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死金牌

    徐清野举着手在李瑞浚面前晃:“发什么呆,落枕了?”

    话音未落,开门声响起,俩人蓦地抬头,只见林孟桉推门而出。

    她比了个嘘:“滚回房间聊天去。”

    两个人抱着枕头被子就往卧室走,林孟桉跟在他俩身后也进了门,她正要顺手带上门,李瑞浚又将门拉开。

    “门就开着。”他一屁股坐在床头,正对着门口,一眼就能穿过客厅看到对面的卧室。

    林孟桉瞥他一眼。

    徐清野指指脑子:“受刺激了。”

    林孟桉绕过他,走到徐清野床边,踢了踢四仰八叉躺着的徐清野,徐清野赶紧挪啊挪啊,腾出个位置。

    她盘腿坐下:“昨晚什么情况,你真没希望了?”

    徐清野一骨碌爬起身:“你还问他,你俩没卧谈吗?他估计还指望你透露些内幕消息。”

    林孟桉摇摇头:“说是累了,洗完就睡,睡前就说了一句话。”

    她是懂吊胃口的,这里一个大喘气,两个男生齐齐看向她。

    “她说,”她学着鹿南清清冷冷的嗓音,“以后别撮合我俩,这辈子绝无可能。”

    李瑞浚再一次心如死灰。

    徐清野试图安慰道:“你也别灰心,好在还有下辈子,没把话说绝。”

    林孟桉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她穿了鞋站起身:“你俩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出门找吃的?回来给鹿南带点,她一向失眠,难得睡这么香,别吵着她。”

    李瑞浚挥挥手:“我不去,你俩去,给我也带点。”

    林孟桉一巴掌拍在李瑞浚背上:“你有病啊,要对我姐们做什么?”

    李瑞浚被拍得后背生痛,挠又挠不到,不禁骂道:“徐清野你老婆才有病,满脑子乱七八糟。”

    最后三个人决定,派徐清野出门打包。

    他人一走,剩下林孟桉和李瑞浚坐在房间两头,怒目而视。

    李瑞浚可不想再得罪林孟桉,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服软道:“我真不会对鹿南怎样,她那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找死啊。而且这么多年朋友,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就是……昨天车上不是做噩梦吗?我梦见……”

    他实在说不出口。

    林孟桉反倒被勾起了好奇心:“梦见什么?”

    他踌躇片刻,咬咬牙说道:“我梦见,鹿南跳楼了,就在我面前。”

    林孟桉吓了一跳,过了许久,弱弱地问道:“跳楼啊?还是跳崖啊?”

    “楼,很高的楼,我看见她跳下来,然后摔在我面前,水泥地上。”

    林孟桉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李瑞浚:“嗯?”

    林孟桉:“所以现实应该是你跳楼了,死在我们家鹿南面前。大兄弟,虽然表白被拒很凄惨,但千万要坚强,不要想不开啊。”

    她眼看着李瑞浚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笑道:“好了啦,跟你开玩笑的。一个梦而已,干嘛自己吓自己。再说了,我们这里都是山,哪来的高楼。”

    “你,少胡思乱想,”她指着李瑞浚,“你,少诅咒我姐们。”

    李瑞浚想想又说道:“我还是心慌,我一般不这样,你这段时间多陪着她,别让她落单。”

    林孟桉瞥他一眼:“要你讲。”

    沉默了片刻,她又说道:“那个,一直以来,都没机会跟你正式道一声谢。谢谢你啊,李瑞浚。”

    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李瑞浚被弄得张皇失措:“啊?”

    林孟桉:“星海市,我家那次,你送鹿南去医院。”

    他有些不好意思:“咳……你这话说的,这不是我应该的吗,我还要谢谢你,否则我什么都不知道,真要后悔终生。”

    那时候他从林孟桉口中得知鹿南失联,立刻联系了爸妈,要了两张通行证,又联系到医院的救护车,还叫了一个会开锁的兄弟:“现在立刻带上工具,小区门口等着,我去接你。”

    那兄弟明显有些慌:“瑞哥,你平时玩玩就行了,这时候来这一出,出了事我扛不住。”

    他喊道:“那就是老子家,房产证就在里面,门锁着拿不出来给你看。出了事我担着,要坐牢我进去,你就是被我骗了,不知者不罪。兄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帮我这次,我记你这份人情记一辈子。”

    他带着人冲到林孟桉家里时,鹿南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一直护着她进了急救室,随行的护士说了句:怎么烧成这样,吃药了吗?

    守在急救室门口的他,听见这话留了个心,叫还在林家换锁的哥们开着视频走了一圈,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尤其鹿南的房间,几乎没有杂物,一目了然。

    床头柜就保温杯和充电器,哪里有药。

    他喊那哥们连垃圾篓都看了看,也没看到一个空药盒。

    他给林孟桉打了个电话:“医生问有没吃什么药,你家之前有备药吗?”

