头看向她。双目凝视,白鹭渐感不自在,又觉得不做亏心事,没有躲闪的必要,况他为了镇静还拿自己当药用,于是大胆地凝视回去,却越坚持越发虚。

    如此败下阵来,为了掩盖局促,还特别镇定地缓慢走回了船舱,实则心里嘀咕:大晚上的,你看什么呢!

    “鹭儿姑娘,更深露重,早点歇息。”

    身后低声唤道。

    白鹭停住,侧身行个礼,便速速回舱去了。

    官船一路向南,日夜不歇,十五日后路过淮南。甲板上生着碳炉,架着石板,江雨来和江湛、白鹭正烤着鹿肉、鱼片,撒上一层薄盐,滋滋冒着香气。

    江雨来吃得两腮鼓鼓,像个囤粮的松鼠。这时她被江面上一块浮木吸引,困惑那浮木上怎地还飘着破布烂衫。

    白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下明白看见了什么,刚入腹的肉搅着三江,她捂住嘴,忍住恶心,又去拽江雨来回转身。

    “别看!”

    “妈呀!”江雨来也意识到看见了什么。

    是浮尸!

    惊动了船舱里饮茶下棋的江凝,他望去,只见那具浮尸已经肿胀不堪,以为是哪个跌到江里溺死的倒霉鬼,浮尸旁却又飘来两具、三具,直到他看见一堆顺水而下的浮尸。

    “去岁淮南遭百年大旱,清河、山阳两县颗粒无收。”江星阔禀报道。

    “我记得前阵子户部拨付了淮南三百万石赈灾粮。怎么还……?”

    这个问题显然不需要问出来,但是在先帝时期断然不会出现浮尸载道的情况。

    “这非要问罪淮南巡抚不可!”辽王手里的杯盏重重放下。

    官船后迅速驶来两艘漕船,船老大唉声叹气拨开浮尸,又急又心酸。船尾赫然堆着苏州织造局的锦缎箱笼,要是错过了宫里的交期,耽误了万寿节,可是死罪。

    船老大向官船上的都尉磕了个头,“大人,惊动了船里的贵人,小的帮大人开道。”

    于是漕船加速行在前面,船上众人眼看着浮尸被拨去了船两侧,偶尔发出相撞的声音,浆板又将它们拨得更远。江雨来和白鹭将湛儿护在中间,不给他看也不给他听。

    江湛被两个姐姐安慰着,一改往日的唠唠叨叨,反而拉住了姐姐的手,沉静不语。

    过了淮安,便至金陵,只见三山环绕,江水奔涌,龙蟠虎踞,帝王气势。

    港口上早候着在辽王府当差的管家,带了四辆车马,将辽王一行人接驾回了金陵王府,王妃又遣了江星阔将白鹭送回白府。

    辽王府的马车进了高大巍峨的启明门,向东穿过长街,载着白鹭的马车单独拐进了长干里,王爷等人则拐进了闹中取静的三山街。

    三山街公侯第宅相望,其中最大的一处现在倒是空着的,隔壁的王爷府与之相比还略小了一些。

    白府的家人早备好了瓜果食碟,伙房生起了炊烟,大门敞着,二叔一家人和三叔都守在厅内听着门口的动静。

    待门口马车停下,款款下来了笑眼盈盈的姑娘,眼尖的二弟白盛宇先喊了声:“姐姐回来了!”

    “二叔,二叔母,三叔,我回来了。”

    秦莲拉着十二岁的儿子白鹤轩最先到门口迎接,亲昵道:“大姑娘回来了!你二叔得悉你今日能到,昨日就关了药铺,一心在家等你。三叔也让书塾休两天,候你回来。”

    三叔摸了摸白鹭脑袋,“辽东水土养人,吃了不少,个子又见长了。”

    秦莲上下打量:“还真是。”

    “你们不要把大姑娘堵在门口,还不快让孩子进来坐着歇歇!”

    “对,对,桌上有洗好的瓜果,特为你在长街陈家铺子买的蜜饯。”秦莲抚掌,“我去伙房把菜烧上。”

    一家人七嘴八舌热火朝天,待他们发现门外马车并未离去,且还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忽然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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