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周后，莫羽才逐渐熟悉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林初晴说这是以前某个祭司居住过的庭院，在拿到居住权后，他对这小小改造了一下，所以这个房子墙体和道路很有年代感，内饰和家具却很有现代感。

    院子里也栽满了奇怪的植物，土壤还残留着翻过的痕迹，铁艺的户外桌椅和林姨家院子中的一模一样。

    看得出来林初晴在庭院的布置上花费了很多心思，但这里的植物看起来无法满足他复刻家中的庭院的需求。闻所未闻的植物，如此刻意的怀念，这一切让莫羽更加确定，这个地方不是原来的世界，而且他们很有可能回不去了。

    这庭院建在山崖之上，往下看，山脚的城市就像一个微缩模型一般，从这里可以看到街道上走动的人群，但是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莫羽并不恐高，所以她每天都在悬崖边观察山脚的城市，谁让这是她目前唯一可以直接接触外界的方式了。

    而林初晴，爱上了做菜。

    虽然莫羽表示自己其实，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什么饥饿感，但林初晴认为是异邦的菜品不合她胃口，这番说辞也只是出于礼貌罢了，于是他每天换着花样下厨，房间堆满了菜谱。

    形状奇怪的水果，色彩怪异的蔬菜，看起来见都没见过。莫羽也挺喜欢看他做菜，顺便询问一下蔬果的名字，产地，用这样的方法套出来了一些关于山脚这个城镇的信息。

    林初晴的嘴其实并不严实，在熟人面前尤其不严实。莫羽从他嘴里了解到山脚下的城市，其实并不费力，但也可能是这些并非保密事项吧。

    圣城艾纳贝伦（永恒摇篮），估摸着应该是这附近最大的城市，从山顶往下看，看面积也能猜得出来。不规则的城市轮廓从山脉的一边延展到另一边，虽然没有彼世城市化之后的一线城市那么夸张，但也不容小觑。

    林初晴大概也是受雇于这所城市，不过他很少说起他的事情。

    从他穿的制服来看，在哪工作也不是猜不出来。银白的布料搭配金饰，服装内里是靛青色的，以及纽扣上半圆形像半个地球仪的标志，和远处那个高塔的塔尖一模一样，建筑的配色和服装也高度相似。

    莫羽轻笑一声，无论什么地方，人类都很追求符号和象征呢，这么直白真的给她降低了很多推理的难度。

    建筑墙体五颜六色的城市，其中心开辟出来的一块被湛蓝湖水环抱的银白建筑，如此显眼且巨大。经济、政治、宗教中心，估摸着就是这三者之一，或者三者兼顾。

    如此重要并位于核心的地方，以及能在山顶重新修整一方庭院的财力，林初晴对他们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那家伙一直在隐瞒什么，所以莫羽偶尔也也偷偷躲在院子角落，窃听他和其他人的谈话，他们总是在晚上碰面，但她这副身体并不用每个夜晚都休息，蹲点毫无压力，倒是林初晴需要准点睡觉。

    “… …”

    “知道了。”

    “……”

    “一如既往就好。”

    “……”

    “没事，我不在意。”

    很明显，那些人说的话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种语言，但林初晴就能和他们无障碍交流，最初是用现代语，但后来，他慢慢和他们说起同一种语言。

    这很奇怪。为什么他说现代语，他们也能理解呢，很明显林初晴最开始并不会他们的语言，要不然，也不必后期学习他们的语言。他们语言不通，却能相互理解，而她却完全不行。

    莫羽左思右想，也得不出任何结论，只是兀自苦恼着。

    如果林初晴所言属实，他们两个已经在这个庭院里居住了两个月，莫羽的身体还是很奇怪，康复的很慢，吃的也很少，感觉不到饿，晚上也不想睡觉，但是通常清醒了十五个日落，就会睡过去十五个日落，她明显的意识到，自己的时间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醒来的十五个日落，林初晴会在庭院陪她，她会跟着他学习一些食物的处理方式，听他讲一些外面的故事。虽然偶尔有急事会被叫走，但林初晴傍晚就会回来，风尘仆仆，衣服上都是花花绿绿的水渍，每次回来他都略显疲惫，看起来那也是一份苦差。

    她睡下的十五个日落，林初晴会出远门，直到她睡醒才回来，她偶尔醒来会发现整个庭院只余下她一个人。

    意识到自己是林初晴的累赘，并用不了多久。

    久久不愈合的伤口，语言和文字与世界隔离，以及林初晴有意无意的过度照顾，就仿佛自己一个人无法生存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林初晴的外出越来越频繁，而她在庭院中等待的时间也在延长。独自一人莫羽并不会感到无聊，她从小就擅长独处。

    只是一些异样的感情逐渐在心里滋长，这种金丝雀的生活要持续多久呢，随着几个奇怪的梦境，她越发的不安，她总是梦见林初晴某一天开始就不再回来了，她不知道是什么留下了他，或许外面的世界就是那么迷人心窍吧，又或许他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对命运的不安，不知不觉中转换成了对林初晴个人的过渡在意。

    他今天会去哪里呢？那里有什么呢？

    他会和谁一起呢？

    他们会一起做些什么呢？他们会一起说些什么呢？

    最开始只是这样揣测他的行程，结果那份感情就逐渐往不可知的方向劣变。

    他离去时轻快的背影，让她不安。

    他和那个银发的少女讲话时，露出的笑容，让她嫉妒。

    他和那个红色斗篷遮住全身的少年人谈话时，那轻松的语气，让她烦躁。

    只有在她面前，林初晴变得小心翼翼，变得……不像他自己。

    而莫羽感觉自己也渐渐变得不像自己：

    为什么，只有她是一个易碎的藏品，需要被小心翼翼地对待？

    为什么要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啊，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生活渐渐离不开他了？

    为什么，他不在的时候她会控制不住去想他的事情？

    为什么他和别人攀谈的时候，她会感到嫉妒？

    为什么就这样不知不觉，他就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她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明明更加更加……

    无人交谈的日子里，她的脑子里都被林初晴的影子填满，不应该是这样……

    她明明……更加更加……

    更加……什么… …

    为什么……

    明明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会……忘记呢……

    最后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莫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听说月光容易让人感到错乱，莫羽想她也一定是这样吧。每逢夜晚，那些纷杂又混乱的思绪就爬上她的肩膀，将她的理智搅得一团糟，那些不知道属于谁的思考和疯狂将她卷入其中。她时常会觉得如果将一切都结束，是否这份扭曲的情绪也会一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