    林孟桉说道:“家里有感冒灵和布洛芬,就在客厅电视柜的抽屉里。刚封小区那会儿,我还叫她拿出来给我看过。”

    李瑞浚叫那哥们开着视频又走了一圈,电视柜的抽屉里只有云南白药和创口贴,哪里有什么退烧药。

    人刚送进急救室,爸妈就要他立刻离开医院,李瑞浚说什么也不肯,没见着鹿南醒,一切都是白费。

    一天以后,鹿南出了急救室。

    医生说万幸,再晚来半天,估计就悬了。

    李瑞浚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在医院继续守着鹿南,那是他第一次没听他哥的话。

    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不能再离开她。

    他守了她两天,她终于醒了。

    她醒的那天,拉着他的手。

    她的嘴张了张,看口型像是“阿姐”。

    他想起她昏迷那天,他抱起她,她瘫在他怀里也喊了几声“阿姐”。

    鹿南有姐姐吗?他只知道她有个弟弟。

    她的泪从眼角滑落,像滴在他左胸口最柔软的心脏上,他恨不得立刻拥她入怀。

    他本来全身穿着防护服,那一刻,赶紧摘了手套,一手握着她的手,感受着来自她掌心的温度,一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鹿南,你醒了。”

    然后,他看见她脸色微变,眼底的温柔如水像瞬间到了零点以下,霎那间萃成冰。

    她轻轻地抽出手,环顾着四周,眼神渐渐失焦。

    她偏过头去,闭上眼睛,再没有看他。

    后来,她痊愈了,准备出院。

    李瑞浚心中不安,还是忍不住问出来:“鹿南,药呢,林孟桉说家里有退烧药,你药呢?”

    她半晌不出声。

    “林孟桉问起来,我要不要实话实说?”他说道。

    她抬头看他。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谁也不示弱。

    最后她打开手机,给他翻开小区群消息,里面有个人在群里喊道:【孩子烧得厉害,家里没有药,也买不到。哪位邻居家里有,行行好,能不能给一点,救救孩子。】

    她又打开私信,给李瑞浚看,她加了那人,发了一条消息:【我有,5栋2301,你现在过来拿,我挂在门把手上】

    李瑞浚眼神一沉:“需要全给别人,自己一点不留?”

    她把群消息又往上翻了翻,给他看:“一家六口,两个小孩。而我只有一个人,当时还没症状。”

    李瑞浚看着她,没再作声。

    .

    林孟桉站起身,郑重其事地给李瑞浚鞠躬:“反正你是救了我和老徐的命,鹿南那时候真要有什么事,我跟老徐没法活了。”

    李瑞浚当场手忙脚乱,惶恐起身,他托着林孟桉的手肘想扶起又扶不起,只好慌慌张张地回礼。

    于是两个人面对着面,你鞠我也鞠,弯着腰一通乱作揖。

    那边房门口,徐清野正巧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一看这情景撂挑子不干了:“我还没死呢,你俩就搁这对拜呢。”

    林孟桉踹他一脚,轻手轻脚地跑回卧室看了看,她带上房门,压低嗓音:“还在睡呢,睡得正香。”

    她每样小吃拿出几个,装了两盒子,放到旁边,才说道:“我们先吃,对她来说,睡比吃重要。”

    李瑞浚:“她现在还失眠?”

    林孟桉早就饿得不行,招呼大家赶紧坐下开吃:“应该是吧,没听说有好转。去年过年我回老家,她还是老样子,半夜睡不着,还怕吵着我,躺在床上发呆。”

    在星海市,她就发现,鹿南总不睡觉,她一开始以为是工作太忙,后来发现,鹿南是根本睡不着。

    那时候她才知道,从大学起,鹿南就一直失眠。

    她为此想了好多办法,换了卧室的墙纸,调了灯光的亮度,准备了睡眠熏香和精油,最后还买了褪黑素,就差带着人去医院开安眠药了,可这么些年,都没改善。

    她拿了片披萨,边吃边说道:“鹿南性格是冷了些,谁这么多年睡不好能有好脾气,你要是还想追,就多包容些,你要是不想追,就趁早放弃,大家还是好朋友。”

    徐清野奇道:“你不是鹿南那边的吗?”

    她把嘴里的披萨咽下去,叹道:“有什么办法,李瑞浚在我这永远有道免死金牌。”

    李瑞浚一听这话,立刻单手握拳在胸口轻捶两下表决心:“你放心,我这辈子跟她死磕到底,她又不是对我一个人冷,我有得是机会。”

    徐清野点点头:“也是,鹿南是MBTI独一份,INPC嘛。”

    说完,几个人都闷闷地笑了。

    林孟桉憋住笑,上手就掐人:“老徐你想死啊,开我姐们玩笑!”

    李瑞浚忍俊不禁:“鹿南读书时也这么NPC吗?林孟桉,你俩不是初中就同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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